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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清泪猝然下坠,被她悄无声息掩袖拭去,尽量平静道:“然后呢?”
“没有结果。”他似乎笑了笑,窗头的阴影静静投射,模糊了他的神情,“云州……太大了。我走了很久,找了很久,但,还是找不到你们的痕迹……”
“但你没放弃。”
“嗯。”凝视着黑暗中的她,他目不转睛,却一直望不清。
不能放弃……更不知该如何放弃。
当他极尽努力,搜寻许久,却无法寻到她一丝一毫的痕迹时,他坚定许久的信念几乎已然坍塌,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她真的已经死去。但他却放弃不了,也接受不了。过去那么多年,他是为她而生。而如今生离死别,他必须要给自己寻找一个理由去坚持,他需要这个理由活下去。
尽管他知道,或许,他此生都再寻不到她……
“再然后呢?”停顿良久,她问道。
莫钰低敛眼眸,“再然后……我终于发现有关你的线索,在敬北王府。”低洌的声线沉如秋风,“那时候,李祁景下令举办凤凰台宴,据闻会有一名绝代舞姬献舞斩雀。”
“敬北王府只在那一天的守卫略微松弛,我本想登顶凤凰台一探究竟,结果……”
他的话语稍微一停,慕容素不曾催促,静静等待着他。
“我临时有时绊住了脚步。”回思起曾已握住的机会却最终流逝,他禁不住心中的悔苑,愈加懊恼。
她却并不在意,仔细一思,轻轻一笑,“是三年前。”
“是的,三年前。”那些日夜难眠的时光他记得极清,每一时每一刻,都犹如利刀刻骨,烈油灼肺,痛得让他铭记。他略略沉吟,忍不住脱出口,“整两年,又三百六十四天。”
胸口猛地一漾,慕容素又一瞬怔住了,“你……”
眸中逐渐又涌出了潮意,她怔怔看了他一会儿,蓦地别开了眸。
“后来,我便听闻,你入了宫。”不想再多言这个问题,他继续道:“我一直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你。可既担心是你,又担心不是你。我不相信,你会甘允做了他的妃妾……”
她的泪水终于隐忍不住,倏地决堤而落,无法止住,只能拼命侧过头,不去看他,“对不起。”
莫钰没有出声,默默探出手。
“对不起……”慕容素喃喃道:“还是……让你失望了。”
“不是的。”轻拭去她面颊的残泪,他心中隐隐难受,“我知道,你想复仇。你别无选择。”
晶莹的泪凝在指尖,被月光打得透亮。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住了泪水,“再后来,你就找到了梓姐姐,又经过梓姐姐,确认了宫中的白昭仪,确实是我,对吗?”
听她替他说完了最后的故事,他眸睫半垂,“嗯。”
整整六年,日日夜夜,四季不休,辗转难眠。尝受着思念的蚀心之苦,难以言说的期盼。
他终还是寻到了,寻到了那个恍惚应该在梦中,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原来,你做了那么多。”澄亮黑眸中雾气氤氲,她面容有着笑意,心却刺痛,“我竟不知。”
“若你知,我们也不会而今才见面。”他眸光平静,一阵夜风拂来,掠起她的鬓发,他替她覆上了一条薄毯。
“其实,我一直很后悔。”
“后悔?”
“嗯。”胸口空荡荡的熨帖着疼,他声音极低,“我一直在想,当初,若我不曾向陛下请命,不再做你的护卫,没有离开你。或者在你入宫前,就寻找到你……”
“……”
“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是不是便会不同了。”
数年藏于心臆的遗憾辗转成冰,化为无尽的苦涩与懊悔,让他丝毫不能原谅自己。
是了,一直都是他来得晚了。
曾陪她十余年,至而今这几个月,看似漫长,但他始终无法弥补她分离这期间空白悲苦的岁月。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从不曾在她身旁,任由她哭泣,受伤,在荆棘厉途中打磨得坚强。他没有任何一点理由可以指责她的变化与冷漠。
如若他早那么一点,再早那么一点点——
可惜,从没有如果。
……
夜色宁静。
慕容素静默良久,淡淡微笑,“莫钰,你知道吗?今日我读佛经,其实,还读到一句话。”
“……”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他微怔,抬眸望着她,胸臆的滋味晦涩难明。
“或许,这一切不过都是老天故意的安排。我虽不懂,它为何会这样安排。但我相信,它定有自己的用意,你说对吗?”
“你这样想?”
