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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莞往帘子后看去,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
“哦,是了。我竟忘记让姑娘起身了。来人呐,给这位李姑娘看座,再上一碗姜茶,拿个手炉过来。”
承德帝刚说完,外头就有两个婢子将他要的东西拿进来,恭敬回禀:“世子爷先前已然吩咐过,奴婢们便去准备着了。”
承德帝往坐在一旁的陆睿看去一眼,陆睿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先前下水,身子也有些凉,想喝些热乎的,就让她们去准备了。”
陆睿主动说自己身子凉,这话说出去,也不知道谁相信,承德帝可没忘记这小子当年为了狩猎一头熊,在雪地里趴窝了一天一夜,那时候也没见他喊一声冷,遇到这李家姑娘怎的突然就娇气了?
承德帝暧昧的目光扫过去,难得在陆睿脸上看到了些许不自然,这小子素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今儿倒是新鲜。
李莞确实冷的不行,想起刚才在水里的种种感受,双腿仍旧发软,如今给看了座,又喝下一碗姜汤,手里捧着手炉,才稍稍缓过劲儿来。
帘子一动,从里面走出一个美貌女子,将一条薄毡子拿到李莞面前,李莞一愣,把姜汤放在一旁,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喝了姜汤已经好很多了,不敢劳烦。”
那女子温柔一笑:“我们夫人让给小姐盖上,小姐就别推辞了。”
李莞盛情难却,觉得上了这船舱就跟回到家里似的,给人照顾的这般周到,略微不安的看向陆睿,尽管两人不曾说话,但只要看着他,就能让李莞莫名安心。
“现在李姑娘可以说说,你是怎么落水的了。那条船是谁家的?那推你下水的又是谁人?”
帘子后的声音虽然悦耳,但却透着股子压抑的怒气,不知道为何。
李莞再次看向陆睿,陆睿不动声色对她点点头,这便是让李莞可以畅所欲言,无需顾忌的意思。
李莞思量一番词句,将自己如何上了安平郡主的船,又是如何被安平郡主身边的两个婆子推下水的事情说了一遍,李莞说完之后,船舱中的气氛一度冷凝,冷到李莞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其实如果不是陆睿提醒的话,李莞倒不会全然和盘托出,毕竟那是安平郡主,纵然李莞指认她把自己推下水,可谁也没有证据,事发前,安平郡主只是让婆子带她到甲板上吹吹风,并没有言明要把李莞推下水,所以船上的姑娘们也没法作证,那时只要安平郡主一口咬定李莞是不小心落水,最多算她一个监督不周的罪名,其他的就追究不得了。
再次往陆睿看去,只见他坐在圈椅上鼻眼观心,并不做评价,两只手捏成拳,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寒冷。
主家位的萧二爷听了这些之后也沉默了,眉头紧锁而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李莞正想起身告罪,兴许真的是自己说错什么了,给人家带来了困扰,也败了人家元宵佳节游河看花灯的兴致。
帘子后头突然一声杯子落地的声音,然后便是丫鬟们的惊呼声:
“夫人,夫人有没有烫到。”
听到帘子里的声音,萧二爷忽的起身,往帘子里去探望,随即便听见他的声音:
“怎么样,没事吧?”
帘子后夫人的声音压低了,但李莞还是能听到几声,只听夫人说道: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谁怎么敢?李莞一头雾水,想起身去问问夫人的情况,萧二爷进去那么久都没出来,莫不是夫人真的烫到了吧。
陆睿干咳一声,李莞想起身的动作就停住了,往他看去,只见陆睿端着茶杯对李莞明明确确的摇了摇头,用无声的嘴型对李莞说道:
“不要去。”
陆睿都这么说了,那李莞怎还敢动,乖乖的坐在位置上等待,过了一会儿后,萧二爷才从里面走出,对李莞温和一笑: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不不不。”李莞接连摆手:“是我不好意思,夫人没烫到吧?”
