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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我真的只是在做梦?”我疑惑道。
“完全是梦。”
“我真的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吗?”
“没有。你一直都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我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大雨,对的,正在下着瓢泼大雨,我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浇湿了。”
“琼,亲爱的,那不是被大雨浇湿的。刚才你在做噩梦,淌了很多汗,是的,很多汗。”马教授轻描淡写地说道,“淌了这么多汗,衣服当然会湿了。”
“衣服是被汗水浸湿的?”
“好了,琼,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那样对你没有好处。”教授的话总是权威的最终结论,权威得让人不容有任何质疑,“你在这里,你一直都在这里,其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问道。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难道你忘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吗?”马教授似乎不相信我的疑问。
我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发烧。
“我们在做实验啊。瞧,刚才你进入了催眠状态,”
“催眠?”
“是的,催眠。你很快就进入了催眠状态,而且睡得很沉。这不,我喊了好多声才把你叫醒。”
我被催眠了?似乎这是一个天方夜谭。
马教授见我仍然迷惑不解,继续说道:“你难道忘了,这是你自己设计的一个试验项目啊?瞧,这里还有你签字的文件。”说着,马教授从桌上厚厚的一叠文件中抽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马教授递过来的纸,看见上面明明白白地签着我的名字。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但我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只是被催眠了?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太真实了,简直太真实了。院子,小楼,房间,铁笼,一切都像在我眼前确确实实地存在过似的,鲜活、生动、印象深刻。梦?梦境哪有这样地真实?
我没有再把这些疑问说出来,因为对教授过多的尤其是对他已经做出的结论的质疑只会被他视为对他的不敬,而他却是我的恩人。
或许教授是正确的,我的确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我经历的这一切只是我的梦,只是一场梦而已,而这个梦却是我自己有意设计的。
难道我的计划就是设计这一场经过催眠的梦?
可是我对自己设计这个梦以及梦发生之前的那段经历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依稀记得我把要做的事情告诉马艳丽,我们在宿舍里产生了一点争执。天哪,那些争执也是在梦中发生的吗?除了这一丁点残留的印象之外,其他的段落都已经变成了空白,就像一个主宰者拿着剪刀从我记忆的链条里“咔嚓”一声剪掉了似的。我努力想找回点记忆,可是空白,被剪成的空白怎么可能再弥补呢?
大概马教授发现了我内心不断挣扎着的痛苦,又露出他惯常的让我记忆深刻的笑容,安慰我道:“你一定累了,好好休息一会吧,其他的事情等你完全康复以后再说。我现在出去有点事情,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你。等我再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要想得太多,那样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马教授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马教授最后的那番话并没有在我身上产生明显的效果,我仍然躺在床上,挣扎着,这种挣扎的滋味并不好受。我的身体好像被无数的虫子在叮在咬,又痛又痒,这样躺也不是,那样躺也不是,辗转反侧,殊难安静。
我正在床上左右挣扎、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感到腰间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搁了一下,一种强烈的刺痛霎时扭曲了我的脸。
“哼,这是什么床,竟然还藏着这么硬的东西!”我愤愤地说道。
我伸手去摸,很快就从我身下的床单上摸出了一样东西,把它握在手心,拿到眼前看时,只见这个东西圆圆的,扁扁的,上面有一个图案:周围是一个圆环,中间有一团火焰。
我心中一凛,立刻想起在那个废弃的、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从一个被抛弃的布偶的体内发现的那个东西,它,此刻不正在我的手里吗?而且此刻,我才发现我右手的掌心,竟然也被割开了一条口子,虽然经过仔细包扎,但我毕竟知道那是一条伤口,那是我在那个废弃的、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乍一见到布偶恐怖的面孔而惊倒时被尖石割裂的伤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
我大惊失色。
马教授对我说我在那个荒宅里的经历只是催眠后出现的幻境,但那并不能解释我手上被划破的伤口和自己此刻正握在手心里的那个坚硬的物体。如果只是幻境,它们从何而来?为什么与幻境中发生的一模一样?
是幻境,还是真实?
我只相信现实,此刻我手上的伤口和我手里的那个物体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我没有做梦,我根本没有做梦。我的确去过那座院子,我的确进过那幢小楼,我的确见过那张鬼脸,我的确被关进过那个铁笼。
我我在院子里、小楼里、房间里所有的经历都是真实的,真实得不容再有丝毫怀疑。
但是,如果曾经发生的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马教授对我说的所谓我只是在做梦就一定是假的。他,我所尊敬的马教授,我的长辈,是在骗我吗?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推测,如果马教授真的骗了我的话,那不是他在故意骗我,他之所以骗了我,是因为他也受到了蒙蔽。
他被什么蒙蔽了呢?他怎么也会被蒙蔽?
这背后发生了什么?
事实究竟是什么?
骗,还是没有骗?
发生了,还是没有发生?
我不可能再从马教授那儿得到任何解释。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人老了总会变得更加固执。他不会承认骗我,也不会承认受到蒙蔽。
谁能帮助我呢?
我忽然想起了马艳丽,她是马教授的女儿,她或许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一点秘密。那天下午她不是苦苦地劝我不要只身犯险吗,除了出于友情的本能外,是不是也有一点其他的什么原因呢?或许她能告诉我真相:我究竟有没有去过那幢小楼?