“嗯。”
罗帐半挽,月明星稀。夜风徐徐轻拂,掠起如云似雾的纱幔,在夜色里幽幽荡漾。室中记时沙漏微微作响,转瞬又没了声息。
皎如玉色的月光尽撒进来,将私下的空气都似挥染上一抹甜霜。她凝神望着明亮的月,喃喃道:“莫钰,子时了。”
“嗯。”他轻声回应,没有去看月亮,凝神静望着她的侧颜。
“今日,是十五。”月光下的玉颜更加迷人心醉,笑容缱绻如画,“现在,是真的三年了。”
他没有说话,伸手拂去她遗落颊边的鬓丝,低声道:“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慕容素回视向他。
静望了他良久,她微笑,起身蜷在一侧,让开了大部分床榻,“夜深了,你快睡吧。”
“那你……”
“你不用管我。”她静躺在另一侧,凝望他的容颜,声音很轻,“我想看着你睡。”
他瞬时怔住了,喉咙似被堵塞,登时说不出话来。
“以前,一直都是你来照顾我,看着我入睡。”她静静笑着,一瞬不瞬地凝视,话语云淡风轻,“这一次,换我来看着你,好吗?”
第129章 暗毒
第二日晨,当晨曦的第一缕光映射进窗棂,莫钰如往常一般醒来,缓缓睁开眼。
昨夜的一幕幕梦一般甜美,逐渐自脑海闪过。他一时恍惚,怔怔地望着头顶的殿梁,直到思绪一丝丝抽回现实,微微叹了口气。
撑着臂想坐起,左侧的襟袖却似被什么一时压住了。他下意识想抽回,却在望清身侧的一刻,眼眸倏地一漾。
……公主!
怔了怔,他瞬时心知原来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暖流,暖化了整片胸臆。
清丽的脸正在沉睡,呼吸柔而平稳。她静蜷着身体,手臂不由自主地拢着他的衣袖,睡容沉静香甜。
长久注视,胸臆的暖流弥漫,却逐渐变为了无尽的涩意。
现在是这般,可凝望着她的睡颜,他几乎便可欲透到,当这双眼再次睁开,明亮的清眸又是化作一片冷漠。美丽的面容没有表情,含恨的话语成为利刺,毫不犹豫刺进他的心肺,也刺痛她自己。
再没有了哭泣,没有了笑容。曾经张扬明媚的小公主,而今错手,却已是这般无法挽回的势局。
不由自主地,他忽地想伸出手,碰一碰她的眉睫与眼眸——
尝试地探过手指,他的心头却微有些紧张,却还未及触碰,身侧的人眉宇轻蹙,似乎欲要醒来。他一怔,下意识缩回了手,闭上眼装作睡容。
最后一丝梦意烟消云散,慕容素逐渐醒过来。
睁开眼,那张冷峻疏离的面庞正现眼前。紧闭着眸目,鼻梁直挺,面庞轮廓棱角分明,轻抿的唇如锋冷锐。曦光自窗口洒入,温暖而柔和,为他的容颜渡了一层美妙的金边。
她忽然怔住了,长久凝望着男子的脸,茫然出神。
他……为何会在此?
这样好看的男子,若是自小生在民间,定也是一名耀眼夺目的翩翩公子,骑马练剑,自信昂扬,受尽闺阁少女的芳心与青睐。他也一定会有自己喜爱的姑娘,貌美而贤惠。青庐合卺,鲜衣怒马,渡过平淡而快乐的一生。
——他一直都是那个最干净最优秀的少年。
而这样好看优异的少年,不该在此……不该被仇恨与世俗污染,成为那种毒辣阴狠的人——如她。
目光掠过他一寸寸的轮廓,她的胸口沉痛而晦涩。
她不该那样自私,不该让他一直滞留此地……她已经回不去了,但他不同,他什么都不曾改变过,他该有更好更适合他的生活……
一滴眼泪怔怔滑下来,她立即别过眼,无声地逝去。
回过头,不想却正对上他淡漠的目光。深邃的瞳孔蕴着晨光,似乎饱含无数无法言喻的情愫,足令人刹时失魂。
“你……”她微微一怔,仓促擦去了面颊的残泪。
“你怎么了?”莫钰微微蹙眉。
“没事。”她绽出了一个笑,语气难得的温柔,“你醒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望着她,凝邃的视线几乎要一瞬望进她的心里。
慕容素的心弦颤了一下,撇开了目光,“快起来……今日中秋,琉画和如歌做了月饼。”
“嗯。”
他轻声应,目光却没有偏离片寸。望得她心中愈来愈空悬。不打算再多做停留,她兀自起身穿好了衣履,简敛了敛长发,低着头欲要离去。
