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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机还不够。”
“时机?”
“嗯。”她轻笑,轻轻落了一粒白棋,顺手捡出几枚被吃死的黑子,“此次的事情虽看似已至僵局,损的是乔家,但缺理的却是淇氏。倘若此番死的是淇琰而非乔泽,或许大理寺那边也便略略判了,但偏偏死的是乔泽,只要淇家自己未动,陛下便不会贸然撼动两相中的任意一人。”
乔家虽势空权垂,但毕竟背后所倚的是树大根深的淇家,此次淇乔两家嫌隙虽深,但总归至目前为止,淇啸天还未曾有过任何动作与乔家对立。大理寺卿都因此苦手,这种情形之下,李复瑾自然更不会冒险。
他一向喜欢假手于人,用他人的力量对另一方逼迫打压,再暗中施以拉拢之策利用,恩威同济,迫令他人臣服——当年的棠氏谋逆如此,阮氏如此,此番乔家,更亦如此。
乔氏再怎般难动,到底不及淇氏。何况他设下此局的根本目的,其实真正敌对的,不正是淇家本身?
可怜这些局中人都尚以为自己是那在后的黄雀,殊不知兜兜转转,都不过迷局中的一道转环,一颗棋子。
慕容素眼神微暗。
是了。
自大燕起,从始至终,她也不过是被他利用,弃在局中的一枚死棋……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琉画听不大懂那些阴谋诡略,只隐约觉得,如今的形势已越来越复杂,几乎到了难以把控的地步。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们身后无路,旁侧更是如临深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该到我们出手了。”慕容素静静凝睫,目光隐着似刺寒芒,“乔泽与淇琰闹得再凶,也不过是挑拨,乔虞和淇玥才是离间。”
凝视着棋坪的黑白棋子,她忽地想起什么,道:“对了,琉画,替我告知王爷一声,最近切勿在私下对淇琰下手。乔泽的死已是极限,最近多事之秋,不易惹草惊蛇。”
琉画却闻言愣了一愣,没大明白她的话,“娘娘为何这么说?乔大公子的死……不是娘娘下的令吗?”
慕容素蓦然一怔。
“你说什么?”
“不是吗?”琉画愣住了,神情逐渐透出了迷茫,“前日王爷派人来问,说中伤那一箭可是娘娘下的令?我见王爷这般问了,便知此事非王爷所为,故以为是娘娘——”
“乔泽的死,不是王爷做的?”慕容素定定地望着她。
“怎么会是王爷?王爷再急,断不会使阻杀这般凶险的方法。王爷还让奴婢提醒娘娘,今后短不能再这样凶险行事。”
一丝未知的恐惧攀爬上心头,慕容素浑身僵冷,怔怔道:“不是我。”
隔了半晌,她又喃了一边,深思冰凉而迷茫,“不是我做的。”
·
淇玥近来的心绪不算太好。
前几日的朝审风波终于弱了些许,淇琰虽未被究责,但翎箭出于淇氏,到底脱不开干系。虽无证人证其行凶,但事情追溯淇家,仍被降至略施小惩,以示天家公德。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淇琰的死活,只是事关淇家,不得不暗中相衬。在她看来,这些事端起于淇琰,实在烦躁得很。若非爹爹用家族相劝,她定劝得陛下一刀斩了他!
好在淇琰无恙,淇家无恙,陛下也不曾失信淇家。只要淇家还在一天,她在宫中的位置便可稳定一天,无人可以凌驾。
但自那□□审过后,她却莫名有些抱恙。说不出是哪里不快,只是成日昏沉无力,又失眠多梦,浑身酸软。起初只是以为换季染寒,但就这般抗忍了半月,非但丝毫不曾好转,偏还加重了些许,终是开始不耐烦。
“娘娘昨日又不曾睡好吗?”碧儿用软褥覆好淇玥的膝足,又燃了暖香,尽力将她侍候得舒爽。屋内弥漫的香气萦萦飘浮,是种安眠的香丝,漫在空气中浓郁而静谧。
淇玥抚了抚蛾眉,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想睡又睡不熟,想醒又醒不来,真是恼人。”
碧儿伶俐地上前,替她按住额穴,“娘娘不怕,奴婢已唤了太医,眼下想是已在来的路上了。”
力道适宜的按压舒解了头脑的昏沉,淇玥心绪稍霁,“太医有什么用,无非又是开些难闻的苦药,难喝得紧。”
“毕竟良药苦口,娘娘还是耐烦一些的好。”
一只小虫沿着宫裙攀爬而上,逐渐攀上细嫩的藕臂。那虫遍体墨色,细小难见,只在背壳中央,镶嵌了一条深红的纹。淇玥只觉臂上一痒,蓦地出手,一掌拍死了小虫。
粘腻的液体残留在掌间,淇玥厌恶地蹙眉,“最近殿内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有些蚂蚁飞虫,实在讨厌的很!”
