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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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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心灰意懒道:“我既没有可以将二位一网打尽的自信,也毫无与二位中的任何一位联手的兴致。请问二位可有化敌为友的雅量?”事前的悉心筹划,竟产生这等偏差,愈想愈是懊恼,愈是挫败。

左丘无俦讥挑唇角:“与其说没有化敌为友的雅量,不如说任何一方都无法对另一方付以信任。假使我与越王联手,阁下难道不会时刻防备着本家主打背后给你一剑么?而若本家主背向阁下,阁下又会容忍自己错过杀死本家主的可趁之机么?”

“这般犀利的直指核心好么?”即使冁然,“照这样说,如今你我他三人岂不是一盘死局?任何一方都不想与另一方握手言和,任何一方都不想自己在向一方出手时使得被闲置的第三方成为既得利益者。这不能联手,又不能出手,索性就此对峙下去,大家共生共死如何?襄儿,此情此景当真是你计算失误而不是有心安排?能使两国的王上为你陪葬,可是个唯美壮丽的死法哟。”

她无力垂首:“可惜,比及唯美壮丽的死,扶襄更愿平淡无味的活。”

“能对本家主与嵇释的心里趋势掌握如此透彻者,普天下除你很难找到第二人。如果说这个局面是你精心策划,本家主丝毫不作意外。”左丘无俦淡道。

“是,是,如果这么想可以使阁下的心态稍稍平衡的话。”

“将我与嵇释聚集一处歼而灭之者,当今世上也只有你能做到。”

“好,承蒙看得起,不胜荣幸。”

“但”左丘无俦眉目生凛,“正如你自己所说,你远没有痴傻到将自己陪葬的地步。”

嗤。嵇释低声发谑:“这便表明,是另有人在襄儿你的身后巧做布置,将你我他三人齐聚此处罢?”

“什”她心弦怦然厉鸣。

嵇释眼尾瞟来:“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她抿紧樱唇,面色隐现苍白。

“看情形,你想到人选了。”嵇释莞尔,“世上最擅诡算的三人,今朝遭遇诡局,不知史册上将如何记述这三人悲剧?”

风过林梢,弥漫来声涛如泣,日阳渐西的影翳,浸透得三人间的空气幽冷且阴郁

扶襄一三五、焉知不是网中人(下)

“不会。”她遽然扬声。

两个男人皆怔。

“我晓得你指得是谁。的确,面对如此局面时,除了在此的三人,我能想到的有这番能量的也只有他一人。可是,绝对不可能是他。”

嵇释略加沉吟,问:“因为你是他的王后?”

“怎样都好。”她一步步倒行,“扶襄不打扰二位叙旧,姑且别过。”

不管是谁导演了这一幕,此处不宜久留,这时走恐怕已经晚了,但愿阿粤及时发现异样,率扶家军前来迎接

“慢着。”一道悍影蓦地欺近,“虽然此下连你也中了他人的计中计,但最初的设计者是你没错,既然引本家主前来,舍了远道的客人自己退场可不是待客之道呢。”

扶襄含笑反诘:“阁下确定选择扶襄做你的对手?那边的越王陛下想必乐见你我两败俱伤。”

左丘无俦莫名地一恼:“你这是在做什么?如果这场局的策划者是冉悫,你已失了落脚之处”

“不是他。”她道。

他眯眸:“你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同问。”嵇释抛话。

“我不需要解释我自信的来源。我只需告诉两位,虽然冉悫身具最大的嫌疑,但与其无关就是与其无关,事实如此,不需要砌词辩驳。”

“讲得好,讲得妙!”

三人侧首寻声。他们所处的羊公山主峰羊公峰,峰岩陡峻,树高林密,是全山的至险之地,立于峰头最高处的为羊公雕像,真如整座山岭的主人般俯瞰群川。而适才声音的起处,便是这位“羊公”。

石头说话自是没有可能,可能得是藏在石头后的人。

左丘无俦冷勾唇角:“原王陛下来都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嘿”石像后畏畏缩缩探出一颗头颅,“王后的信任委实太过美妙,冉某本想听王后多说几句,想不到一时没忍住露了声息,失策,失策,让几位见笑了!”

嵇释负手旁观,淡道:“阁下是在说此事与你无关?”

“无关,当然无关!莫说冉某没有这个才能,饶是有,也不能将自己的王后给算计了进去呗。”说着说着,忍不住扬臂疾呼,“王后,朕是清白的!”

