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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得知我受罚后,殿下始终沉稳,坐车慢慢回京城,未见一丝急色。”霍云洁低着头,轻轻道:“于大局,他不该来见我,但于私情,我,我是盼望他来的。”
但沐羽尘没有来,这也就证明,她在他的心上不过如此。一年的禁足时间太长,她在他回京之日送信给他,也不过是怕他忘了她。
镇南王笑了笑,抱着女儿安慰道:“乖女别担心,有皇后给你做主,也有为父在,他皇子妃的位置,必然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霍云洁软语央求:“父王,您可否去求下太尉大人,陛下很敬重他,许能解了我的禁足令。”一年太长,变故太大,她等不了那么久。
“但太尉早已不过问闲事。”镇南王犹豫不决。太尉是皇后的父亲,也是他的上司,虽挂着官衔,但已不问朝事。
“罢了,我私下去求一求。”他点点头,又笑道:“顺带商量下你和殿下的婚事,等你一出孝期,便让你们完婚。”
武将不比文臣,喜欢直来直往,哪怕是儿女的婚事,两名武将也是直言。
霍云洁脸上一红,行了个万福礼,“那一切就劳烦父王了。”
第16章 情不自禁
“父王。”霍云洁开口,唤住作势欲走的镇南王,眼角眉梢处噙着少许羞意,目光微微移开了些,“父王与太尉大人商讨婚事时,莫提那位山贼姑娘,只言我们两家便好。”
“为何?”镇南王惊异。
“父王未发觉吗?殿下很有主见,不喜欢人打着为他好的名头指点他该如何做。”霍云洁轻轻摇了下头,担忧道:“我怕太尉得知后向殿下说教,反将殿下推向那位姑娘。”
镇南王皱眉,点点头道:“父王明白了。”
“有劳父王。”霍云洁轻语,脸上绽开笑容,又道:“待我出禁足后,就入宫一趟,与皇后禀明这些,免得她派人去干涉殿下。”
午间,公主府设宴,主食是牡蛎粥。这些牡蛎,都是从西边千里迢迢运来,极为珍贵,京城中少有人吃得上。
男女分桌而坐,位于上首的是沐羽尘兄妹。
“皇兄,”沐灵儿小声问道:“你确定她可靠吗?一个山贼,会带来很多麻烦的。”
沐羽尘注视着安浅夜,见她吃得开怀,不禁微微一笑,“我怀疑她是奸细,是父皇或大皇兄派来诱我犯法的。”
“奸细?”沐灵儿一怔,“犯什么法啊?”
“自然是罪犯第五条第十例。”沐羽尘回道。
彼时,安浅夜与他相隔十桌,向左右一看,便抓着勺子,又盛上一碗粥,还偷偷摸摸地挑了好些牡蛎,眼睛里都冒着小星星。
他回想着,这是她吃的第三碗吧?公主府的青花瓷碗虽小,但三碗下去也会撑的。待会,他得让人准备些助消化的汤药。
“诱你犯律法第五条第十例?”沐灵儿回忆着律法,心中一惊,因发现那一条的内容是:良贱不通婚。
她一脸惊恐,抓住自己哥哥的手臂,看起来很焦急,尽力压低声音道:“皇兄,母后绝对不会同意,镇南王府也会有意见的!”
镇南王府的实力,不容小觑!大皇子和右相府联姻,三皇子与左相府联姻,沐羽尘若是失了镇南王府,无疑会处于弱势中。
“你过虑了,我仅随口一说,忽然有这个想法罢了。”沐羽尘目光一暗,又道:“镇南王府不是我唯一的路,失去它,虽然可惜,但不足以让我在争位中失败。”
沐灵儿劝道:“自古以来,皇家的联姻都属于是政治事件,莫说安乐郡主才貌双全,哪怕她是一头猪,你也得娶。”
沐羽尘偏头看她,这个比喻打的……虽不好听,但挺实在的。
“至于小山贼,”沐灵儿附在他耳旁道:“皇兄如若喜欢,大可将她留在身边,哪怕要逾越祖制封她个侧妃也行,但正妃必须是霍云洁!”
“唯有霍姐姐的家世,才配得上你,能帮得上你。”她叹了口气,唏嘘道:“怪只怪小山贼命不好,没有好的家世,即便得你的宠爱,也成不了你的妻,注定要被霍姐姐压一头。”
但天底下,不公平的事多了,不差这一件。
沐羽尘微微摇头,淡淡道:“你还小,不必管这些,开开心心炫耀首饰衣服便可。”
“大皇兄、三皇兄都不喜欢我,若被他们得了天下,那我的世界就一片凄凉了。”沐灵儿咕哝,摇摇他的胳膊,撒娇道:“皇兄,我和母后都指望着你,你可得慎重啊!”
