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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对他来说,那些伤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真的出面,就算把他们救了回来,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有人会感谢一位亡灵法师,他们只会觉得亡灵法师才是带来灾难,诅咒,疾病与痛苦的报丧使者。
而若是被人发现桃乐丝与他是一起的,那么……
综合考虑种种条件,布雷狄只想快一点将桃乐丝带走,可是他刚刚才对她说过,他绝不会欺骗她。
这让亡灵法师长长地叹了口气,最终无可奈何道:“……我可以。”
“但是……”他最后认真的看着桃乐丝,试图让她回心转意,“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你要知道,也许你收获的不会是感激,而是怀疑和冷漠。而就算有了草药,也可能会有一些人无法存活,那时他们不会觉得是自己的伤势问题,也许会说是你和我害死了他……”
这些话语,让桃乐丝忍不住的想,也许布雷狄曾经被人这样的误解过。可是,她实在无法就这样看着那些明明还可以活下去的人,因为缺少治疗与药物,就这样哀求别人杀死自己。
“……我们一起努力吧。”她认真的说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尽力就好。就算被人误会了,那是别人的错误,不是我们的。”
“你去诊断伤者,告诉我你需要的草药,我去帮你摘回来——我分辨不出草药的话,也许你可以让零陪着我一起。”
第91章
桃乐丝那么说完; 布雷狄耳钉中的黑雾便涌动了起来,似乎准备回应她的要求而出现。
但布雷狄却知道; 耳钉之中的蠢蠢欲动,却不是零准备同意的表达。
他压制住了自己豢养的怨灵; 不让她立刻出现; 然后拉住桃乐丝,以十分平静的口吻回答道:“你先带我去收容所看看。”
而当他们一起离开了阿尔瓦的视线范围,布雷狄才解开了压制。
零久违的扬起了一大片黑雾,犹如一片旋转的星云,裹住了布雷狄的身体,只凝出了一张面容。
她皱起了眉头,认真的看着桃乐丝; 反对道:“桃乐丝;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采摘草药。我不能离开布雷狄。”
美貌的怨灵解释道:“亡灵法师虽说跟法师的施法能力不大一样; 但是手无缚鸡之力这点是一样的。我是布雷狄的盾; 也是他的剑,让我离开他,就像是让法师丢下法杖束手待毙一样……如果是在别的时候; 我稍微离开一会儿也许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有那个阿尔瓦在……我实在不能放心。”
但这时,布雷狄却道:“说到底; 还是人手不足的问题罢了。”
他很沉着的指出了最根本的问题所在,然后逻辑清晰的分析道:“我和零的确不方便分开,但我们未必不能去找其他的人帮忙。桃乐丝; 你有联络贝萝拉吗?用你的精神系法术跟她取得联系——无论如何,她好歹也能帮上些忙。而就算她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你也可以用你的飞行法术把她带过来,对吧?”
听见他并没有打算与自己分离的意思,零便没有说话的安静了下去。而桃乐丝顺着“需要更多人手”的方面思考了一会儿,提议道:“那么,如果去向那些贵族说明情况,请他们把自己的私人医生借出来的话,是不是情况会更好呢?”
布雷狄却立刻摇了摇头,“以你的立场去做这种事情,太过微妙了。那些安辰人如果认为是你故意毁灭了帝都的话,是绝不可能见你的。而要借走医生,更会令他们慌张,觉得你居心叵测。”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桃乐丝实在无奈了:“如果我真的要毁灭安辰,干嘛又要在这里救助平民?”
“那些贵族可不会从这方面思考。”布雷狄淡淡道:“如果怀着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你的行为……也许会觉得你跟我混在一起,还把医生都借走,没准是打算让我把全城的幸存者都转化为亡灵生物吧。”
他显得很了解那些恶意揣测,并且似乎毫不在意。
在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随口说完后,便转而认真了起来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贵族们的医生一起出力救助平民,恐怕只能要求阿尔瓦出面——但这样的话,最后得到赞誉和好处的,恐怕只有他。你真的要为他人做嫁衣?”
