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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气冬来-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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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听到这消息,苏沅便是不想去,去了定然会看到韩夫人,她害怕这个前世的婆婆,怨过她,却又怀着愧疚,实在是不想碰面。她之前甚至想过,要装病避开这一家的人,但是前不久却突然在东苑的庑廊下遇到了韩如遇……可见世上事,越是害怕越是会发生。
也许坦荡些会更好吧!
“韩夫人出生,写得一手好书法。”宝翠看着正在写字的苏沅道,“姑娘这字要是被韩夫人看到,定然会夸赞的。”
苏沅一下顿住笔。
墨汁浸染在宣纸上,满团漆黑。
宝翠是真的伶俐,之前知道她担心阮珍,便叫别人去打听,回来告诉她,说阮珍身体十分康健,奴婢们服侍的很周到,现在又提起韩夫人的喜好,只是,她又怎么能忘掉以前的事情?宝翠就算再善解人意,她也不能留在身边,不能再去信任这个人了。
宝翠瞧见苏沅神色不渝,心头惴惴,暗想姑娘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难以捉摸了?一时不敢再说什么话了,连忙收拾书案。
上房老夫人那里又有丫环来传话,说是莲花胡同的苏老爷子一家过来了。
那是他们苏家的堂亲,苏老爷子苏赡豪爽大方,儿子苏明诚能言善道,儿媳罗氏虽然胆小,却和善和亲,但最让苏沅喜欢的却是他们家的独女苏文惠。
她站起来问:“都来了吗,文惠姐也来了?”
丫环回答:“除了四公子太小没有来,都在呢。”
苏明诚夫妇一共有五个孩子,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苏沅心想,祖母对他们肯定是羡慕极了,她也一样,真希望母亲也能给父亲生个儿子,这样父亲就没有遗憾了!
苏沅稍许打扮了下,疾步走去老夫人那里。
很远就听见欢声笑语,苏明诚这个人虽然才学上不如苏承芳,三十来岁还只是个秀才,但却非常的有意思,常把老夫人逗得大笑不止。
苏沅走进去,看见父亲,苏锦都到了,便朝长辈一一问候行礼。
苏赡声如洪钟,比划着道:“三丫头长得真快,我记得去年才这么点儿吧,一下又长了半头高了。”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苏沅身上。
立在厅中的小姑娘肤色白皙,穿着荔枝红的潞绸夏衫,白细花松绫裙子,身材高挑,瘦不见骨,盈盈一笑,好似一阵极清爽的微风迎面扑来。
苏文惠忍不住叫道:“沅沅,你越发好看了!”
苏锦的面色不由一沉,苏沅这人自小就喜欢打扮,学她母亲以色侍人,卖弄相貌,以为凭着这张脸就能让人忘掉她是个庶女了!只可惜,谁也不是傻子,苏文惠总是讨好苏沅,还不是因为自己不愿理她,她才转而同苏沅相好的吗?
“文惠姐,好久不见!”苏沅却欢喜的走到苏文惠身边,拉住她袖子,低声道,“我想死你了!”
前世苏文惠嫁给了张孙锡,两年之后随他去了洛阳,她们再也没有见到面,后来苏沅听说,苏文惠死在了洛阳,她痛哭不已。母亲父亲去世之后,苏文惠常常来看她,开解她,甚至太过担心还求老夫人准许住了几晚上,这是一个难得真正关心她的朋友,苏沅怎么会不伤心?
那一天在城门口的离别,是一别了六年。印象里,已经六年没有见到苏文惠了。
见她眼圈都红了,苏文惠笑起来:“看来真是想得紧了,瞧瞧你,难道还要哭鼻子吗?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呢……”她要同众人说了打趣,苏沅连忙道,“我是想着你在家里吃喝玩乐,偏偏不来找我,我是在生气呢!”
“天地良心!”苏文惠大呼冤枉,“我娘不舒服,我这几个月都在陪她,你忘掉了呀?我使人捎口信给你的,你还给我送了一颗灵芝。”
苏沅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不由满脸通红,被苏文惠一阵取笑。
苏明诚示意三个儿子与苏沅见礼,他第三个儿子叫苏文进,今年三岁,躲在罗氏身后,声音好像蚊子一样的细弱。
看到这个小小的堂弟,苏沅眸色闪过一丝黯然,父亲不在了,祖母后来同苏赡商量,让苏文进做了他们家的嗣子。苏文进很听话,来了之后不哭不闹,很是抚慰了祖母的心,但这到底不是父亲真正的血脉,他们苏家至此断了根。
这都是她的错,苏沅手在袖中用力捏了捏,让自己从巨大的懊悔中清醒过来。
她可不能当众失态!

