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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释放赵廷熙时,却发现他已经死了,如今竟然连死于何种毒药都查证不出来,简直岂有此理!
张太医额头汗意涔涔:“微臣惶恐!”
“父皇,天下药材有记载的就有千百种之多,还有许多生于山野,不曾被人发现或者记录的,张太医博学多识,医术高明,也不能识尽所有药材毒药,这也不能怪他!”赵瑾熙恭声道,“当务之急,是查出谁害死了五皇弟,将幕后真凶缉拿归案,明正典刑!”
德明帝双手一摊,怒道:“怎么查?太医连这是什么毒药都不知道,中毒多久,几时发作,自然更不知道,连是入天牢前中的毒还是入天牢后中的毒都不清楚,这要怎么查?”
“儿臣在想,这毒会不会是孙烈所下?他和五皇弟有灭门之仇,一心想要复仇,以至于不惜污蔑五皇弟陷害恭王叔。而且,五皇弟对他毫无戒备,他也有下毒的机会。”赵瑾熙思索着道。
德明帝冷笑:“如果是孙烈,如果他只要赵廷熙死,七年之间,他有多少机会能下毒,何必等到这时候?他伪造信笺,教唆恭王,已经成功将大不敬的罪名冠在了赵廷熙头上,甚至能够牵连整个闵府,这种情况下,他如果毒死了赵廷熙,岂不是引人怀疑?想来想去,怎么可能是他?”
“这……”赵瑾熙迟疑着,似乎被德明帝说服。
狂怒过后,德明帝渐渐平静下来:“依朕看来,这件事,跟恭王一案恐怕是同一个凶手。他想将恭王一案栽赃在廷熙头上,但既然栽赃成功,又为何要毒杀廷熙?或许是想要让人以为廷熙是畏罪自杀?还是因为你来求见朕,他猜到事情有变?”
但无论如何,孙烈身后必定有人主使,而且,此人必定在宫廷之中安插有耳目,这是确信无疑的,否则,那人行动不可能如此迅速有效,步步抢在他们前面。
还有一件事,德明帝没有说出口。
若说恭王身死时,他还只是怀疑,那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幕后之人是冲着他来的。
那人能够猜到,恭王死后,天下人都会怀疑到他这个帝王身上;也料到,身陷这种怀疑的他必定情绪暴怒,不若平时精明,一旦查到丝毫线索,定会深信不疑,因此借助孙烈,将罪名栽到赵廷熙身上;而又在得知赵瑾熙求见后,有能很快预料到他的下一步对策,因此提前下手,毒死了赵廷熙……
这个人不但是针对他这个帝王而来,而且对他十分熟悉,若非与他十分相熟之人,就是与他十分敌对之人。
只是,这样一来,太子赵瑾熙能够追查到孙烈身上,是否也是那人故意放出的线索?
“太子,你说是你身边一名幕僚察觉到信件的蹊跷,那幕僚是谁?什么来历?”德明帝问道,多疑的他,自然不肯放过任何线索。
赵瑾熙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先是一怔,随即答道:“回父皇的话,那位先生姓田,名应璋,因为族中排行第五,所以人称田五先生。”
“田应璋……田应璋……”德明帝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觉得有些耳熟,深思许久,忽然想起来那人来历,“是不是十八年前曾经赴京科考,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子的田应璋?”