“然后向父皇一样?”沐羽尘轻声道,目光有点冷,声音中略带嘲讽:“封母亲为后,宠爱许贵妃,让她二人并驾齐驱,令许贵妃所出的大皇兄、三皇弟凌于我之上?”
沐灵儿讪讪的,说不出话,又听他道:“我不会走上父皇的路,为利益娶正妃,为情爱娶侧妃,以害我后代。”
“灵儿只说错了话,皇兄这般凶做什么?”她嘟囔了几句,白玉般的脸微鼓着。
到了晚上,众人赏了会花灯,猜了些灯谜,聊了些趣闻,看天色渐晚,各个起身告辞,乘坐马车花轿打道回府了。
朗月当空,皑皑银光流泻而下,京城像是被轻烟笼罩着,朦胧如诗如画。车轮滚在小巷内的青石路上,在夜间很清晰。
安浅夜仰坐着,一动也不动,因为吃撑了。午间做了牡蛎粥,晚上摆了全宴,满桌的菜,色、香、味俱全,样样都诱惑着她。
她吃得太饱,只能直躺着,是以占了马车大半位置,将沐羽尘挤到一个小角落。一眼望上去,就是山大王与被抢来的压寨郎君。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回到了皇子府。
门口的守卫行礼。在大门内,陈伯匆匆赶过来,拜了拜,“殿下,宫里派了人过来,是伺候皇后的杜嬷嬷。”
一见到那位杜嬷嬷,安浅夜登时皱眉,因对方犀利的目光射来,将她上下打量个遍,而后才朝着沐羽尘行福礼。
她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声音很坚硬:“殿下,皇后让我带来几句话,望您有分寸,适可而止,莫为了个卑微的人毁了自己。”
沐羽尘却未回应,只是对着安浅夜轻笑,目光柔和,似一片星光洒来。她的面庞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仿佛镌刻在上面般,他轻语:“丫丫,晚上吃多了些,别急着休息。”
安浅夜一脸呆滞,丫、丫丫?她承认唤“丫丫”比“二丫”好听,但忽听这二字,尤其是从沐羽尘口中出来的,让她只觉得惊悚!
“殿下!”杜嬷嬷加重了语气,不悦道:“您何等尊贵,怎和山贼搅在一起?殿下此次平乱有功,陛下欲封您为王呢。”
“天色晚了,你回宫吧。来人,备轿,送杜嬷嬷回宫。”沐羽尘淡淡道,便朝安浅夜示意,掉头就走。
“殿下,我还有话。”杜嬷嬷叫道,和几个婢女拉扯着,想要追上来,但总被人阻挡。
沐羽尘头也未回,只有声音传来:“宫里的杜嬷嬷,是母后的奶娘,你们怎敢推拉她?把她抬出去,送入轿子里,拉进皇宫。”
一路上,安浅夜和沐羽尘静静走着,前边有小厮提着灯笼,后边跟着一群婢女。逛了小半个时辰,安浅夜有点累,问道:“还没到吗?”
在她印象中,碧云院没这么远的。
“你多吃了些,就在府中散散步。”沐羽尘回道,看了看她的脸色,“我送你回去。”
“碧云院到了。”安浅夜忍不住问道:“那一纸盟约,你放哪了?”
“在书房桌上,门外有人把守,你偷不到的。”沐羽尘含笑回道:“丫丫,太傅家王小姐约你明日游湖,要早些起的,你腰伤尚未好全,今夜好好休息。”
安浅夜不太自然,抱怨道:“杜嬷嬷不在,你用不着如此唤我,怪渗人的。再见。”
一回到碧云院,她便托人给她拿三样东西来。
铁坨、丝线、浆糊。
她决定今晚偷取盟书。谁都不会料到,她会拖着伤残之腰、撑饱之肚去夜袭书房。
第17章 趁夜溜走
一轮白玉盘高挂,洒落一地琼华,树影斑驳轻摇着。一个人猫着腰,左顾右盼着,而后搬起一个高木凳,翻上一面墙。
她背着一个小包,半跪着,沿着墙顶,向一间燃着灯火的屋爬去。天地晦暗,她隐藏在夜色中,倒是躲开了一列列巡逻的侍卫。
书房有不少绝密资料,以致院门口有人守着,而在书房门口亦有小厮在,日夜牢牢护着这里。
安浅夜扶着屋墙站起来。她心知不会成功,就没有从院门口进去,而是从墙顶上爬去书房后面,再登上房顶。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一面青瓷瓦,昏黄的灯光从小口里透出来,洒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双瞳如琉璃般,折射出万般光彩。
这个位置,对应着下面一个书柜。
安浅夜仔细辨认,找到书桌的位置,就盖上青瓷瓦,轻而慢地向目的地挪过去。夜风吹起她的衣角,有点清凉,如今刚立夏,晚上温度还不高。
她几次调整方位,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那份盟书,果真在书桌上,她不禁摇头感叹,沐羽尘太实在了!
