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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不凡是研究心理学的,很清楚人正常的思维,事实姬家的钱也实在多了点,不过,他不感兴趣那些。
他温柔地看向兴奋地睁大双眸的姬宛白,这才是他感兴趣的。她是什么家境,一点也不重要。她身上有一种古典、传统的娴雅美和慧黠的灵气、偶尔闪过的俏皮,才是吸引他的源头。
剧院里的观众有些特别。年青人多,老人少。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很多女子都化着精致的妆。
《游园惊梦》就是古代版的《人鬼情未了》,经过于丹的讲解之后,剧作家们几次修改,风寐华夏大地,稍微有点小资情调的男女,都以看一场昆剧《游园惊梦》为时尚。反到真正的昆剧票友嫌这戏现代气息太浓了。
于不凡与姬宛白的座位在后排,离舞台有点远。
一坐下,姬宛白就激动地四下巡睃,于不凡咂咂嘴,脸色戛然凝重,有点大义凛然的味道。
“宛白,如果我……一会儿睡着,你不要惊讶。不过,我会尽量不睡着的。”于不凡说道。
在于不凡考博的时候,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的,夜夜失眠。后来他发现了一个催眠的好方式,只要他一进电影院或剧场,开场音乐一响起,灯光一熄灭,他立马进入深度睡眠中。这渐渐的就成了条件反射。他前面谈过的几次恋爱,无论女友如何暗示来看电影培养感情之类的话,他从来都是装傻。
培养感情是两人的事,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对着一个睡得死死的男人谈情说爱吧!
但姬宛白在对着海报露出一脸激动时,他一下就动了心,怎么也不忍让那小脸失望。
“行,我看大戏时就爱静静的,不愿和别人说话。”姬宛白答得很干脆。
“……”于不凡有些意外,难道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灯光隐去,一阵紧密的锣鼓声,大幕徐徐拉开。
姬宛白坐坐好,挨着于不凡那边的小手被于不凡握着,不一会,她听到隔壁就传出细微的鼾声,她扭头一看,于不凡真的睡着了。
她笑笑,转过身,专注地看戏,也没抽回自已的手。只一刻,她全部心神就陷进了剧情之中。
魏朝是明朝之前几百年的一个朝代,《游园惊梦》是明朝才子汤显祖写的一出戏,姬宛白之前没有听说过。
在明朝之前、之后相当长的时间内,女子们都被拘束在闺阁之中,想爱不能爱不敢爱,有情也要装做无情,压抑越强,渴望就越强。
剧中,杜丽娘轻柔婉转地唱道:“这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遂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这几句,一下子就叩动了姬宛白的心。她也曾为青楼女子写过这样的幽怨诗词,只是她还不敢如此直白。
“不入此园,焉知春色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戏一出一出的往下演,姬宛白的心因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生死深恋一点一点被震醒了。
她第一次知道爱原来不只是温的、柔的,它也可以是火,滚烫的。
爱一个人,要直接地诉说,坦承自已的心思。爱到自然处,甘愿付出自己的身体,与心爱的人缠绵温存,做喜欢做的一切事。
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太多条条框框。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喜欢的人,是件多么庆幸的事,再得以两情相悦,实在是天上人间,快乐何哉!
她激动得渗出了一掌的冷,不禁濡湿了于不凡的掌心,他不等灯光亮起,悠悠地醒了。
一抬眼,发觉前座后座、邻座有许多情侣拥搂着,在剧场里,就热烈的吻上了。只有他的小学妹两只眼瞪得溜圆,看得出神,看得入戏。眼眶还湿湿的,像是哭过了。
他动容得不能自已,抬起她的手,挪到唇边,轻轻地一吻。
灯光乍然亮起,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幕徐徐合上。
姬宛白转过脸,灯光下,她的眸子,晶亮的象天边的星子,幽深得象甜美的井水。于不凡可能是刚醒,有点恍惚,他忽然凑过去,极其缓慢地靠近她的唇,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啄了一下。
就那么一点,两个人都有些晕,微微地发着抖。
散场的观众露出善意的笑,觉得于不凡把握的时机不对,刚刚黑灯瞎火的吻不好吗,看那文静的姑娘,脸一丝丝慢慢变红了。
于不凡吻过后才觉不妥,拖着姬宛白匆匆地往外跑,上了车,两个人都颤颤的。
于不凡开了窗,夜风灌进车中,他才稍微清醒一点,不过,还是心跳得厉害。当他松开姬空白的手,摸上方向盘时,竟然是那么的舍不得。
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岁的男人,摸个姑娘的手都激动成这样,还叫正常男人吗?
