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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那个人提着鱼竿,拎着几条鱼,费力地跟上男孩的步速。他走路时有些微跛,留在沙滩上的脚印也是一个深一个浅。
阿璃站起身来,朝来人喊道:“仲奕!”
仲奕把手里的鱼递给男孩,弯腰跟他说了些什么。男孩拎起鱼,快步地跑向木屋,空着的手向阿璃挥了挥,“阿璃姐!”
小孩子撒开腿跑、步子很快,眨眼就到了屋前,晃着手里的鱼:“这是我跟裴大哥钓的鱼。这条,还有这条,都是我钓到的!”
阿璃接过鱼,啧啧赞道:“不错啊,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男孩名叫林崇,跟着父母和弟妹住在这座小岛的另一面。林崇的父亲原是士兵出身,七年前东魏亡国时带着家人到了东海。他的水性虽然也算很好,但对于捕鱼技巧却远不如仲奕懂得多。在一次偶然撞见仲奕利用潮汐设网捉鱼后,就动了让林崇跟着仲奕学捕鱼的心思。于是,从两年前开始,仲奕的身边就多了个蹦蹦跳跳的小跟班。
林崇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黯下去,撅着嘴说:“出师是不是就是要离开师父的意思?那我就不能跟在裴大哥身边了?”
阿璃揉了把林崇的头发,笑道:“姐姐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裴大哥可舍不得你这么好的帮手!”
说话间,仲奕也走到了屋前。
他放下鱼竿,扫了眼地上的海胆壳,笑道:“海胆是今早捕的,我算着等你回来还足够新鲜。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他的皮肤比在东越的时候晒黑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却灿烂了不少。一身短衫长裤,裤腿和衣袖都高高地挽起,发髻用粗布系带随意地束起,远远看上去,倒真像是个自小长在海边的打渔人。
阿璃上前拉起仲奕的手,举到眼前研究着,一面说:“味道很好,可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去捉海胆,上次手被扎得鲜血直流的。”
仲奕急抽出手来,“今天我是用网捕的,不信你问阿崇。”
阿璃转头问林崇:“怎么,今天你也去捉海胆了?”
仲奕朝林崇使了个眼色,林崇有些不情愿地低声“嗯”了下。
阿璃笑着招呼林崇,“来,过来坐下尝尝你的战利品。”
她拉着林崇坐下,又挑了些海胆黄出来,送到他嘴边。
每次照顾林崇的时候,阿璃心里总有种微妙的、酸酸甜甜的感觉,仿佛跟沃朗失散的那些年月,此刻通过自己与林崇的相处被重新演绎了出来。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林崇比沃朗、更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弟弟……
仲奕在一旁整理着渔网和打来的海鱼,见阿璃一直不停地喂着林崇,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要喂他太多了。小孩子吃多了这个不好。”
林崇咽下嘴里的海胆黄,瞪着眼问:“为什么小孩吃这个不好?”
仲奕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眉宇间微有尴尬的神情。
阿璃见一向气定神闲的仲奕面露窘色,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对林崇说:“你裴大哥说得对,这海胆黄你不能多吃。等你以后娶了媳妇、要生小孩的时候再吃!”
林崇不到四岁就跟着父母来了东海,终日与大海、鱼群为伴,比中原同龄的孩子要晚熟许多。换作中原十一、二岁的男孩,听到阿璃这样说,就算不明就里,也多半会红着脸羞上一阵子,但林崇却是一脸严肃,恍然大悟般地“哦”了声,“原来是要生小孩的时候才能吃。”他的弟妹都是在东海出生的,对于生孩子的事,他倒是不陌生。
想了想,他抬头看着仲奕,“裴大哥,你和阿璃姐是要生小孩了吗?所以阿璃姐才经常吃海胆?”
阿璃在林崇的头上拍了一下,“胡说八道!”
拍下去后,她又立刻后悔下手重了些,于是语重心长的耐心解释道:“阿崇,只有夫妻才可以一起生儿育女,比如你爹和你娘。你裴大哥和我,就像你和你妹妹,是不可以做夫妻的。”
林崇挠了挠头,面带疑惑,“为什么不可以?”
阿璃忍不住又想拍一巴掌,可转念想着这孩子长在荒岛上也不容易,只好问:“那你想娶你妹妹作妻子吗?”
林崇对“夫妻”的概念还有些半懂不懂,但恍惚觉得如果要日日守着那汲着鼻涕、动不动就哭的小妹妹,似乎是件苦差事,于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想!”