    
第7章 
耳边听到苏赡道:“明诚要是有承芳十分之一的本事,我都要烧高香了……”说的是苏承芳前不久升任工部左侍郎的事情。
苏赡总是这样不遗余力的称赞苏承芳,苏沅早就听得耳朵起茧。
老夫人怕苏明诚面子不好看,这样大的一个人了还被父亲比来比去的,便是道:“他也不过是有贵人提携,运气好罢了。”她看向罗氏,“等到天气暖一些,把文博带过来给我看看,一定跟他三个哥哥一样,生得副好样貌罢?”
这孩子才一岁,罗氏也是出月子没多久,闻言低头答应。
既然说到孩子,苏赡笑道:“承芳,听说阮姨娘有喜了是吗?”
“是,上个月大夫确认了。”苏承芳颔首。
“但愿有好消息了!”苏明诚看一眼罗氏,“你几次来,同阮姨娘总是有说有笑的,不如去看一看吧。”他笑着同老夫人道,“尚静心软,不然回头到家了又忍不住惦记。”
因苏承芳一直没有续弦,老夫人偶尔会让阮珍出来,像罗氏这种亲戚,互相见得面比较多,罗氏胆小,与性子温和的阮珍走得近一些,老夫人笑道:“去看看也好,阮姨娘是个不错的人。”她这么夸阮珍,也是看在苏承芳的面子。
罗氏很高兴,站起来。
苏明诚念书不成,自是娶不到名门望族的姑娘,另辟蹊径娶了杏林世家的姑娘罗氏,罗氏父亲乃御医,罗氏也学了几分本事,前世听说罗氏给母亲把了脉,但自己当时一直同苏文惠在东苑赏花,并不清楚,也不知这一世母亲的情况如何?苏沅有点心神不宁。
苏文惠善解人意,看出来了,因知道苏沅与阮珍的感情,就说道:“光是看芍药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别处逛一逛罢?”
苏沅当然没有反对,结果苏文惠就把她领到阮珍这里了:“我娘在呢,走,我们去瞧瞧。”
多好的姑娘啊,苏沅更喜欢苏文惠了!
阮珍倒有些慌张,罗氏会来已经叫她惊喜了,结果两个姑娘还过来。
“都没有去赏花吗?”她忙道,“现在芍药开得正好,过阵子就要没有了。”
侧室就是这样的处境,苏文惠未免有些怜悯,难怪苏沅性子透着怪,刚刚结识的时候总是张着刺一样,但相处久了却发现,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心里有热枕。年前听说母亲生病,苏沅把阮直送给她的最好的灵芝送了过来。
“我同沅沅看腻了才来这里的。”苏文惠瞧一眼阮珍卷起的衣袖,“难道娘是要把脉吗?”
罗氏的脸一红:“说着玩儿的。”
“外祖父可是闻名天下的御医呢。”苏文惠笑着推母亲,“娘您快些试一试,刚才爹还说希望有好消息的。”
阮珍把袖子又往上卷了些,众人都看着罗氏,包括苏沅。
罗氏的脸更红了,坐下来把手搭在阮珍的手腕上。
从侧面看去,罗氏的脸小小的,神情柔和又安静,苏文惠丝毫不像她,更像玲珑八面的苏明诚,苏沅在心底轻叹了声,可惜医者不自医,罗氏生病之后,自己并不能救活自己,甚至罗老爷子也不行,听说在一个早晨死在了床上。
苏明诚抱着她去罗家,跌倒在雨里。
苏沅对罗氏的短命很是唏嘘,目光连一瞬都没有离开,罗氏很认真的把脉,好像发现了什么,神情突然有一丝的惊诧,又有些欣喜,她慢慢的放开了手。
“怎么样?”阮珍问。
罗氏满脸的笑。
“娘,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苏文惠追问,“快些告诉我们!”
罗氏并没有说,而是问阮珍:“大夫怎么说?我听说回春堂的丁大夫一直在给你看着的,是不是?他说了什么?”
“他老人家说还得看看,说什么月份不足说不清的,不能胡乱开口。”
听到这话,罗氏的脸色一下变了,耳边好像听到父亲的声音,“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本事给人把脉?你又不是男儿,还不如去学学女红,别在这里胡说八道,看出了人命!”她脑中轰隆隆得响,手指抓了抓衣袖嗫嚅的道:“你才怀了一个多月,是不好说的,还是请丁大夫过阵子看下吧。丁大夫都没有说什么情况,我,我哪里看得出来。”
苏文惠不满:“娘,您就不能先说吗?”
罗氏摇头:“我摸不出。”
苏沅眼眸微微睁大,她明明发现罗氏好像看出什么了,怎么突然就改了口,难道母亲肚子里的胎儿不好吗?她为什么不说?