萧二爷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无妨,无妨。”
说着话,坐回自己的位置,若有所思的对陆睿抬手,陆睿赶忙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萧二爷指了指李莞,说道:
“你亲自把李四姑娘送回去,落水这么久,家里人该着急了。”
陆睿点头:“好,我这就送她回去,其他的事……”
萧二爷幽幽一叹,目光微沉:“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陆睿对萧二爷拱手,李莞闻言便站起了身来,对这位连陆睿都要这般恭敬的萧二爷告辞。
“今日小女的命是诸位救起的,小女没有太大的能力报答各位,但今后只要您们开口,小女万死不辞也当报今日大恩。”
李莞诚恳道谢,萧二爷听了弯了弯嘴角,说了句:
“你这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又有点像你爹了。”
李莞一愣,问道:“您认识我爹?”
萧二爷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新科状元李崇,如今这京城可没几个人不认识他了。”
李莞想起自家老爹做的那些事情,为了一点小孩儿间的事情,就大张旗鼓闹到驾前,只怕整个京城的人如今都知道了李崇是个小题大做之人了。想到这里,李莞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陆睿走过来,李莞把手炉放下,对萧二爷和帘子后的夫人说道:
“那小女便告辞了。二爷与夫人可否告知小女您们的住处,小女好归还这身衣裳。”
李莞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自己的,总不好再占人家的便宜。
萧二爷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今后且自己当心些就好,若是遇上那难以纠缠的,便不要理会,像今晚这般运气,可不会有第二回 了。”
李莞诚心接受萧二爷的训责之言,因为她自己也觉得,今晚这样的运气不可能有第二回 ,掉入水里,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道竟让她盼来了陆睿相救,如果没有这艘船,没有陆睿的话,李莞今天沉尸康定河是必然的事情了,所以,无论萧二爷如何训责,李莞都觉得不为过。
“是,李莞谨记萧二爷的话,今后定会当心的。”
只可惜,李莞的身份在这里,如果今后安平郡主仍旧存心找她麻烦的话,李莞还是避无可避。
只是这些话,李莞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跟着陆睿转身,刚走两步,就被人喊住,还是那个给李莞送薄毡子的美貌女子,她走到李莞面前,笑着递给李莞一方帕子,将帕子打开,竟是一对镶金嵌玉的镯子,镯子做工十分精巧,上头的花纹竟是李莞从未看见过的。
不解的看向那美貌女子,还没发问,她便主动说道:
“这是我家夫人送给小姐的,不瞒小姐,价值连城,今后若是小姐出门在外,可以佩戴此手镯,必能保护小姐平安无事。”
李莞惊诧:“这使不得,我怎可收下夫人这般厚礼。”
李莞的见识不算少,连她都没见识过的东西,那必然是好东西,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轻易收下。
可谁知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陆睿便接过手镯,代替李莞对那美貌女子道谢:
“四姑娘收下了,替她多谢你家夫人。”
第101章
陆睿替李莞收下了萧夫人的手镯; 然后便拥着张兮走出船舱,从绳梯下到小船,回到岸上之后; 李莞才对陆睿问道:
“你为什么要替我收那夫人的镯子?”
李莞跟那萧夫人不过是初相逢,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非亲非故; 按照道理来说; 李莞说什么也不能收人家东西的,更何况那东西还一看就特别贵重。
陆睿不以为意; 把镯子递到李莞手里,说道:“这东西比你想象中还要值钱。你且收着,没坏处。”
李莞觉得陆睿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正因为她知道那东西很值钱; 所以才不能收的嘛。脑子一转,对陆睿又问:
“那个萧二爷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看起来对他很是恭敬?”