阿璃揉了揉林崇的头,“不想就对!”她朝海岸的靠西的一角指了下,“你去看看那边的笼子里困住螃蟹没有。”
林崇答应了声,飞奔着跑向了海岸。
阿璃也站起身,吁了口气,对仲奕说:“跟小孩子解释个东西还真是麻烦!”
仲奕抿着唇角淡淡地笑了笑,继而垂下眼眸,继续整理着渔网。
晚饭过后,阿璃把从吉令换来的酒从船上搬下来,又在沙滩上升了堆火,打算烤了螃蟹下酒喝。
仲奕在她身旁坐下,抬头仰望着满天繁星。
东海的夜空中,星星似乎比别处的更亮些。每当夜风轻拂开那变幻莫测、时聚时散的浮云时,一点点闪耀的光亮便如同情人的眼眸般,温柔而多情地俯瞰下来。
阿璃跪坐在火堆旁,一面用叉子翻着烤架上用芭蕉叶裹着的螃蟹,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螃蟹,螃蟹,快点熟,姐姐今天换回来好几坛美酒,就等着你下酒了。”
仲奕的目光,缓缓地从夜空移到了阿璃身上,眼中有了笑意。
阿璃放下叉子,换了个盘膝而坐的姿势,扭头对仲奕说:“你采的那株珊瑚好像真是价值不菲!那帮商贩全看傻了眼。一开始,那个姓钱的商人还想跟我压价来着,后来见我抬脚要走,急得出了一头的汗!想唬我,哼,做梦!”
仲奕轻笑了声,“什么人居然敢跟你讨价还价?下次你去吉令时,把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别在显眼处,保管再没人敢跟你议价。”
阿璃格格笑了几声,抬手捋了捋鬓边的头发,“他们要是知道那珊瑚是你采的,也断不敢讨价还价!”
仲奕垂眼道:“还好我还能采珊瑚,总算没成个废人。”
三年前海战中受的那道腿伤,因为刀口深及筋骨,又在水中泡了太长时间,终究没有完全恢复。
阿璃的笑意敛去,“不许胡说!什么废人?只不过是走路时稍慢了些,没别的不同!”
仲奕侧头看着阿璃,神情和缓而温柔,“阿璃,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无丧气之意。当年我本该葬身鱼腹,要不是你舍命相救……能够活下来,已是万幸,我再不敢奢求什么。”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去想过有关三年前那场海战的一切。
自己是怀着何样的心情跳下了船,阿璃又是何等不顾一切地跟了来。
要不是阿璃的匕首戳伤了那头虎鲨、用它的血引开了鲨群的注意,即使自己来得及躲进船底的暗舱,腿上伤口的血腥气息依旧会引来鲨鱼的围攻……
阿璃没有搭话,拿过叉子、戳着柴火,良久,才有些踌躇地开了口:“仲奕,你,你想不想回中原?”她瞄了仲奕一眼,又立刻收回了目光:“我知道,这件事我们讨论过很多次……虽然,岛上的日子也不错,可是,你的腿伤如果能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说不定可以复原。”
仲奕借着火光打量着阿璃的神色。
自幼相识,让他对阿璃的每种表情、每种语气都比任何人更熟悉。他直觉地感到,今晚的阿璃,跟平日有些不同。
“阿璃,”仲奕的眼神探究,“你今天在吉令岛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阿璃手中的动作滞了一瞬,“没有,没听说什么。”
☆、浮沉聚散 (三)
东越亡国,裴太后和风青遥被俘……
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仲奕不会离开东越,不会铤而走险地约见慕容煜,不会因此而瘸了腿,也不会做了亡国之君。
阿璃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却没有意识到烤着的螃蟹已经开始发出烧焦的气味。
可这千辛万苦得到的自由,她舍不得放弃。
她不愿再卷入中原的争斗,也不愿仲奕再次出现在慕容煜的面前。
以慕容煜的个性,应该不会为难无辜妇孺。阿璃自我安慰似的想着,所以她和仲奕回不回中原,裴太后和青遥应该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青遥还有延羲……
有些事,既然决定了放下,就永远不要再去想。
仲奕凝视着阿璃,见她一瞬间变得神情怔忡、目光黯然,不由得后悔起自己刚才的问题来。
其实,如果那个答案会打破现在所拥有的美好,那他永远都不想知道。
虽然,不确定她是在为了什么而忧伤,但仲奕总不由自主地把阿璃怔然出神的表情和一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情感微妙的流露,往往不需要通过言语来表达。
垂目时的那一瞬失神,笑意中的那一抹无奈,眉宇间的那一丝黯然。
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仲奕也很清楚,她永远不可能忘记那个叫作乌伦的男子。
夜幕中,骤然划过一道光亮。
仲奕扬起了唇角,抬手指向天空,“阿璃,快看,流星!”