碧儿忙用帕子拭净了她的手,又小心拾起了地上的死虫,丢入炭盆之中,“近来春潮,天又回暖,等明日,奴婢着人将殿中仔细打扫一番。”
“嗯。”淇玥点点头应了,叹了口气靠入软塌,闭目养神。
细小的黑虫落入炭盆,逐渐燃得焦灼。慢慢的一丝细烟自盆中漫出,小虫已然化为灰烬。
·
太医在前殿为淇玥诊完腕脉,沉思了良久,一直面色沉沉。
“钟太医,我家娘娘怎么样?”碧儿见他一直不曾说话,不禁有些心急,忙催促道。
钟太医略一沉吟,心中仔细凝思了少晌,鼓起勇气开口,“臣敢问娘娘,近来可是觉得头昏体乏,食欲不振,外带心情焦灼?”
“没错。”淇玥不耐烦地抬了抬眼,“本宫究竟得了什么病?”
钟太医心下踯躅,执礼道:“回娘娘,娘娘脉象冗乱轻浮,沉缓无力,虽不虚沉,但却紊乱无序,虽貌似着寒抱恙,但依眼下的症状看来,却并非是病,而是……毒。”
“毒?!”他话音方落,碧儿与淇玥同时悚然一惊。
“怎么会!”碧儿面色煞白,立即回问:“娘娘的寝食起居,皆由奴婢一手时候,怎会有毒?敢问太医,娘娘所中的,是什么毒?又可有性命之危?”
钟太医俯首言,“臣敢问娘娘与姑娘,央华宫近来,可有现些陌生奇异的虫蚁?”
淇玥怔了怔,一刹那思起方才拍死的墨色小虫,神色顿时一凛,“是有一些。”
“那虫是否遍体黑色,中有一道血线,貌似甲虫?”
淇玥哪能清晰记得一只小虫的模样,倒是碧儿依稀有些印象,立即道:“没错!它的虫腹还有些白点,腹液是浓绿色。”
钟太医瞬时了然,立问:“那虫现在何处?”
“奴婢见它死透,又无处丢置,已丢了火盆烧了。”
“烧了?!”谁知钟却太医闻言大惊,视线向殿中的数个火盆一寻,惊声道:“姑娘是用哪个火盆烧了?快将那火盆移出殿外的风口处!永别再用!快!”
碧儿闻声大骇,忙遣了殿外的内监挪出火盆,直到一阵手忙脚乱过后,诧异问询,“钟太医,这是何故?”
钟太医正色道:“禀娘娘,此虫名为‘红夫人’,娘娘所中的,便是此虫之毒。”
淇玥眉心一跳,“红夫人?”
“正是。”钟太医道:“此虫并非剧毒之虫,它喜干喜热,惯以吸食动物之血为生。红夫人之毒,并不在虫身,而在腹液。故若不慎遭其叮咬一二,对人并无大碍。但若将红夫人入火烧灼,腹液之毒随烟挥发,化为毒气被人吸食,届时便可积淀成恙。”
一番话听得淇玥心惊肉跳,手中不自觉揪紧了裙裳,疾声问道:“那倘若是中了这个毒,会怎样?”
“红夫人之毒并不致命,却胜似致命。此毒初时,只会令中毒者乏力懈怠,精神不振,形似寒病。但再往下,中毒者肢体便会失去知觉,神经疯傻,六亲不认。最终好些的或可昏睡不醒,而粗劣的,恐怕……终身失去神智,癫狂疯魔。”
淇玥登时慌了,“那本宫——”
“娘娘放心,娘娘中毒尚浅,只消未来不再吸食此毒,避免被此虫啃咬,方可痊愈。”
听及此言,她稍安下了一口气,旋即又忽地震怒了,厉声道:“央华宫内,怎会有这种邪恶的毒虫?!”
