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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别无选择!”
慕容枫面含痛色,“可是你要做的,是艺姬!”无法按捺胸口涌动的难过,凝视着她,他几乎眼含泣色,“屈尊负重、忍辱卖笑的艺姬!而你卖笑的对象,是我们的仇敌!”
“艺姬如何?”她忽地昂起首,坚韧的眸中似有焰火烧灼,威慑迫人心悸,“含辱卖笑如何?仇敌又如何?!只要能达目的,我不惧猪狗般的活着!”
更何况,那个骄傲顾我的定国公主早已死了。死在三年前,死在那夜漫天的流箭之下。
四周猝然静默,骤凝的气氛僵滞而冷硬,沉默横亘,空气都仿若凝冻了冰。
慕容枫怒目而立,颌角紧绷,眸中蕴着异样的猩红。他久久望着她,似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僵滞着根本一句都说不出。
“慕容枫。”隔了很久,慕容素出语打破沉寂。
“而今王府选书已至,诸事皆定,我已别无他择。如若我未曾按时入府,便是欺君的罪责。你若不愿,大可直接去告诉众人,我并非白芷,我——绝不会怪你。”
淡淡的话语湮灭了情绪,却更似一把凛冽的寒刃,戳得心扉见血。
“只是,我意已决——”
慕容枫的眼眶渐渐红了,苍白的唇紧抿,脸色灰白,说不出是痛心还是委屈。心中的无力感如枝藤裹覆,绝望如斯,泪珠颓然滑下来。
慕容素未再看他一眼。紧握的拳颤了几颤,最终的话语平平送出。
“——除非是死,不然,你什么都无法改变。”
第55章 艺女
敬北王府矗立在云州城南最为寸金之地,修设得极其雍容繁华,这座恢弘富丽的府邸本是前朝燕国帝王慕容念为其女慕容素所兴建的定国公主府,然而三年前大燕国灭,凉国新帝李祁晟即位称帝,设立新政,整饬朝纲。凉帝为念其分离数年的亲弟祁景,故将整座府邸翻整修葺,颁为“敬北王府”。
相传敬北王府内珠玉遍布,穷奢极侈,银砖铺地,彩琉为瓦。远瞧雾气沼沼,瓦窑四潲,几乎可同皇城一般壮阔。其中一座最高的高台耸峙卓立,望之仿若融进天光。
王府占地极大,足有数百亩,共设九座府苑。东南西北各隔一处,为四座主苑,风格各异。其中东苑最广,是敬北王李祁景的起居住所,除却一些等级较高的近侍婢女,他人无召不得擅入。南北两苑较东苑稍小,却布局精致,花草沁人,奇草鲜藤遍布,宁寂清明的环境极适于修身养心。
西苑的苑门一直紧闭着,无人知晓这处院落是何作用,只知这是王府的禁地。苑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从旁行过,襟袖只余一抹微弱桃香。
除却东南西北四处大苑,周围还零落着五处小苑,分被设成了些浣衣房、练武场等杂地。相比其他院落,后苑最为繁杂,乃府中下仆婢女的居所。百里挑一的艺女虽迥异于普通奴仆,但在府中仍属地位低下,自然居于后苑,以一墙之隔出差别。
沿着游廊一路往前,穿过石子甬路,九曲回桥,终见那处径直高耸的建筑。琉璃彩瓦,清漆朱柱,檐上八角飞翘,层层相垒建得极高。最底的一层挂着巨大的匾额,墨底金字,上书“凤凰台”。
引路的嬷嬷步下一停,为众人做出讲解,“这是凤凰台,是府内最高的瞰台,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攀上,你们记住。”
走马观花地行过了整座府邸,嬷嬷下颌微抬,昂然道:“这里的规矩繁多,你们要尽快熟悉。入了王府,你们便不再是民间的艺女。在府中行事,少说多做、恭敬遵从方为上策。你们虽与普通婢子不同,可行至也要遵从府内规矩,否则稍有行差踏错,可是十个脑袋都不够赔命的,所以行为言语都要加倍小心,可明白了?”