阿璃赶紧顺着仲奕的手势转身抬头,却只捕捉到流星消逝前的一丁点儿光芒。
“居然给错过了!”阿璃悻悻地敲着叉子。
仲奕宽慰道:“以后还有机会。日子那么长,以后我们每晚都来这里等。”
“流星可不常见,也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小时候听族里的巫师说,只有神族的人死了以后,才会化作流星坠落!”
话说出了口,阿璃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悸,骤地抿住了嘴唇。
仲奕没有留意到阿璃的表情,仰头看着星空,“是吗?可我听说神族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永远地驻在夜空、俯看人世间的沧海桑田。”顿了顿,他轻声说:“或许,墨翎也化作了这满天繁星中的一颗,一直在悄悄地守望着我们。”
阿璃挪坐到仲奕身边,抬头望着夜空,努力地辨认着墨翎化作的那颗星星,“你看,那颗会不会是墨翎?靠着月亮最近的那颗!墨翎那小子最喜欢吃兔肉,月宫里不是住着玉兔吗……”
夜风托起了她的几缕发丝,似无意地送到了仲奕的肩头,又轻轻地拂过他的颈间,酥*痒的。
仲奕缓缓伸出手指,圈住了阿璃的一缕青丝,在指间眷恋地缠绕着。
海岛上悠闲的时光过起来很快,不知不觉间,离上一次商船来东海的日子已经隔了一个多月。
这日,阿璃和仲奕正准备出门,却见林崇一边飞奔过来,一边高喊着:“裴大哥!阿璃姐!”
林崇跑到屋前时,弯着腰、大口地喘着气。阿璃不禁有些吃惊,抚着林崇的背,“阿崇,你这是怎么了?跑得这么快!”
林崇缓过气来,说:“西面海岸那边,停了艘好大的大船!大船又放下艘小船,船上的人正朝这边来!”
这座岛位置偏僻,又有礁石环绕,稍大点的海船通常都不会经过此处。
阿璃和仲奕交换了一个眼神,扶着林崇的肩膀,问道:“那大船什么样?有没有挂幡旗?船上的人有没有穿铠甲?”
林崇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旗……呃,什么是铠甲?我只看见小船船头上站着个男人,穿着红色的衣服……”他突然呲了下,感觉阿璃姐的手指骤然攥紧了,捏得自己有些吃痛。
林崇抬头去看阿璃,只见她目光似怒似怨,咬着嘴唇望向了海岛的西面。
×××
风延羲站在船头,望着细白沙滩上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心中滋味复杂的难以言绘。
耳鬓厮磨的两个人,往往意识不到彼此身上因为日复一日而发生细微的变化。
成长、衰老,只有在久别重逢的人的眼中,才会显得突兀而惊人。
三年的时间,让玉冠锦袍、花下抚琴的翩翩君王,蜕变成了皮肤黝黑、粗衣布裤的渔夫,也让阿璃张扬而倔强的神情中,添了几分柔和。
随行的韩楚还在下锚套缆,延羲已轻撩衣袍,飞身跃到了海滩上。
阿璃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而仲奕却是神色自若,含笑对延羲道:“延羲,好久不见。”
阿璃有时候会想,人身上的一些痕迹,是不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不管仲奕看上去有多像个地道的渔夫,他举手投足间那种不紧不慢的从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常年累月所熟习的君王所特有的与众不同,依旧在那里。而自己,也永远像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充满了戒备与疑心……
延羲嘴角勾出道笑,表情看上去亦是云淡风轻,“君上别来无恙?”
两人渊渟岳峙的相视而立,仿佛这场在东海偏僻小岛上的重遇完全在意料之中,没有半分的令人惊诧。
阿璃却沉不住气了,伸手扯住延羲的衣袖,挤出丝笑地说:“你跟我来,我有关于沃朗的事要问你!”说着,也不顾仲奕的反应,拉着延羲就往木屋方向走。
延羲任由阿璃拉着自己朝前走了一段,低声揶揄道:“看见我来,你居然没逃没躲。难道是分别三年,让你终于有一点点想念我?”
三年未见,他依旧英俊的令人不敢逼视,额前的长发被海风拂起,掠过那复杂而又深邃的目光。
阿璃驻足望着延羲,“我不管你是如何找到我们,又为了什么目地来找我们,请你不要把我们再卷入到中原的事里!”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