一室的宫人瞬时跪倒在地。气氛刹那冷的可怕。钟太医心中一惴,颤巍巍开言,“红夫人生活条件严苛,极难养殖。在大凉界内,只在幽州一代颇多。云州冬短夏长,气候湿凉,按理说不该有此虫繁衍,何况在这深宫中,怎会……”
这一言带来的讯息非比寻常,淇玥的面庞刹那暗了。既然云州气候不适,难生此虫,这虫便绝非央华宫所有,那么唯一的可能……
眸中的光亮越来越奇异,淇玥冷冷攥紧了拳。修长的指甲一错,竟硬生生攥得断了,血迹通红。
第113章 乔陨
当晚,淇玥下令自央华宫内彻查毒虫来路。
可自那日起,央华宫中的红夫人却越生越多。起先只是在殿中有零星的几只,逐渐的,连宫院内井中都逐渐发现红夫人的身影。淇玥日日不得安虞,又忌惧毒虫在身边潜伏,更是难以入眠。折腾了数日,她终于抗不住,请旨搬去了稍偏的平阳宫居住。
平阳宫位于西宫,相较央华宫,不仅狭小,也因地势的缘故,颇具潮湿阴冷。这一日入夜,碧儿熏好了床榻,搀着淇玥预备入寝,方掀开锦被,二人俱是一怔——
无数细小的墨色小虫遍布于榻上,肆意攀爬,错乱交叠,密麻得骇人悚栗,惊人得恶心。
淇玥背脊一凉,只觉胃里骤然一阵翻搅,蓦地弯腰,忍不住呕吐起来。成百上千的红夫人似乎感到了来人,竟一瞬改了爬行的方向,迅速朝着她们的方向攀爬而来。
碧儿大惊失色,忙带着淇玥步出殿外,嘶声叫喊:“来人!来人——”
整个平阳宫中骤地乱了,遭杂凌错一片。殿中毒虫太多,踩踏不及,又无法用火,只能从偏殿出紧忙抬了沸水泼烫。混乱间泼扬的沸水又无法避人,错手落在他人身上,无疑不惹起一片痛嚎,混乱而不堪。
就着月色,碧儿领着淇玥迅速往外跑。方行几步,一样东西却绊得淇玥蓦然一跄。她诧异低头,只见一件精致的佩饰静躺在地上,在淡月的照耀下,反射着淡淡的微光。
·
“禀娘娘,奴婢已查明,此物乃乔淑妃私物,平日从不离身。”
碧儿将掌中的佩饰递于淇玥手上。那是一枚古旧的玉饰,许是年头太久,脂白的玉体本身已遍布了无数细痕,玉饰最下垂着一截璀璨的琉珠,在烛光下微芒闪烁。
她翻看乐半天,脑中大概扶起一个印象。素手轻翻,果然在玉饰的边沿,望见一个细小的“乔”字。
“贱人!”淇玥的怒火忽地燃爆了,怒手一甩,玉饰碎落成两半,“这几次的红夫人,可与乔虞有关?”
“奴婢不敢断言。”碧儿小心翼翼道:“只是这些毒虫来的诡异,奴婢私下暗探了。以央华宫和平阳宫的条件而言,本不该出现红夫人。然而派去的人发现,两个月前,乔家的管家,借故曾覆往过幽州一段时间。”
幽州——
淇玥深思顿时一凝。
“而钟太医曾说过,幽州的气候极适合红夫人繁衍。奴婢也查了书籍,确认钟太医所言属实。”
越说越教淇玥心中骇悚,淇玥的面庞逐渐变得狠戾,心中极恨,“乔虞这个贱人!我就知道她存有异心,没想到竟这般歹毒!”
碧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娘娘,你打算怎么办?”
淇玥怒言道:“心存异动的傀儡,还留着她做什么?!我原以为经过上次警告,她还会安分一些,现在看来,既然她这般不识好歹,是注定留不得了!”
她忽地立起身,疾步走到案前,“替我研墨,我要修书给父亲!”
·
左相乔氏的陨落,来的一如急雨一般令人措手不及。
无人可述那几日的凉国朝廷是怎般的波云诡谲,只知那日风雨急戾,一切都起于左相淇啸天暗中所呈递的一张密折。至于那密折中究竟都叙写了什么。满朝上下无人得知。然而至此之后,相横数月的两相之争尘埃落定,以右相的陨败而告终。
李复瑾自密折审阅后便立即下旨着手彻查,正如淇啸天所弹劾一般,自乔府之内查处上万脏银。并于暗窖搜出无数暗笺密信,并记淇啸天所列举的,排除异己、暗杀朝臣、强抢民女……等罪状,并共四十三宗罪。数十罪责,人证物证齐聚,犹如铁钉落木,再无任何回辩的可能。
一夕之内,空负财权的乔氏倒台,乔府上下遭临查抄,乔氏上下百人收监待审。面对控诉,右相乔邕高呼冤诬,然而几番核证下去,仅证淇氏所举的乔氏罪行皆实,更是将乔邕的鸣冤驳斥回去。
国相恶行至此,天子震怒,非同小可。当即下旨自朝中上下彻清乔氏党族,有共犯者一律处之,以儆效尤。那段时日大凉朝野恍若风雨临至,迫人心扉的压抑。满朝上下人人自危,唯恐稍一不慎便波及自身。更是断不敢再暗中结党,纷纷远避选择明哲保身。
……
慕容素喝着茶,静听李祁景述说完朝中的近况,一直垂着眸沉默。有些讶异于她的表现,李祁景忍不住问道:“你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