扶襄理也不理,劈手出掌,趁对方避闪之际抢出了逃脱时机,飞身疾去。

“诶?”冉悫傻眼,“带上朕呀,王后!”

她一径将全身的警觉调动到极致,身若流星,不做任何停顿。眼前种种越想越觉诡异,此处羊公峰的密林内处处杀机,当然是能逃多远就多远,不可迟疑。

遭厉掌挥开的左丘无俦面若寒冰,拔出腰际的无俦剑挥落林间,但见一片树倾枝残,更有无数人影从中蹿出,躲避剑风的殃及。

“多些左丘家主开路!”嵇释跃起,取道那片防卫的空档。

左丘无俦则反其道而行之。

“王后王后且慢走,等等朕,朕来咯!”冉悫全力追上。

“真的不是你?”趁中间换气落上树头的空隙,她问。

冉悫诧异瞪大双眸:“刚刚那个百般维护朕的襄襄去哪里了?”

扶襄面容平静:“你背后。”

“咦啊哟,有刺客!”冉悫边惊呼连连,边旋掌拍飞两名持刃凶者。

扶襄甩出数枚针钉,退了攻向自己的几位,问:“你为何出现在这边?”

“王后先前和我说你的计划时,朕觉得处处都好,惟有你孤身前来太过犯险又有刺客到了,先逃了再说!”

两人都无心恋战。此情此景,敌暗我明,敌众我寡,这羊公峰已如一张填完无声无息的张开,他们稍有不慎,便是切切实实地被人一网打尽,惟有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们分道而行。”

“为何?”

“万一你是幕后黑手,我和你走在一起岂不危险?”

“啊啊,王后你还在怀疑朕,朕对天”

扶襄突然似白鹭俯湖,投身密林之间,失去了踪影。

扶襄一三六、谁是雀后操弓人(上)

扶襄是欲以诱敌之计引左丘无俦、嵇释中的任何一人进入自己的伏击范围,另一人则经由扶粤率领扶家军进行圈围阻截。

她从没有对那两人赶尽杀绝的打算,不过是欲以阵法困锁住二人些许时日,为自己争取出改变如今天下三分局面的时间与空间。

她放出消息:原国王后为义兄扶岩与原王失和,被软禁于羊公峰。

这个设想的萌生,是在早前遭遇暗杀面对嵇释那只夺命寒镟的瞬间所获得的灵感。

彼时,使她感受到惊慑杀气的,与其说是那只箭,不如说是那双眼。嵇释的眼中,残留的一点对往昔的顾念,为暗黑中的恨怒烈焰所覆盖,除了杀她,无以为解。因为,她是个不听话的奴婢,不忠诚的情人。这份叛逆与不忠,触犯了身为主子与男人的忌讳,以至于他要亲手将她从这世上抹杀。是呢,他对她的最后一分执着,是“亲手”杀她。所以,那个本不该由一国之君亲自担纲的角色是他上场。

而一旦她遭受软禁的风声传出,左丘无俦也必来探看究竟。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双管齐下。

选择以扶岩为借口,全因那两人都曾因扶岩在她心中的分量吃味,对原王的同情心作祟之下,也更能相信事件的真实性。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后,意外失败。

一项计划的实施,无外两种结果:或是成功,或是失败,失败并非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得是毫无裨益的失败。她此时需要一个人到一个谁也打扰不到的地方,从头细细过滤,厘清计划的疏漏,找到产生失败的结点。

她甩开冉悫,向之前发现的一处山洞飞徙。

“发现王后!”十几道暗影由四下围拢。

她左跃右突,继续自己的奔逃之路。

“追!”

“且慢。”暗影中有人发声阻拦,“主上说过以另外两人为优先目标。”

“但主上并未说放过王后”

“总之,先着力狙杀另外两人!走!”

暗影刹那不见。

匿形树顶瞰视中扶襄颦起净白眉心。

“你不会因为那几个人的话当真怀疑是朕做得这一切罢?”她耳边有人幽声问道。

扶襄睇了这个片刻前出现的男人一眼:“如果是你做的,显然符合了每个人的期望。但因为太合理,反而不正常。”

“王后英明。”冉悫以袖角抹泪。

她抽出暗囊中的素笺递去:“如果遇见人,沿着这个路线逃避,引那些人进入阵法里。”

“啊”冉悫喜上眉梢,“这就是传说中能将生龙活虎困锁成死鱼一条的九宫阵法?”