车无声地穿行在夜色中,车中飘荡着微妙暧昧气氛,两个人都没什么说话。
车在姬宅前停了下来。
“我……就不进去了,时间很晚了,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屋。”于不凡拉开车门,把包包递给姬宛白,“明早差不多时间,我……来接你去见另一位医生。”
姬宛白点点头,转过身往花园走去。
走着走着,她忽然转过身,于不凡也象是在期待着什么似的。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就迎了上去。
两张唇快速地就贴到了一起。
两个人之间,有了第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有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深长的,深长得姬宛白站都站不住,只得紧紧圈住于不凡的脖子。
“宛白,我爱上你了。”云里雾里,于不凡还是有一点清醒,在极度快乐中表白着自己的心声,他不要宛白对他们之间的一切有任何的猜测。
夜风中,花园里的树叶哗啦啦地颤动。
“我也是。”姬宛白踮起脚,闭上眼,任由他在她的口中侵城攻略。
路对面的一棵香障树下,一个站着的黑影咄咄地看着他们,嘴角浮出冷漠的恨意。他砰地转身,不慎碰到了树干,落下一地的树叶。
姬宛白睁了下眼,于不凡又一次的搅拌、吮吸,她再次迷失在他的温柔之中。
☆、第173章 话说确诊(二)
一个男人一大早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大门口,还是那种吾家有女初长的门口,任何一对父母,都不会把这理解成这是一种单纯礼貌。
而且一个再尽职的医生,负责为病人看病,应该不会还负责接送病人,外带看戏、喝饭。
姬夫人与姬董对视一眼,病人与医生产生恋情的事不是什么新闻,但是若发生在他们家宛白身上,有些怪了。
以前的宛白对爱情采取的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似乎事不关已。
现在的宛白对爱情则是深恶痛绝,从她设计偷拍唐楷与情人一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宛白对从前的人和事都不太记得,突然和一位从前的学长陡然陷入爱河,没有理由呀!
可是迹象表明这好象不是一个传说,更不是于医生一厢情愿的弹奏独弦琴。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份?
“送我的吗?”姬宛白听到门铃声,就匆忙下了楼。害羞地对于不凡轻轻一笑,欣喜地接过还沾着露珠的香水百合,清雅的香气扑鼻而来。昨夜没睡几个小时,却丝毫不影响她双眸晶亮、小脸光彩照人。
于不凡不自然地扬扬眉,“我……知道这样子有点老土,但总是想找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我挺笨的,想不到别的方法,这花是在来的路上买的……”
“我……很喜欢,谢谢,我……把这花插到我房里去。”姬宛白象是生怕别人把送花抢走似的,紧紧地护住花,急不迭地转身上楼。
姬夫人叹息,家里面每天都换不同的鲜花,宛白说她们残酷,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还护花,怎么舍得摘下来呢!为什么于医生送了一束花,她就喜成这样。
“于医生,你随我到书房喝杯茶。”有唐楷的例子在先,宛白现在又是刚痊愈,姬董事长深究地打量着于不凡,眼中质询的成份很浓。
于不凡点点头,早晨的太阳从窗户外斜斜地射过来,他的一张脸网在一片灿烂的金黄色里,别人看不清他的眼睛,但脸上那种笃定与自信令人无法忽视。
“妈妈,学长呢?”姬宛白下了楼,看不到于不凡的身影,急了。
姬夫人宠溺地看着女儿,是说她纯真好呢,还是说她不害躁好呢?这才认识了几天,两个人突然就好得一刻都不能分开似的。
“陪你爸爸喝茶去了。”姬夫人拉着她走进客厅,站在车道上。
“喝茶不能在客厅喝吗,为什么要到书房里去?”姬宛白担忧地看着紧关的书房门,爸爸会不会为难学长?
姬夫人瞪了她一眼。
宛白今天竟然穿了条连衫裙,这真是难得,平时她可是惜肉如金的。
女为悦已者容,看来宛白是真的为于医生心动了。
“很喜欢于医生?”