是认为她今夜不会偷,还是觉得她偷不到?
以为门口有人守着,她就拿不到吗?安浅夜笑了,头上一撮头发被风吹起,高高地扬着,正好显示出主人的得意与自满。
她趴在屋顶上,取下背上的小包,摊开里面的东西:铁坨、丝线、浆糊、衣服。
前三样,是她不久前托婢女去取的;后一样,则是她换洗的一套衣服。
她用丝线缠上铁坨顶端的小勾,又打开浆糊盒子,将铁坨底端沾满浆糊。
她捏着丝线,刚开始放得快,铁坨飞快落入书房,待它即将接近书桌时,她连忙收紧丝线,一点点放着,同时调整角度,令它轻轻地落在那纸盟书上。
大功告成!安浅夜喜不自胜,等了一会,试着提了提,见盟书连在铁坨上,便知铁坨底端的浆糊干了,已经牢牢粘住了盟书。
她回收丝线,动作略显小心翼翼,就怕惊动了人,或是出了变故,以致功亏一篑。
九十九拜都过来了,不能栽在最后一哆嗦上。
拿到了!安浅夜摊开盟书,就着月光一看,见上面画着牧冰的人脸,便知无误,这正是沐羽尘的那份盟书。
她小心折起来,慢慢地将它撕掉,尽量将动作放轻,怕引人注意。盟书碎成无数片,碎纸被风吹散,落了一房顶。
安浅夜浑身舒畅,了结了一桩心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眉飞色舞的。没有了盟书约束,这一下,看沐羽尘如何强留她!
她按着原路返回,背着小包,从墙上下来,不再躲躲藏藏,直接拉住一个婢女,问她大门口在哪,又嘱咐道:“别去惊动殿下。”
婢女指了方位,应道:“姑娘放心,奴婢明白。”直到她离开后,婢女抬头偷偷打量她的背影,目光略显怪异,还带着一丝疑惑。
皇子府太大,道路又曲折,安浅夜走了会,看着面前的分岔路,犹豫着。
“什么人!”一声大喝传来,吓了安浅夜一跳。她循声望去,见两个侍卫提灯过来,便道:“是我。”
“原来是黎姑娘,属下冒犯了。”两个侍卫连忙见礼,态度很恭谨。
其实,他们并未见过安浅夜,只是得知殿下带了女子入府,又许她住碧云院,而今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心想着应该是她。
“客气了,客气了。”安浅夜摆摆手,问道:“大门在哪边?”
“姑娘要出府吗?”其中一个侍卫答道:“大门离这里不近,途中还需拐好几个弯,不如属下送您过去。”
原本,姑娘要离开之事该向殿下禀明,由他去定夺,但今夜殿下忽然下命令,言称不管姑娘想做什么,府中人都得配合。
“有劳了。”安浅夜感谢,轻咳了一声,又一次嘱咐道:“别惊动殿下,知道吗?”
侍卫呆了一会,心中恍然大悟,答道:“属下明白。”原来姑娘在逃,而殿下在“宠溺”他家姑娘,让府中一群人帮助她逃……
主子的事,不是他们能置喙的。两个小侍卫低着头,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途中,安浅夜遇上几次巡逻侍卫,大多都过来向她见礼,倒无人上前盘问。她有点疑惑,因府内的奴仆侍卫,对她似乎很恭敬。
像是把她当做了主子,而非寄住的孤女。
大门口,守门的人未曾为难她,一听她要出府,立即打开大门,态度恭恭敬敬,就差点头哈腰了,“夜深了,姑娘出门小心些。”
出来了?安浅夜心觉不真实,抬头看了看门匾,确定自己真的出来了。对外号称铜墙铁壁的二皇子府,便是这般?
她摇了摇头,心中感慨着,倘若今后还能再见沐羽尘,一定要告诫他:要加强府内的防御,为自己的小命负责!
不过,应该不会再见了。安浅夜沉思,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己那份盟书及凭据,因要拿它去府衙查备底盟书,所以没有撕毁它。
她的怀中,除了盟书外,还放着面额为一百两的三张银票。沐羽尘二人曾在山寨吃喝,这是他应允付山寨的报酬。
安浅夜呼出一口气,整了整衣领,偷到盟书后的高昂情绪如今渐渐低落,背着小包融入夜色之中。
等她出了內巷,去了闹区,就能雇上一辆马车,回自家的山寨去。
“殿下,姑娘离开了。”在书桌前,一名服饰全黑的人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