“公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莫钰坐起身。
慕容素定了定。
原地僵立了片刻,她犹豫着回过身去,等待他的下文,他却再没有了声响。
静静凝望了她很久很久,他轻浅地笑了笑,低低的话语蕴在耳侧,说不出的低柔,“素素。”
心绪刹那间迷晃了一下,慕容素微怔。
雪白的双颊逐渐烧红了,没有回应,很快逃一般离开了殿中。
·
自那一天起,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
莫钰不曾再提过有关那一晚的事情,她也不曾再说。那一晚玉白皎皎的月光,朦胧如梦的话语,冰凉似泪的夜雾,彻夜交心,同榻而眠,几乎成了两人心底最柔软的秘密,再没有轻易触碰过。她没有再赶他离去,他也没再提及带她走。未来的许多时日,看花烹茶,檐下听雨,在这数月以来,难得的平淡而快乐。
两颗同样寂寞冰冷的心,同样的伤痕累累,却似乎只有在默契地相靠在一起时,才可感受久违而淡渺的温暖。
时日一久,琉画也探出了二人间的不寻常,然而却从不曾点破。在她看来,娘娘自入宫这数年,却未曾有过一日,似而今这般真正快乐。她似乎总是背负着什么,隐忍得更多。那些包袱一直倾压着她,压得她似乎透不过气,太苦,也太冷。她无法明白她心底的痛彻,也无法替她承受,可莫护卫却可以。他似乎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令她短暂放下的人。与其空滞一生老死冷宫,她更想娘娘真心康乐,所以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仍旧愿意支持娘娘的任何选择。
两个月后,宰相淇氏之案有了初步的判定。
淇家此次谋逆滔天,罪无可恕,李复瑾自当严处。然淇氏祖上身巨开国之勋,大凉复立,淇啸天亦当居重功,故念及功德旧义,特赦举族诛迁之罪。仅赐予淇氏父子二人毒酒白绫,尚保全尸,以示皇恩。
皇贵妃淇玥入宫数年,受父兄诛连,但念及已身具龙孕,赦其死罪,贬为庶人,幽禁临凤殿内,终生不得外出。据闻传旨官依令处死淇啸天之时,淇氏尚心存不甘,自牢狱内高诅帝王阴损无情,终有所报,李氏江山注定动荡飘摇。后撞死于柱石之上。
慕容素心有叹息。
当年大燕内乱,棠氏之谋举朝动荡,惊骇朝野。淇啸天阴狠毒辣,蛰伏数十年策动大燕国政飘摇。而今兜兜转转,一切却仿佛老天划的一个巨大圆圈,无论再远再大,圈中的人注定要回到那个原点,看似无意,却似乎从未曾饶恕过谁。
只是这一刻,她却突然感到迷茫。
他很想知道,她的原点,又要走到何处?
……
当天下午,琉画神色凝重地唤住慕容素。
室中的门窗皆被紧闭,便连一丝一毫的风都无法溢进。琉画检查许久,待到确认完全无误,方才将一个木盒置予慕容素面前。
“娘娘,您看一下这个。”
慕容素的心头稍有狐疑,顿定少顷,轻轻掀开木盒。盒中散着一些剩余的茶叶,只是其中最骇人的,却是赫然静躺着一只已死透的灰鼠。
慕容素吓了一跳,下意识撇开手。胸口缓了半天,方才平息心跳,问道:“这……是什么?”
“奴婢也是方才发现的。”琉画凝神道:“按理说置茶的木盒都是紧闭的,老鼠应该进不去,何况是死老鼠?所以奴婢仔细探了一探,发现这老鼠应是自己不慎爬入了木盒,而它的死因,是由于误食了毒。”
慕容素顿时怔住,“毒?”
“没错。”琉画点头。
沉吟了一瞬,慕容素心有不解,“汝坟殿闭殿已久,怎么会有毒?”
她没有回答,自木盒内捞了一把残留的茶叶,递于慕容素鼻息下。她略一闻嗅,眉宇微微凝蹙,“什么都没有。”
琉画垂眸。
启手斟了一杯清水,她右自袖中取出一枚盐包,和于清水之中。又捏起几片茶叶,将茶叶置在盐水中。不待片刻,杯中逐渐漫出了一抹烈红。
慕容素凝神静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