“妈妈!”姬宛白娇嗔地抱住她,耳朵根后面都红了。
姬夫人笑,宛白现在越来越有小女人的味道,这样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爱情真的是一种魔力。
她疼爱地拍拍宛白的手,事出突然,但她对于医生的第一感觉就好。
于医生不如唐楷帅气、张扬,但于医生内敛、沉稳,两个人的素质更是不可相提并论。唐楷如一只寄生蟹,于不凡却是一棵挺拨的杨树,不依赖任何人的力量,直窜云宵。
小姑娘家可能会喜欢上唐楷那一类外向的男人,做父母的自然却是愿意把心爱的女儿托付给于医生这样的男人,问题是于医生这样的男人会爱他们的女儿吗?
医者仁心,于医生温和俊雅,令人如沐春风。他对宛白是爱还是同情呢?
不然,认识了那么多年,干吗要等到现在才心动?
姬夫人心中犯着嘀咕,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她看着宛白那么的快乐,不忍打击。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书房里传出来,书房的门开了,姬董事长满脸愉悦地与于不凡并偕走出。
姬夫人一看老公的神情,悬着的心立刻就落了下来。老公号称商场老狐狸,任何一只有害的生物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爸爸有没和你说什么?”车子开了一会,姬宛白开口问道。
“你说他会问什么?”于不凡促狭地眨了下眼睛。
“我哪猜得出。”姬宛白噘起小嘴。
“伯伯只是担心你恢复不了记忆,我说没有关系,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宛白。”他腾出一只手,抚了下她的脸,在红灯时,偷亲了几下。
他没有提姬董事长是如何用严厉的言辞旁敲侧击他的用心,质问他的目的,还有和他定下的许多苛刻的条件。他能理解为人父母的担心,他对姬家的账产没有任何企图心,那些话伤害不了他,反而让他觉得解脱。这样子,他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接近宛白了。
“这几句话怎么说了那么久?”姬宛白不太相信。
“我们还聊了些男人之间的话题,比如政治、金融之类的。”于不凡打了下方向盘,把车拐进一条不太宽的幽静小路。
“这不是去诊所的路。”走了几次,姬宛白依稀记得一路上的几个显著标致了。
“嗯,我们今天不去诊所,我带你去看一个我大学时的异师,让她为你做个治疗。”
“我的病……很重,重到你都治不了?”
于不凡把车打向路边,停在一棵碧绿高大的香樟树下,没有说话,只是热烈的吻她,车里很快就温度加剧。于不凡克制了下自己的心火,松开姬宛白。
“不是不能帮你治,因为那项治疗,必须医生心神宁静、专注,而我现在对着你,心就……”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胸口,让她感觉他急促的心跳。
“再杰出的医生,为自己的爱人诊治时,都会慌乱如普通人。”他抚了下她的头发,拉开车门,牵住她的手,走下车。
于不凡说的那项治疗,原来是催眠术。
催眠是以人为诱导引起的一种特殊的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心理状态。在催眠过程中,被催眠者遵从催眠师的暗示或指示,并作出发应,可以使病人唤起被压抑和遗忘的事情。
“我不认为宛白是失去了记忆,我感觉她更象是灵魂易位,除了外表,她和从前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因为我们的先入为主,宛白自已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我想请老师为她做下催眠,让她从儿时开始,直到现在,忆起她所有的一切。”于不凡简单地向老师——著名的催眠心理治疗师崔教授介绍了下姬宛白的情况。
崔教授是位头发雪白的女子,看上去极其和善。
她瞟了一眼正在把玩着一只英国茶具的姬宛白,笑着点点头,“好啊!不凡,也许你会有一个惊喜的答案,我有这样的预感。宛白,过来。”
崔教授指着一张躺椅,“坐那里吧!”
姬宛白不解地看看于不凡,于不凡含笑向她眨了下眼。
“不要紧张,放松。”崔教授在姬宛白的面前坐下,从袋中掏出一只链表,轻轻地晃悠着。
姬宛白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随着链表的摆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宛白,你感觉室内的温度好吗?”崔教授用眼神暗示于不凡退到门边,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表针的嘀答声。
“嗯。”链表晃悠悠的,姬宛白意识有些迷糊,心中出奇的平静。
“这风舒服吗?”
“舒服?”
“温度适宜,风微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