众女哪敢不从,纷纷垂首低声应了。
再往前便是府内的花园,而今初春,院内暗香疏影,草长莺飞。沿着旁侧方行不久,远处忽有一阵琴音传出,闻及若隐若现。
淡淡的琴声如泓水过溪,引着众人遁声而寻。隔着清池,便见远处亭中珠帘倾泻,帘后一道人影拨弦抚琴,黛青衣衫,风姿卓立,仅轮廓便尽显殊然气质。
众女早知这府中等级森严的规矩,能在府内这般畅所欲行的人,身份可想而知。讶异过后全部化为一片暗赞。未曾想入府的第一天便可见传闻中的敬北王,又是这般的姿态俊逸,自然禁不住惊喜。
许是莺莺燕燕的谈议声惊到了远处的人,悠扬的琴声突然停了,亭中的人远远望来一眼,又向身侧吩咐了什么。未已,一个男子朝这边走来。
领头的嬷嬷眉目一厉,骇得众女立即噤了声色。待人行近,立即屈身施礼,“见过岳侍卫。老奴不知王爷在此,扰了王爷清修,还望王爷赎罪。”
“云嬷不必多礼。”男子止住她的动作,目光平平朝众女一扫,道:“她们便是此次入选的艺女么?”
“回岳侍卫,正是。”
岳忠沉吟,视线在众女身上流转片刻,始终不苟言笑,“王爷不喜吵闹,派我过来吩咐月亭那边不必去了,待观过王府,你尽快带她们回归后苑。”
“是。”
一行人立即随着云嬷下阶出院,无声地远离了。行出很远,岳忠依旧自原地望着,许久,视线最终落上队末的白芷。
·
入了深夜,敬北王府的后苑万籁俱寂,灯火低迷。
后苑的一处偏院内,前厅的大门被猛然推开,数个神色萎靡的女子踉跄着走进来。经过简单迅速的沐发洗浴,女子们径直回房,几乎倒在榻上便瞬时入眠,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过。
——这处偏院每一天的此刻都是这般场面。
当日数百名艺女中被选责中入府的仅四十名,经过为期半月的训择,最终只余下十五名,成为王府内的正式艺姬。
十五个女子被敕令居住在这座狭小偏僻的院落内,每日卯时起,戌时息,除却用餐入寝,其余的时间都在训练中度过。没特殊旨意,不得擅自出府,更不许踏出后苑一步。自宫内来的典宾每日会教授她们各种舞乐技艺,禁内礼仪,稍有疏懒便会遭遇训责,严苛得无法想象。
入府半月,慕容素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未过多时,也大抵摸透了这些女子的性情。
这十五名女子除她之外,皆是些家世贫寒,自幼被送或被卖入艺场学艺的艺女,极能吃苦,体力与毅力也较普通女子强劲。偶时连续几个时辰的高强训练,连一般男子都未必能受,于她们而言却易如反掌。这些女子们所长各异,特色分明,唯一的共同点,便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而十五女中,仅有一人颇为特殊。
——择选当日盛气凌人,恣意生事的红衣女子,举国闻名的红袖坊头牌舞姬沈妙逸,是这一种艺女中最为瞩目的焦点。不同于其他十四女,她自入府起便颇受照顾,连日常所居都是独辟一间,不必同其他女子一般两人一所。半月以来,她极少出勤,也不常露面,多数都是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去,却从不曾被质责。
又经过了一段时日,慕容素逐渐发觉了些许异象。
十五个女子朝夕相处,外部看似氛围谐的氛围,其下却仿若隐有暗流,竟是逐渐分裂出了两个小小的党派。多数以沈妙逸为首,每日亦步跟随,鞍前马后,足令另一些人对其异殊心生妒恨,不愿与之为伍。更少的几个如她这般,每日独来独往保持中立,免不了受两方拉拢打压,日子颇为难过,时日一久,也便有了趋势。
这座王府的主人当属敬北王李祁景。自那日遥远一瞥后,这些艺女便再没机会见过。初时女子们还心存好奇,纷纷纳异他此次征集了她们要作何作用?更有甚者遐想何日可再一睹俊颜,或能走幸被就此看中,从此飞上枝头,再不必屈与人下,为生计而奔波困苦。
可时日一久,更多有关李祁景的传闻逐渐漫开。府中传说敬北王生性冷淡,并不好色,身侧终日只随一名侍从,更无贴身侍婢妃眷。日子一天天过去,李祁景始终未曾召见,就连有关正选艺姬的谈言都慢慢淡了,渐渐的也便无人谈及。
白芷在择选当日的表现所知之人入府不多,但她以“斩雀”一舞出类拔萃的消息却不胫而走——这点尤为令沈妙逸深忌。好在对于慕容素而言,那女子平日的些许为难掣肘宛若游戏。自入了王府,她有意隐蔽锋芒,谨小观微,事事独行独往。这离群的性情直令其他女子对她远而避之,日子过得倒还算安妥。
算起来,入府已有数月。如今一切稳定。而她若想再进一步,目前最需做的,便是要先接触到敬北王——李祁景。
·
下了场微雨,天空还蕴着些许灰濛的水汽,空气清新,漱去了入夏沉郁的酷热。
李祁景方自行武场归来,一身墨青的劲服更显潇洒英俊。此刻沿着窄长的院道信步而行,望花赏景,神色疏懒散漫。
身侧的岳忠低声禀报:“阮氏拉拢谋逆,以权谋私,陛下已下旨,将阮氏三族流放漠北。阮美人虽未降位,但前日被查出自寝殿暗行巫术,目前霜云宫已封,与冷宫无异。”
“前日巳时,昨日申时,以及今晨朝后,吏部司史张拓,大理寺卿穆愠,以及广威军首领司马偈,皆秘密私入了淇府,恐有倒戈之向。”
“昨夜府卫在府中寻到一可疑人,看势是安插的暗桩。虽誓死不认,但经探查,应该是蛾网的人。”
……
一则则密报入耳,李祁景默默听着,似乎不甚在意,“还有吗?”