桃乐丝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不是嫁衣不嫁衣的问题……如果只能这样的话,考虑受益者是谁反而很奇怪吧?我们的目标本来也不是得到赞誉和好处啊。”
“那么,我想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布雷狄道,“你去把贝萝拉接过来就好。阿尔瓦那个人——只要看见我们真的开始救助平民,是绝不会放过借此扩大影响力的行为的。等你回来的时候,他大概就会主动去跟安辰的贵族交涉了。”
……
在初步确定好了行动方案之后,桃乐丝便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布雷狄站在原地,目送着桃乐丝甩起大轻功,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天际。
这时,零才带着一种感叹的语气,轻声道:“布雷狄……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布雷狄吗?”
这没头没脑的感慨,让布雷狄忍不住扬了扬眉毛,“什么?”
“因为,你居然肯做这种没有好处,还要费这么大劲的事情……如果是以前的话,你的反应明明该是‘管那些人去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才对吧?”
“我现在也仍然觉得‘管那些人去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一样啊!”零叫道,“就算你现在仍然这么想,但你却做着你以前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的事情诶!”
“因为,”布雷狄这才微微一顿,回答道:“现在除了我之外,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只有我支持她,只有我能帮助她,只有我能陪伴她。所以我不想再让她失望。”
这话让零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果然,会说出这种话的你绝对不是以前的布雷狄了!”
布雷狄却没有管她的惊叫,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而且……如果我不出手的话,那个叫做阿尔瓦的家伙,可不是那种懂得收敛的人。一旦发现自己可以得到好处,又不用付出代价,是绝对要得寸进尺的蹬鼻子上脸的——那种人,真是我最厌恶的一种人了。就算是为了让他那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崩溃,我也一定会留下来。”
“啊……这话听着,还有些以前的布雷狄的影子。”
“是吗?但我就是我,纠结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根本没有意义吧。”
“我觉得有意义。因为你变了好多……”零欲言又止道:“是因为桃乐丝吗?那个预言,居然成真了……总感觉,太过神奇反而不可置信起来了。”
“……”
“你已经喜欢上她了?但是,她会喜欢上你吗?布雷狄,虽然之前开过玩笑,但我不想看见你真的单相思,那真的很惨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无牵无挂的时候,坏的理直气壮,还可以说一句帅气。但一旦单相思,就真的太可怜了!会沦落成荒沼之中的败犬的!”
“……那是什么形容。”
“就是像流浪的野狗一样可怜。大家都讨厌的那种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的黑狗吧?谁也不会喜欢,甚至都不会生出投喂的爱心。”
“……”
“而且后来那个叫做瑞秋的小女孩,不是又做出了预言吗?布雷狄……你真的会死在桃乐丝的怀里吗?”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可是……你当初那么想要逃开遇上桃乐丝的未来,最后不也……”说到这里,零似乎觉得自己的担忧显得越来越不吉利,而慢慢地停住了话头。“不过……没关系,你遇到谁我们都没有办法避免,可是如果谁想要伤害你的话——我会努力的,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像那个预言一样,死在桃乐丝的怀里!”
而当布雷狄转过身去,准备去收容所里看看伤者情况时,阿尔瓦和雅博娜一起从收容所里走了出来。
瞧见亡灵法师的时候,雅博娜厌恶的皱起了眉头,而阿尔瓦却神色十分平静道:“我刚才看见桃乐丝已经走了?”
“她稍微离开一会儿。”
“我已经下令让士兵停止帮助伤者自戕的行为了。我刚刚对他们说,我会去请求安辰的贵族们借出他们的医生。”
“哦。”布雷狄一点也不意外道,“想必那些平民们要对你感恩戴德了。”
阿尔瓦微微颔首,好像布雷狄刚才是在真心的夸奖他一样:“另外,你真的打算毫不隐瞒自己亡灵法师的身份进去么?也许我们可以给你准备一套法师的法袍,以免你连累桃乐丝的名声。”
但布雷狄看着他与他身边的雅博娜,突然道:“我想到要怎么诅咒你了。”
阿尔瓦和雅博娜皆是一愣。
“当你结婚之后,如果你爱你的妻子胜过你妻子爱你,那么你的魔力会渐渐紊乱,不能自控,最终会死在你的妻子手上。”
“但如果你妻子爱你胜过你爱你的妻子,那么你们将永远没有子嗣,而你妻子受到的伤害,会十倍的返还给你。”
说完之后,布雷狄诡秘一笑,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径直的越过他们,走进了收容所里。
而收容所里的人们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亡灵法师如此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走进来,因此在布雷狄蹲下查看伤势的时候,竟没有人想到他会是传闻中可怕,阴森,诡异,会带来疾病瘟疫和灾难,整日与尸体鲜血打交道的亡灵法师。
甚至还有不少人以为他是阿尔瓦请来的药师,而满怀感激的对他道谢。
这种时候,布雷狄会冷淡的回答道:“我不是阿尔瓦请来的。”
“那您是……?”