阮珍一贯不喜欢强迫人的,更何况是罗氏这种性子,便笑道:“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急着知道。”她叫人上茶,“喝些热茶罢,我记得你喜欢喝碧螺春是不是?我这里有些新鲜的,闻起来很香。”
众人就坐下来喝茶。
苏沅这一世最在乎的就是阮珍,什么人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便一直惦记着,想问一问。因他们来,老夫人早早使人准备了宴席,也叫了阮珍一起出席,等到摆宴时,苏沅疾步走到罗氏身边,拉着她躲在一架老松盆景后面轻声问:“堂婶,您就告诉我罢,姨娘的脉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不好?”
“没有。”罗氏吓一跳,忙道,“没有的,很好。”
“那您为何不说说呢?”苏沅晓得她胆小,声音越发轻了,几乎是哄着道,“就告诉我一个人好不好?我实在很担心,我晚上会睡不好的!”
小姑娘哀求着,眸色像星空下的湖水,罗氏的袖子被拉着一动不能动,她拗不过,又生怕苏沅太过着急当众叫嚷起来,连忙道:“我是觉得同我第一胎的脉一样……但我哪里摸得准,连丁大夫都说说不清的!好了,你就随意听一听,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这多是胡说的。”
罗氏第一胎怀的是龙凤胎,生了苏文惠与她哥哥苏文润。
苏沅瞪圆了眼睛。
罗氏怕别人看见,从她手里抽出袖子,走到苏明诚那里去了。
苏沅好半天回不过神。
母亲难道怀的是龙凤胎吗?可她前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直以为会多个妹妹……那父亲岂不是要有个儿子了?她一时欢天喜地,但想到罗氏说的,有可能不准,又忍不住清醒。
也许该再请个大夫看一看!
她想同父亲去说,转过头却看见苏承芳正跟阮珍说话,他穿着件轻薄的冰纨夏袍,颜色雪白,几乎没有什么花纹,但却十分的华贵。
“老太太托人送来一筐的油桃和香瓜,都是你喜欢吃的,我叫人送去你房里。”苏承芳把好消息也告诉了阮珍的家人。
阮珍没想到,又惊又喜,抬头看向苏承芳。
男人的眼眸流光溢彩,比任何的宝石都要好看,她的脸好像被照得一红,轻声道:“应该是娘自己种的,我听哥哥说娘前两年在家里开辟了一块地出来,许是终于长出果子了。”
“老太太还真是有闲心逸致。”苏承芳闻言一笑。
两个人在说阮珍的母亲季氏,也就是苏沅的外祖母,这当然不是名义上的外祖母,只苏夫人甄氏一早就去世了,苏沅从来没有见过,又是被阮珍养大的,她心里就把阮珍当母亲,阮家的人自然就是外祖家。这季氏又生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每次来苏家,都对苏沅非常的好,这种好是发自肺腑的,苏沅又怎么会不喜欢?
她心里自然就着急了。
因为前世,季氏就是在今年染病的,到得九月突然加重,阮珍为见她最后一面,不顾身孕坐车去晋县,后来在路上出了事。
她这一死,季氏痛失女儿,很快也与世长辞。
这些事情堆在一起,回忆时让人透不过气来,苏沅重重吐出一口气平缓下突然涌上心头的悲凉,她在那两年,失去了太多的家人。
到底该如何挽救?
季氏夫妇住在晋县,总不能叫他们搬来京都罢?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她也不可能冒然去跟父亲说这种事。至于阮珍,苏沅摇摇头,母亲这个人实在是与世无争,要她在父亲面前谋划些东西,那恐怕比任何事情都要来得困难。
不过也因此,祖母才能容下母亲,才会对自己偷偷去看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不痛不痒的说两句。
苏沅正犯愁时,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随从急匆匆走到苏承芳身边,低头道:“老爷,阮家公子前来拜访。”
那不是舅父吗?苏沅心头一喜。
她从来就很喜欢阮直,因阮直对她的疼爱,对母亲的疼爱非常的直接,一点儿不顾及别人的看法,有时候遇到苏锦,苏锦欺负她,阮直是完全不管她是不是个小姑娘,当面就会斥责苏锦。为此母亲提到舅父,总是会忍不住苦笑,而祖母,苏沅朝老夫人看去,发现老人家的脸色不太好看。
确实,阮家兄妹两个的性子太不相像了。
苏承芳对阮直的到来并没有觉得惊讶,他心想应该是阮老夫人将阮珍的事情告诉了,才会前来探望,便是要让小厮请进来。
阮珍悄悄拉一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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