“小心,如果你行差踏错,被困的可就是你了。”

“那岂不是很危险?朕还是陪着王后”

扶襄目注他左后方,道:“阿粤,将你的蛇先收”

“朕也去!”原王陛下疾若惊风般疾去。

如果不是这个人,又是谁?扶襄滑到枝杈间,借着树叶的蔽挡观察敌情,心中忖问。

在左丘无俦和嵇释面前深信不疑的设定,至少有三分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混乱,不在另外两人面前失神失态。

可是,是谁?谁能洞彻先机?谁能窥视全盘?谁能将他们设成砧板鱼肉举刀霍霍?

这个人

这个人?!

“不行,王上回来!”

扶襄一三六、谁是雀后操弓人(下)

倘若她预感成真,那么她就是陷落进了世上最繁复的网中而不自知。而此刻最为危险的人,已不是她,反是不该在此出现的

不敢再往下深想,她朝着方才冉悫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王冉轻尘,不必再向前走了,听到我声音后停在原处等我!”

“你对这位原王还真是有情呢,如此忧心焦虑的呼唤,听着不由得就羡慕嫉妒起来。”

这道声音的出现无疑将她的猜想证实了一半。她应声刹住脚步。

来人推开挡路的枝木,闲庭散步般走出:“你设在羊公峰上的阵法将我的人给困住了大半呐。怎么,你不奇怪我为何能够脱身么?”

思来想去,无非只有一个可能,“原营内有你的细作?”

来人一笑默认,道:“风长老那群人虽然没有能耐杀你,易容术却远高于寻常的江湖人士,若非个中的顶层高手断难发现罢。你派扶粤外出的时间,便是他们替代可以进出你与原王营帐的亲兵的时光。虽然你们都是精明机警之流,却逃不过百密一疏,那些人作为扶门出来的暗卫,纵算无法窥知全貌,捕捉点蛛丝马迹总是不难。”

隐隐间,她突有所悟:“比及杀死,世子殿下更想溃败扶襄么?”

“不。”嵇释摇头,唇际上挑的弧线优雅迷人,“‘溃败’这个词并不恰当,准确得说,我是想”

他笑:“摧毁。”

她美眸丕地一定。

“我要摧毁襄儿。”操着飘逸清隽的嗓音,他道。

—》文—“是么?”她微抿嫣唇,“杀我犹不够,是要摧毁?”

—》人—“对呐,仅是杀了,并不够。”嵇释无奈地低喟。

—》书—“请问世子殿下几时有了如此想法?”

—》屋—“若襄儿指得是它的成型,应该是在你以那气势纵横的兵阵术与朕抗衡时罢?倘若它的滋生,是在更远更久之前的了。”

自己在对方眼里,已是一个如此碍眼如此招惹嫌恶的存在了么?她惟感心背泛凉:“难不成这时拖住阿粤的,也是风长老他们?”

“风长老这一次可是准备充分,你引以为傲的扶家军可就要亡在扶门人手中了。”

“不会。”

“为什么?”

“我两次放过风长老,他还要自己凑过去,且偏偏是落在阿粤手里。”

“哈,难道你的扶家军是神兵天降?”嵇释纳罕问。

“不是。”她眸光内冷意涔涔,“但就如阁下对扶襄无论是想抹杀还是摧毁,都不太容易不是么?”

嵇释长眉悠挑:“哪怕此刻你的头顶纵横着尽是毒刃的绳索?”

扶襄仰头去看,果见绳索如织,刃光危寒,封堵住她头上的天空。

“若使襄儿的从容不迫来自左丘无俦,我该提醒你,此时的云王阁下正沉浸在捕杀原王的游戏中乐而忘返,怕是难以顾及到这处。”

她掩口低哂:“自打扶襄在世子殿下的面前遭遇毁容之灾的那时始,就已明白了一件事。”

嵇释目芒掠闪。

“万丈迷津,并无他人撑舟来渡。除了自渡,别无出路。”她笑靥瞬间璀璨夺目,“世子殿下,扶襄从那时就学会不再因对外力援手的希冀而错失自救的机会。”

“你”

扶襄遽然挥出白练,将一根蔓延在参天大树树干上的藤蔓,被缠在白练头端的短剑削断。

顿时,原地树木迅即变换了方位,大汩的尘沙如喷泉般从低间钻冲出来,侵略到这尘世的空间。

“世子殿下一点没有纳闷扶襄为何会选择向这边逃跑么?”她问。

当然因为此处是她整座阵法的启动开关所在。

扶襄一三七、谁是狷狂谁是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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