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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傻乎乎,爱吃醋的吃货心里,是否真的又像她每次见到自己,表面那样欢天喜地,毫无忧虑呢?
胤禛怕压着李梦,他用一边肩头先着了床,再放下身体,才握住她的手一安慰道:“万事随缘,多思无益。”。
胤禛向来是行动派,说干就干,尤其对于自己在意的人,更是如此。第二天苏培盛便奉命带着工匠来了,在院子里李梦好一阵忙活,又是勘察图纸,又是测量土地尺寸,末了又让金元宝和翡翠带着院子里的奴才们将园子里能清空的杂物都先清空,这样热热闹闹忙活了一阵子。又过了十来天,四株长势极好的石榴便被移植了过来。
翡翠怕外间的泥土飞尘污了李梦的屋子,便提前带着小丫头用厚实的粗布将李梦的窗格子全部糊弄了起来,直捂了个严严实实。一直到外面全部忙活好,李梦才看见窗外豁然便多了一片青翠欲滴的微型小树林!又听翡翠转述了苏培盛的介绍,道是这石榴树是陕西过来的白皮甜石榴,待到结果子的时候,个个皮薄易开,籽粒似雪如玉,多浆,极甜。
石榴是喜阳的树,移植过来后,日日帮李梦挡着太阳,吃饱了日光,长势喜人,平日里,李梦坐在里屋窗下,或做女工,或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总在这能被这石榴树的绿荫下,那窗格纸雪白雪白,又会反光,写起字来,便觉得满纸皆碧。那纸上虽是拙劣的画作,也被衬出了几分雅趣。
福晋听闻了石榴树的事儿,只能是满嘴酸涩,关在屋里又是抄了一日的佛经。直到手腕都酸痛得没了直觉。箫玉一直给跪下了,才劝得主子能放下笔歇一歇。
欺人!欺人!
石榴虽然还没有“绿叶成荫子满枝”,但宋格格的肚子一天天地终于显现了出来,开始时是慢慢的隆起——也不见得如何快速,贴身伺候的人甚至都看不出长进,但四阿哥是五六天去一次,拉长了时间的距离,就能看出对比了。
到底一日一日地不同了。
等过了七月日头最毒的时候,普通常服便已经掩盖不住宋格格的肚子。行走坐立之间都显现出一种笨拙的艰难来。福晋那里早就免了她的请安,传了话来道只让是宋格格安心养胎,为四阿哥生下一男半女,给这府里添上开府以来第一桩人丁喜事。更让膳房连连送来滋补养胎的羹汤和膳食。
宋格格身边的贴身婢女就捡着主子赏赐的吃不掉的剩汤漏菜,一张脸盘子养得肥圆肥圆。福晋更是成日价地抄经拜佛,祈求佛祖保佑宋格格这一胎平安顺遂,连带着箫玉和嬷嬷都陪着连轴儿转地熬夜值守,三个人眼皮儿都发青,脂粉若是打得淡了,眼下蛛网一般的的青筋脉络都看得见。
于是一时间,四福晋美名传扬,连宫里德妃娘娘都听闻了,好几次将四福晋叫进宫去,名头上只说是想孩子了。
德妃娘娘也是一点点熬出头的,光是看名头里这个“德”字,便知这几十年宫中的风霜雨雪,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要忍得、要挨的是不够的。
宫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能忍。
得毫无怨气地带着笑忍,带着笑挨。
那才是康熙口中称赞的“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克娴于礼”的德妃娘娘。
帝王之家从来都是男人的历史,千古一帝身后的女人,从来只是一群苍白而黯淡的影子。或是贤德,或是骄纵,或是隐忍,或是阴毒,都只能湮没在一代帝王的烟尘里。
康熙二十年册妃位序惠妃、荣妃、宜妃、德妃。在这四个人中,德妃的出身最低。她不是以秀女身份入宫,而是以更低一级的官女子身份入宫。又是包衣出身,与其他妃子尊贵的背景相比,出身卑微的德妃自带一种发自内心的谦卑恭顺。
这种真正的柔顺才是康熙所喜欢的。
只是……四福晋到底与自己不一样。
德妃娘娘斜卧在美人榻上,两个宫女:一人轻轻帮自己揉着腰,另一个则负责揉太阳穴。
她微微抬了眼帘,用一种柔和中暗藏精明的眼光,刀子一般扫了一眼面前进宫觐见的四福晋。
日光打在四福晋侧脸上,照出了几颗小痘痘,也照出了一脸红扑扑的饱满与蓬勃。虽是做出低头敛目的柔顺样子,满胸的委屈不畅却都写到了脸上。嘴巴还微微嘟着,饱满而丰润的水红色,是青春肉体才会有的充盈丰沛的血色。
多么好的年纪哪!