想到这里,我已经无法再躺在实验室里的这张好像长满了刺的床上了,我迫不及待地要去见我的室友,迫不及待地要从她那儿搞清楚这一切事情的原委。如果她无法告诉我全部真相,能给我一点提示或线索也好。我必须搞清楚,我在那幢小楼里差点不能回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同时,我也不愿相信我那可敬的教授对我说的话都是谎言。
我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跳下床就向门外冲去。可是我的脚刚一着地,就像踩上了一堆软绵绵的棉花,脚底不稳,一个踉跄便扑到在地。我全身酸软虚脱,到此时还没有恢复。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扶住房间里一切可以借力的东西,慢慢地挪到门边,打开门,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第9章 三天记忆如断影
外面的天气真好,蓝天白云,艳阳高照,十分温暖。我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栀子花的清香,也能看见弯弯的小河边一树树樱花正茂盛地开放。
我似乎被压抑得太久了,面对如此明媚灿烂的春日,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仰起了脸庞,面向旭日,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只有天国里才有的沁人心脾的好空气。我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然后,我后脚接着前脚,心满意足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踉踉跄跄地匆匆赶去。
从实验室到大学宿舍的距离并不远,因此用不了十几分钟,我就已经站在了宿舍门外,看着宿舍门上贴的两个大字“逸居”而暗暗发笑,这两个字是我和马艳丽这两个女生一时心血来潮对这间极其普通、和其他宿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的宿舍的新奇的创意,不过,这两个字也的确合了在大学四年中这间极其普通的宿舍带给我的感受。
我站在宿舍的门外,一摸口袋,呀,却忘了带钥匙。忘了钥匙?这样的事情很少在我身上发生,只是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我不知道把钥匙丟在了哪里,那段记忆已经变成了空白。我用力拍门,把门拍得“啪啪”乱响,但愿马艳丽正在宿舍里,而没有去附近的大商场化妆品专柜去添置已经装满了她书桌下一整个抽屉的那些新奇而外形可爱的化妆品。
很快,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马艳丽!
马艳丽看见我,似乎吃了一惊,脱口说道:“咦,你回来了!”
我一看见她,来不及招呼,急忙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把她一路推进屋里,推倒在她自己放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盯住她的眼睛,忙不迭地问道:“我在哪里?快告诉我,我到底在哪里?”
马艳丽被我推搡得跌跌撞撞地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倒在自己的椅子上,用力把我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推开,高声叫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什么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不是就在这里吗!这里是我们的宿舍,你不是就在我们的宿舍里吗?”
我吼道:“宿舍?我当然知道这是我们的宿舍啦。”
“明知故问,态度粗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我猛然醒悟,刚才的举动和问话实在太过鲁莽、太过突兀了,和平常的我简直判若两人,让她茫然,让她错愕。只怪我一时太过心急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了一点,向她道了歉,返身把门关好,坐在自己的床边,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看着马艳丽怔怔地发愣。
马艳丽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我面前,平心静气地说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吧。瞧你急成那样,刚才开门的时候还以为突然冲进来了什么为非作恶的歹徒呐。你先喝点茶,让自己安静一会儿吧。你觉得可以问我了再慢慢地问我,我就在这里,既不会消失,又不会跑掉。”
我为自己刚才的鲁莽颇为遗憾,脸上禁不住一阵阵地发烧。我接过茶,轻轻泯了一口,努力装作十分镇定,不让她再看出惊慌的模样。粗里粗气,那对我来说实在太丢脸了。
这间宿舍并不大,十二三平米的房间,一边并排放着两张宽幅单人床,另一边并排放着带抽屉和书架的两张书桌。大概也是托了马教授福的缘故吧,我们的这间宿舍明显比其他学生的宿舍稍微宽敞些,而且只有我和马艳丽两个人住。其他这么大小的宿舍至少会排进四名学生,甚至挤进六人或八人。
我坐在自己的床边,手里端着茶杯,看着杯里粘在杯沿上的几片茶叶。马艳丽坐在自己书桌前的座椅上,手里也端着一杯茶,她在看着我,好像在等我开始问话。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我在开口前又轻轻地啜了一口茶,略微停了停,好像仔细斟酌了一番即将问出的话,终于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地吐了出来:“我记得你昨天下午在这里阻止我去做一件事情,不是吗?”
“昨天下午?”马艳丽摇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昨天下午?怎么可能呢?我已经有三天没有看见你了呀!”
“什么?三天?”我惊讶得几乎跳起来,“马艳丽,你可不能骗我。我明明是昨天下午和你争执,昨天晚上才去那座院子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是三天前的事情呢!”
“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你看我像在骗你吗?”马艳丽立即反驳道。
我看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不值得我信任的蛛丝马迹,可是我发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样地认真,那样地一丝不苟,我实在找不到任何她在骗我的痕迹。
“昨天晚上不是下了大雨吗?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你不可能搞错的。”
马艳丽突然笑了笑,说道:“琼,你到底怎么啦?昨天晚上天清气爽,明月高悬。不用说下雨,天上简直连一片云都没有。天气好极了,怎么会下雨?”
我似乎感到她说这话的口气中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讥讽,非敏感的人在非敏感的时刻很难注意到。但我是一个敏感的人,现在也是一个敏感的时刻,因此我立即就注意到了,而且再看见她说话时笑眯眯的眼神,我忽然涌起一种被骗的感觉,好像她是故意在捉弄我,在嘲笑我。
我不禁勃然大怒,喝道:“马艳丽,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昨天晚上明明是大雨倾盆,我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