“还有一件事……”话语略停,岳忠尽量让语气平常,“右相昨日进宫请旨,但请陛下为乔氏的二小姐与淇家公子赐婚,陛下……应允了。”
“乔氏?”这一句终于让他有了反应,侧眸望了一眼。
“是。”
静了少许,李祁景冷笑一声,“看样子,乔氏势要与淇氏公开联盟了!”
两相若达成联盟注定权倾朝野,届时之势于皇权可谓滔天的威胁。岳忠细想了一番,低声开口,“王爷,你看要不要……”
“罢了。”他弹了弹手,拂去袖上一片碎瓣,“皇兄既已应允,想来自有策略。先不必动作,看看这淇乔两家究竟要做什么。”
“是。”
近来凉国的朝野可谓跌宕诡谲,变换莫测。
六部官员逐一落水,九卿明哲保身视若未见。恰逢边界滋事频生,异国屡犯边境寻衅。权利更迭,内忧外患,教人人心惶惶。
左相淇啸天一手遮天,右相从旁推波助澜,更是将整个朝局一面倾压。如此局态之下,根基尚浅的帝王隐忍不发,看似更像是两相操控的傀儡,轻轻拨弄即可聊控驱策。
看来……
眉目的冷鸷一闪而逝,他继续缓步前行,“近来后苑那边状况如何?”
岳忠自然知晓他问的是什么,立即回答:“目前顺利,无日或断,王爷放心。”
“成果如何?”
“据云嬷回报,此次的艺女条件皆优,不乏出类拔萃者。例如红袖坊的舞姬沈妙逸基础牢靠,天资超群;一坊同出的徐韶冉身纤体柔,可塑性强;以及乐女中的荆家姐妹,都属条件上佳者。”
静了一静,李祁景似随口问道:“那个白芷呢?”他犹记得他曾说过那个女子技压沈妙逸。想来非常。
“白芷……”
岳忠的话语略顿了顿,李祁景多了一丝兴趣,“怎么?”
沉了口气,岳忠说道:“不瞒王爷,那个白芷有些奇怪。”
李祁景眉目一挑,“为何?”
“回王爷。”仔细思索了一下,他低声回答:“照云嬷所言,择选当天以白芷之技,按理说当称众女之首。可据昨日云嬷回禀,按近段时日的训练来看,那白芷却表现中正平白无奇,虽无错处,可也并不出彩,甚至在十五人中也仅排名末端。凭她现在的技艺,逐她出府都不足为奇,云嬷也是念在她当日表现惊人,想再观察些时日才额外破例。可是照现下的状况,却的确教人奇怪。”
表现平庸?
李祁景有些讶异。默然细思了片刻,慢慢的竟淡笑了起来。
岳忠只能想出一种可能,“王爷,您说会不会是这白芷本就平庸无奇,仅是精熟那‘斩雀’一舞?”若当真如此,恐怕以欺瞒之罪将她论处都不为过,逐出王府都是轻了。
“未必。”李祁景隔了少顷开口,语意中却隐含叹赏,“凤落鸡群,先隐其芒。只怕你们都被表象蒙蔽了。”
岳忠怔了一瞬,“王爷是说,白芷是故意表现如此?”
“有可能。”
“为什么?”他愣瞪了半晌,始终不理解。
抚弄着腰际间似雪的佩玉,李祁景无声而笑,“那些女子貌美善妒,抱团生事,她若技艺超群,又天性清傲不愿与之为伍,恐怕只会沦为众矢之的。为避繁难,也只有先隐藏实力,等根基稳固再做他算。”说着他忽地哼了一声,似乎有些微讽,“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愚蠢。”
岳忠恍然了悟,似又突然思及什么,面庞透出疑惑,“那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