何况还有那样尊贵的母家,偏偏就不得宠,还被府里一个汉军旗的小格格压制得脸面无光。
得多憋屈!
德妃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恍惚想起:康熙十二年,她十三岁,比四福晋这时候还小。
那一年,她入了宫。五年后,也就是康熙十七年,生下了四阿哥,次年封德嫔,康熙十九年,她生下六阿哥,康熙二十七年,她生下了小儿子胤祯。
一个女人的一生的辰光,也就在这样不知不觉中流淌着,流淌着。
第14章 无辣不欢
天色微暗,本是上午的大好辰光,偏偏昨夜刚下过一场雨。
夏雨连绵,来势凶猛,一下便延续到了早上。长廊下,着梅子青色宫装的宫女来来回回走着,抬头望去,只看得见重重灰云压在紫禁城的宫墙上,写意山水一般泼洒开去,模糊了宫墙与天空的分界线。若不是殿中的闷热,仰头望去天空,那种萧条竟有了些秋意。
德妃殿里有厚重细密的帘幔,挡去了外间的风雨如晦,内里儿臂粗细的蜡烛将室内照得白昼一般亮堂,那种灿烂与辉煌直接把晴日的光辉延接了过来,只有窗格子里冷风回旋,时时吹起桌案上铺着的抄写了一半的佛经纸张,簌簌地翻动着,直扰得人心也乱了。
两只淡海棠色的玛瑙砚滴正压着佛经的另一侧。
德妃身边两个宫女低头专心致志地服侍着主子,除了偶尔牵动衣袖的布料摩擦声,竟没有其他一点杂响。殿里其他奴才更是石头一般,躬身立着。偶尔有要做活的,也只是远远地伺候着,用猫儿一般轻软的步伐走动着。
德妃爱静。
四福晋初时还沉得住气,只坐在德妃脚旁的矮榻上,虽是夏日,矮榻上仍然铺着厚厚的线毯,极其松软舒服,是怕主子硌得慌,只在最外侧放了一层凉席坐垫,一片一片的玉石一般的凉片之间用银线穿引,在殿里昏暗的光线下流泛着水光,自有一丝素雅平和下的雍容自持。
四福晋向德妃娘娘身边靠了靠,随手向一边的小桌案上捻了块奶饽饽吃起来,那奶饽饽味道又并不纯正,似是在其中加了花瓣与莲蓉,甜腻得很,只是颜色泛着淡淡奶白,和福晋细长的手指几乎融成了一色。
四福晋素来不喜味道太重的糕点,吃了几块便也放下了。抬眼看了一眼德妃娘娘。
虽然年华不再,但宫中养尊处优的日子到底养人,兼之有皇子在手,心宽体和,骨子里又是卑微柔顺的性子,德妃娘娘看起来还年轻得很。
言笑之时仍然可见年轻时的秀美动人,怕是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当年辛者库出身的卫氏,也是排得上名次的美人。
只有当她像现在这样,闭目养神之时,满脸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于是鼻翼到嘴角边,两道深深的沟壑才分外明显,毫不留情地揭示了她的年纪。
一股浓郁的沉水香从兽炉中喷出,弥漫在屋内。
四福晋对这味道很熟悉,胤禛不爱香料,唯独喜欢这沉水香。
从这一点来看,他和德妃娘娘倒是很相像。两人的性子也是如出一路,都是沉得住气的阴稳性子。
只是,德妃娘娘当年生四阿哥的时候,身份尚卑微,只是宫中一个小小宫女,因此胤禛满月后,立即交由皇后抚养。
当然,那时候,皇后还不是皇后,是皇贵妃。
但作为康熙身边最尊贵的妃子,她已经执掌六宫,善待宫人。温柔仁德之名,宫室皆知。
只是子女运薄,终究没能给康熙生下一男半女。
因此,尚在襁褓中的胤禛抱过去之后,皇后便视若已出,亲自抚养,胤禛与皇后的感情极深。
可以说,皇后给了胤禛一个丝毫不缺少母爱的童年。然后十一岁的时候,皇后撒手人寰。
于是,胤禛被还给德妃。因为这时候的德妃已经是“妃”了,身份地位足够抚养皇子。
可是,德妃膝下也已经有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是从小跟着德妃娘娘的。
一个是胖乎乎带着热气的奶娃娃儿,成天在自己面前打滚。一个是刚生下来便被抱走,与皇后母子情深,待到成了半大少年才突然到了自己宫里。
谁亲谁疏?人心自然有厚薄。
从胤禛这个角度来看,他也不轻松。
心里想着跟母亲亲近,然而已经是有了自尊心的年纪,怎好意思做出幼子稚态?