难怪他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当年田应璋虽然门第不显,但在京城显露了几次才华后,立刻声名鹊起,是当年科考状元的大热门,连朝中许多老臣都对他的评价极高,都说此人不但文采斐然,而且才思敏捷,胸怀天下,假以时日,必然是朝廷栋梁。
甚至有人认为,将来此人成就,绝不在以智谋著称的林咏泉之下,甚至可能尤有胜之。
名声清贵,才智过人,身兼林咏泉和陆箴之长,因此,当年德明帝也曾关注过这位天下第一才子,并抱有极高的期望。
然而,命运弄人,这位声名赫赫的才子,却在科考前出了意外,双腿残疾,终身再无功名之望。田应璋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堕落潦倒,丝毫也没有昔日风采,很快便湮灭在芸芸众生之中,从此再不曾露面。
却没有想到,这位昔日的第一才子,竟然是投在了赵瑾熙门下。
“这位田先生当初声名极为显赫,人言说将来成就尤在如今的左相林咏泉之上,原来是做了你的幕僚。太子你好福气!”德明帝看似赞叹,声音之中的忌惮却呼之欲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田应璋有当初的声势,即便后来频遇变故,不似当初,但终究不能小觑。赵瑾熙收了这样的人做幕僚,韬光隐晦这许久,又怎么可能真的平庸无能?阿夜说得对,赵瑾熙此人心思深沉,计谋远虑,绝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恭王一案乃至如今赵廷熙身死的幕后真凶,赵瑾熙即便心有城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时候对他反而是有利的,暂且容他。
等到这些事情都平定,再来慢慢收拾他不迟。
赵瑾熙恍若不闻,坦然道:“儿臣遇到他时,他已经贫苦潦倒,流落街头为乞,而且身患重病,性命垂危。儿臣当时年幼,看他可怜,便收容他入府,给他治病。病愈之后,他说无处可去,儿臣听说他会写字,便留他做了个账房先生,直到近几年,儿臣才知道他乃是田先生,多年怠慢,实在惭愧得很。”
这些话,德明帝也就听听,绝不可能相信:“这样说来,也是太子和田先生的缘分。”
田应璋此人书法极佳,睿智多谋又不在林咏泉之下,而且听赵瑾熙这样说,应该早就进了太子府,不太可能被人拉拢。这么说来,他能将线索追查到孙烈身上,应该与幕后之人无关。但是,如今孙烈已死,赵廷熙也死了,线索全断,又该如何追查下去?
德明帝沉思之中,耳边传来赵瑾熙的声音:“父皇,儿臣有个想法。”
“你说。”德明帝转头看向他。
这个儿子显然也是有野心的,而且不太好控制,但那又如何?这些年来,他摆弄了多少人?操控了多少人?难道还怕一个赵瑾熙不成?
赵瑾熙恭声:“先是恭王叔,然后是五皇弟,儿臣觉得,幕后之人,显然是冲着皇室来的,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五皇弟的死因,暂时就向众人公布,五皇弟便是恭王叔一案的主谋,被押入天牢后畏罪自杀。那人若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必然会放松警惕,或许能够追查到一些线索?”
说着,他歉然看向闵淑妃:“淑妃娘娘且包容一二,这是为了追查害死五皇弟的真凶,等到真凶伏法,我定然会为五皇弟洗脱冤屈,清正名声,风光入葬。”
若是别人说这话,哪怕是德明帝,闵淑妃也未必会答应,但是,赵瑾熙今日先是揭露了孙烈与闵府的恩怨,为廷儿洗脱了大不敬的嫌疑,后来又察觉到蹊跷,查明了廷儿真正的死因,对赵廷熙,对闵氏,可谓有大恩。
何况,这也是为了能够追查出害死廷儿的真凶!
闵淑妃含泪道:“若能够查出真凶,廷儿即便背负一时污名,也必定会同意的。”
想来想去,德明帝也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点点头:“就这样办吧!今日天牢中事,所有人都不许泄露丝毫风声,若有违逆,杀无赦!”
好!
很好!
无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陷害恭王,污蔑当今皇上,栽赃并谋害皇子……桩桩件件,可谓胆大包天!不管是谁,只要落到他的手里,必然会将他碎尸万段!
德明帝眼眸之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痛恨之色,若有意若无意地转头,看向皇宫某处。
无论是谁,都不会例外!
※※※
第二日,恭王一案与赵廷熙之死在朝堂上公布,朝野之间,一片哗然。
恭王被人栽赃陷害,一死以证清白,这谁都知道。而且在大部分人的心里,都怀疑那个人是德明帝。结果现在德明帝却说,幕后主使乃是五皇子赵廷熙,目的是挑起纷争,争夺兵权,而五皇子深知罪孽深重,已经在入狱后畏罪自杀?
虽然有数封书信,与孙烈以往笔迹对照,但孙烈这个最大的证人也在被抓后畏罪,撞柱自杀。
所有人都死了,就凭几封书信,即便字迹真有相似之处,但既然有伪造恭王参与谋逆的书信在前,若是这几封书信也是伪造的怎么办?