“我是桃乐丝拜托来的。”
但许多人会就此变了脸色,畏缩道:“是,是‘灵魂之锁’阁下吗?”
“对。是她。”
然后大部分的伤者便会有些惊慌的闭口不语,不再说话了。只有一位妇女在听说之后,怨恨道:“那个恶龙魔女还想从我们这夺去什么呢?”
布雷狄反问道:“她有什么动机要夺走你们的一切?”
“听说她喜欢阿尔瓦阁下。”那妇女却石破天惊道:“但是阿尔瓦阁下有雅博娜阁下了!雅博娜阁下那么高贵和善良,这些天一直会过来看望我们——恶龙魔女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后,便一直想各种方法来讨好阿尔瓦阁下。于是在听说阿尔瓦阁下在帝都外与我们对峙后,便操纵巨龙,想要毁灭我们讨得阿尔瓦阁下的欢心!可是阿尔瓦阁下已经与我们签订和平协议了!这些所作所为都只能让阿尔瓦阁下更加厌弃她而已!”
布雷狄:“……这是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那妇女瞪着他道:“而且,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向你道谢了!因为这都是她犯下的罪孽,你们为之赎罪,是理所应该的!”
第92章
“不可能。”
青年表情冷峻; 一头栗色的长发因为没有时机耐心修剪打理,已经长到可以用墨绿色的布条在脑后扎起。
他的眼睛是湖水一般的湛绿; 英挺俊秀的面容往日总是显得温和忧郁,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仿佛结着一层寒冰。
在阿尔瓦兵临安辰帝都城下的时候; 斯塔比尼斯仍旧滞留在安辰的边境之城中没有离开; 而这次,他在这里见到了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
“我有什么必要用这种事情来骗你?”
与他说话之人有着远超人类所该有的精致美貌,正是法师学院的院长,芙妮雅。
这女子同时糅合着少女的娇美与成熟女人的风韵,一头金色长发宛若金丝织就,而那双淡紫色的眼眸里此刻满是焦躁。“法师们自有通讯渠道,这件事早已经传开了。你可以随意去问; 看看我哪一点在胡说。”
她原本为了准备婚事而离开了法师学院; 却在得知桃乐丝操纵巨龙毁灭安辰的消息后; 立刻折向了斯塔比尼斯所在的地方。
事实上; 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暂时摆脱婚约,理直气壮去找斯塔比尼斯的理由。
而被萨格鲁的士兵围而不攻了许久的边陲小镇里; 斯塔比尼斯的确不曾得知这外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灾难。
然而无论如何; 他也绝不相信这一切会如传言所说的那般。
他坚持道:“桃乐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芙妮雅不禁为他的固执而气急道:“你对她又知道多少?”
对她又知道多少?
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可以确信无疑的宣称自己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全部?
这问题让斯塔比尼斯沉默了起来; 他垂眸不语的看向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他的腰带上如今同时悬挂着法杖与长剑,加上他那如骑士披风一样的白色法袍,很多人都觉得他身份含糊不清; 暧昧不明,颇为古怪。
但都是因为桃乐丝,他如今才能正大光明的在腰间别上长剑。
都是多亏了她,他才终于能从囚笼一般的法师学院里毕业,摆脱桎梏。
他对于蓝色水晶关于瞬间传送的研究,就连自己的父亲都认为是异想天开,但她却认可他,并且与他一起期望和努力着。
但芙妮雅说的也对,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她不会用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戏弄于他。
可他信任芙妮雅这一点,却也同样信任着桃乐丝。
他们往日相交的场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