母不像母,子不像子,虽是都刻意想做出母慈子孝的画面,都始终隔了一层,全无十四阿哥和德妃那种亲昵与通透。
不过,血浓于水。母子血亲是任谁都割不断的连脉。
四阿哥心底到底是尊着德妃娘娘的,四福晋默默地想着。
在一片烟雾氤氲中,她忽然觉得微闭双目沉思着的德妃娘娘很像一尊菩萨。
高高在上,度一切苦厄,可以普济世人,解决她一切苦惑的菩萨。
两盏茶功夫过去了,德妃乌雅氏估量着四福晋大约沉下了气,这才开了口,语气里仍然是一贯的温柔:“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一直苦着脸?”。
见四福晋张口欲言,德妃立即不着痕迹地堵住了她的嘴,紧接着道:“府里都还好吗?”。
四福晋蹲身子行了礼,这才恭恭敬敬地道:“回额娘的话,一切……”,她犹豫了一下,微笑道:“一切都好”。
德妃是经历了多少历练的人?四福晋脸上这点波动尽收眼底。一时间心微微喟叹,心道这四福晋若是像八福晋那样,有什么不痛快,竹筒倒豆子一般坦坦白白说了出来,虽是鲁莽泼辣,倒也算个清爽果断。
要么就得像帝王之家大部分女子一般,能忍。
更何况是个正室嫡福晋呢。
可这孩子能忍么?
偏偏不能!
没那种能忍耐的性子,又要极力做出隐忍的样子,这就是活受罪了。
德妃微微一笑,缓缓抬手,镶了烟粉与奶白色宝石的银色护甲清艳生光。
她对四福晋柔声道:“来,好孩子,坐得离额娘近一些,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四福晋依言上前,倚靠着德妃娘娘的膝盖,德妃覆盖上了她的手,虽是炎炎夏日,四福晋手背却是凉森森没一点热度。
大抵是人心凉,手也热不起来了。
四福晋闻着德妃身上的馨香,恍惚间竟觉得是在家做姑娘的时候,额娘也是这般姿势,这般口气。一时间想念起家人对自己如珠似宝的疼爱,心口一阵发酸。
德妃又款款道:“听闻你把府里的格格照顾得很周全?那很好!”。
四福晋低头柔声道:“宋格格怀着的是四爷的骨肉,不敢疏忽,只盼着她早日能为四爷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到时候一定先带进宫来给额娘看。”。
德妃开怀一笑,这一回是真的欣喜,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开来:“额娘等着!”。
四福晋微微一欠身,口中发涩,只能又生硬地道:“是”。
德妃又略收敛了笑意,亲昵地道:“不过这个小阿哥,生在那小格格肚子里和生在你肚子里,是大不相同!只有你生的,才是胤禛嫡亲嫡亲的小阿哥,你,明白额娘的意思吗?”。
四福晋猛地抬起头,眼里皆是焦急,口中促声道:“是孩儿不争气!孩儿知道了,一定会努力的。”。
德妃微微一抿嘴,侧过头去,上了新妆的肌肤明丽如雪,耳畔石榴籽儿一般的红色步摇晃动不休,眉眼间自有一种从容在胸的风流圆转。
她轻轻拍着福晋的手背道:“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急了。胤禛那里,你只要做好这个贤福晋,他自己能领略你的好。”。
四福晋再也忍不住,眼圈一红,颤声道:“可是孩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做好这个贤福晋!。
德妃一挑眉,扔开四福晋的手,嗔道:“孩子话!”。
四福晋胸中激荡,一时气血上涌,顾不得那么多,猛地站起身,后退了几步,跪下,郑重其事地道:“额娘!您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妃子,这后宫之中,您的地位尊贵无比,是万千女子羡慕的贤妃!请您教教孩儿,到底怎么样才能……”。
德妃哪里能料到乌拉那拉氏家的姑娘能出这个丑,一口茶险些呛了出来。不等四福晋说完,立即断声道:“快起来!这成什么样子!”。
身侧宫女连忙去扶了四福晋起身,那衣裙膝盖上流水一般的褶皱随着布料的伸直,又恢复了平滑无波。
德妃盯着四福晋看了一瞬,心里暗暗长叹一声:这丫头是真的喜欢老四啊!
她轻轻将手中茶碗向桌案上一放,肃容道:“本宫乏了,你们都出去吧,四福晋,给本宫捶捶腿。”。
一屋子奴才齐声应了,面对着德妃,倒退着小碎步出了永和宫内室,又将宫门带上了,德妃娘娘见众人都出去了,这才拉着四福晋坐在床榻前,柔声道:“额娘刚才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难道,你连额娘的话也不相信吗?”。
四福晋像听见了天籁之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