你说幕后主使是五殿下?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不过这个结论毕竟是当今皇上所公布的,无论人们心中有多少疑虑,孙烈死了,五殿下死了,已经死无对证,就连淑妃娘娘和闵氏也都禁足不出,没有做声,别人又怎么会多事?因此,明面上谁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暗自嘀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忠勤侯府的书房里,忠勤侯和忠勤侯世子燕宇相对而坐,彼此脸上都是疑惑。
最近这段时间,朝堂之中出现太多的动乱,每一件都足矣令人震惊,但这许多事情加在一起,却使得局势越来越混乱,仿佛一团迷雾,令人不知该何去何从。
两人探讨许久,却都不得其门,最后,忠勤侯道:“阿宇,你去拜见南陵王世子,询问一下他的看法吧!”
对于南陵王世子,忠勤侯一直是十分忌惮的,他不愿意得罪他,却也因为此人太过高深莫测而不愿意亲近。然而,云萝公主一案却是一个契机,让两府有了交集。然后,不知不觉的,两府便走得亲近起来,不但如此,更隐隐有了以南陵王世子为首的感觉。
忠勤侯并非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可以无论多么不愿意承认,南陵王世子的智慧的确令人惊叹,非他们父子所能及。而这段时间的接触,也让忠勤侯发现,高深莫测之下,这位萧世子似乎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
“父亲?”燕宇隐约察觉到什么,带着一丝询问。
忠勤侯拍拍他的肩膀:“阿宇,如今京城局势变化莫测,虽然我们忠勤侯府是已经延续百余年的世族,但是,这些年来,你也看到了,有多少世族烟消云灭?一旦错估形势,就有可能给我们家族带来覆灭之灾。”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下:“就算没有错估,之前云萝公主的事情,如果不是萧世子查明真相,忠勤侯府会有什么下场?皇上显然不能依靠,我们也需要找到一条新的出路。为父看好萧世子,你懂吗?”
“父亲!”燕宇神情带了一丝震惊,却也有着些许如释重负,“可是,萧世子会愿意吗?”
德明帝的薄凉令人心寒,这点,聪明如萧夜华,不可能看不出来,也不可能不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忠勤侯的意思,显然是想要跟随萧夜华。
忠勤侯微微笑了:“傻孩子,如果萧世子不愿意,又怎么会允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他?而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能够告诉你的,他又怎么会全部告诉你?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默许,所以才说,萧世子是个聪明人。你呀,还有得学呢!”
燕宇微显一丝赧然,随即下定决心道:“父亲放心,孩儿会更加努力,成为忠勤侯府的支撑!”
“好!”忠勤侯欣慰地点点头,他这辈子最骄傲,最满意的,就是有这么一个有责任心的儿子,稳健,能干,善待弟妹,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黯:“阿离还好吗?”
“还是那个样子。”提到燕离,燕宇的神情也黯淡下来。
想起原本天真活泼的燕离,这段时间沉闷阴郁的模样,忠勤侯不由得心痛起来,叹了口气:“有机会的话,多带他出去走动走动,不要让他老是闷在屋里。”
“孩儿知道!”燕宇低声道。
他何尝没有尝试带阿离出府,但与往日不同,即便出府了,阿离也只是闷在马车里,他让吃饭就吃饭,让休息就休息,让逛铺子就逛铺子,听话得很,却没有一丝原本的勃勃生气。
忠勤侯显然也知道这些,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心中对德明帝的怨恨不由得又深了一层。
离开忠勤侯府,燕宇悄悄地前往南陵王府,但出乎意料的是,萧夜华并不在府中。
“我家世子这段时间在追查一些旧事,常常不在府中,还请燕世子见谅!”南陵王府的总管张祁歉意地道。
燕宇有些失望,却仍然打起精神,问道:“不知道萧世子在追查什么事情?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还请直说,我忠勤侯府定然全力以赴!”
“我会转告世子的。”张祁满脸欣悦,“不过,世子虽然不在府中,但是,他似乎预料到燕世子会前来,因此,托我转告说,请世子稍安勿躁,有些事情我家世子也没有确实证据,担心误导燕世子。待到他弄清楚了,一定会知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