陆睿虽然是大理寺卿; 官职比他大的官员有很多; 但他同时也是镇国公世子; 所以就算跟一品大员站在一起; 也未必需要那样恭敬。
李莞问问题的时候,一辆马车正好驶来,停靠在他们面前; 陆睿不回答李莞的话,扶着李莞上马车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 李莞赶紧往旁边靠了靠,总觉得陆睿上了马车以后,马车里的空间变得特别狭小。
陆睿见李莞低头拿着镯子发呆,以为她还在介意收镯子的事情,伸手将镯子拿过,然后将李莞的手牵过来,替她把那对贵气的手镯分别戴在手腕上,说道:
“别想那么多了,这镯子就算你不收,那夫人也会送给你的。你这般收下了,她才能放下心。”
李莞此时此刻关注的已经不是手腕上的手镯了,而是自己被陆睿攥着的手,陆睿见她面容羞怯,比之先前的青白已然红润不少,见她目光不住往下,陆睿顺着看过去,这才察觉自己的手居然还没有放开,赶忙松开,可就在他松开的那一刻,李莞的手反过来将他拉住。
陆睿抬头看她,只见李莞故意将目光调转到其他地方,一会儿看车顶,一会儿看车窗,一会儿又看看外面,总之就是不去看陆睿,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实际上手里却紧紧攥着他。
长到这么大,陆睿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抓住手,感觉有点奇妙,理智告诉他应该这样于礼不合,应该不顾一切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陆睿没有,两人间仿佛默认了什么似的,放任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李莞把陆睿抓的很紧,就是怕他把手抽走,但握了一会儿后发现陆睿并没有这个意思,心花怒放,渐渐放松。
马车走在康定街上,陆睿掀开车帘往水面上看了一会儿,说道:
“李家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你落水了。”
闻言,李莞也掀开帘子,往外头看去,果真看见水面上似乎有点混乱,岸边也有几人在对着水面呼喊,李莞认出确实是李家的人,放下帘子,李莞说道:
“我下去让告诉他们我没事儿。”
说着李莞就要起身,被陆睿拉住:“不必,让他们继续找吧。”
李莞不解看向他,陆睿却没什么表情变化,见李莞一脸不解,陆睿才破天荒的对她勾了勾唇角,那一瞬间,李莞觉得自己看见了春暖花开,再多的疑问在这一刻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感觉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李莞觉得跟陆睿在一起的时间过得飞快,依依不舍的下车,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地方不对。
“这不是后门吗?我进自己家,为什么不走正门?”看着陆睿,李莞想,会不会是陆睿不想让人知道是他送李莞回来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陆睿来到李家后门外,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很快门后传出取栓的声音,后门打开,张平从门后走出,对陆睿和李莞拱手行礼。
“陆大人,姑娘。老爷让小的在这里等二位。”
李莞一头雾水:“我爹让你在这里等?那他人呢?”
“李大人在外面找你呢。”陆睿替张平回答了李莞的问题,一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看见之后,才把李莞送进李家的后门。
陆睿对张平交代:“你家姑娘送回来了,我就先走了,与你家老爷说,回头我再来拜会。”
张平知道内情,闻言立刻恭送陆睿。
李莞在门内看着陆睿上马车离开,后门关上之后,才对张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爹为什么在外面找我?”
很显然李莞没事的消息,陆睿已经通知了李崇,可李崇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找李莞呢。
“这是陆大人吩咐的,如今外面还不知道姑娘没事已经回来了,那老爷自然是要出门‘找你’去的。”张平把李崇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李莞,然后就领着李莞在园子里穿梭,居然一个人都没遇见,安全把李莞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嬷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要见李莞安全回来就放心了,让银杏和春兰伺候李莞梳洗了上床睡觉,李莞舒服的躺在床铺上,却也不能安心睡下,脑子里不住想着事情,静下心来之后,李莞就明白李崇和陆睿在搞什么鬼。
李莞在安平郡主的船上落水,就算安平郡主可以推脱自己不知情,但在李莞没找到之前,李家都可以缠着安平郡主要人,所以陆睿和李崇才让张平在后门等着李莞,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院子里。
看来今天晚上注定是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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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和李家的家丁们举着火把围在安平郡王府外,敲锣打鼓的喊着号子,大意就是还我女儿的命,李家出动了三十多人,一起举着火把在外呼喊的阵仗也算是很大了,至少整条巷子里的人家都能听到。
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之时,安平郡主被家丁们护送着回到了府中,但李家的人在外喊叫,她也不可能回房去睡,被安平郡王和安平郡王妃拘在厅里,看着自己父亲在那儿负手踱步,安平郡主还不以为意,觉得父亲担忧过头。
“父亲,您别转了,转的我头晕。”安平郡主说道。
安平郡王猛地回身,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为什么转呀?你这才解禁几日,就给我又惹这么大麻烦,你好端端的,去招惹李家干什么?”
永安侯府的事情历历在目,李崇那时不过是刚中的状元,而现在他任职御史台,当时他就敢把永安侯府告上殿前,更别说那次不过是因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