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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猛然抬起了头,“有办法了!”
☆、相逢犹恐是梦中 (一)
阿璃湿淋淋的从海水里钻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岸。
她拽了拽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又解开发髻,用手指梳理着一头长发。
在东海生活的三年,让她的水性大为提高。配合着波浪的流向和节奏来划水和换气,通过海底的礁石来辨识海岸的方向,对她来说都已是小菜一碟。加上她对温泉岛一带的海域相当熟悉,而王宫附近的几座瞭望台更是由她亲自设计,对其位置和巡逻守卫的部署都了如指掌,因而这一路过来得十分顺利。
只是温泉岛沿岸多是沙滩,靠近岸边的海浪中因此夹杂了不少沙子。阿璃一路游来,粘了满头满身的海沙,黏黏痒痒的非常不舒服。
她一边用手甩着头发,想把沙子掸出来,一边走进了岸边的树林之中。
沃朗说过,只要能拿到仲奕曾用过的东西,他就能以血探物、用巫术找出仲奕的下落。
而世上又有哪里比在温泉宫更容易找出这样的物件?
阿璃让沃朗给自己施了禁咒,好叫延羲无法用主仆蛊探知自己的去向。又半哄半逼地让蒙卞在庭院中下了致人昏迷的蛊,放倒了一众暗卫,自己则趁机溜了出来,循海路一直到了温泉宫。
沃朗并不确定禁咒对主仆蛊是否有效,而蒙卞那家伙又死活不愿得罪延羲,说不定一转身就把自己给出卖了!因此,一定要速战速决方可!
东越亡国后,昔日的东越王宫便成了燕帝的一处行宫,宫人的人数减了一多半,守卫也远没有以往森严。温泉宫更是位处偏僻,加之出入不便,想来如今在这岛上的宫人应该不过几人而已,阿璃想要熟门熟路地取件东西,实属易事。
转过几丛花木,奇石崚峋之间的一座石洞跃入眼帘。阿璃立刻认了出来,这是自己和仲奕曾来过的温泉洞。
温泉洞处于密林之中,平时鲜少有人在附近走动。以前阿璃住在温泉宫的时候,时常一个人到这里来泡温泉,享受一番王宫中难得的静谧和自由。
而眼下,江山易主,物是人非,这温泉、这岛、这王宫,都不再属于仲奕……
阿璃驻足思忖一瞬,转身走入了洞中。
洞中依旧水影粼粼,一池碧波冒着白色的热气。
阿璃记得仲奕送给过自己一面手执的银柄铜镜,她以前来泡温泉的时候也喜欢偷偷臭美一下,就把镜子搁在了水池靠最里面岩石的凹槽里,偶尔拿出来照上一会儿。
她脱下了身上被海水湿透的衣裙,拧干铺放到池边热烫的岩石上,然后跃入水中,一口气游到了水池对岸,伸手在凹槽里摸索片刻,镜子果然还在!以往负责清扫的宫人也从来不曾发现过她的这个小秘密……
阿璃取过镜子,翻身潜入水中,从水池的一头游到另一头,惬意的大口呼吸了几下,只觉得心情也变得畅快起来。
她靠到池边温热的岩石上,缓缓合上双眼,一路上紧绷的心情终于松懈了几分。
上一次跟仲奕一起来这温泉洞,还是被裴太后下了药的那一日……
阿璃还清楚地记得仲奕当时自责不已的模样,和自己略带惶恐继而又如释重负的心情……
仲奕,你在哪里?
他现在,应该知道了有关东越亡国、母后被俘的一切了吧?他会伤心难过吗?他会后悔当初的那个决定吗?
他会不会,埋怨自己向他隐瞒了在吉令岛听到的一切……
阿璃心头一片思绪混乱,闭目良久才慢慢地睁开了眼。
不知何时,水池边,竟蓦地多出了一个人来!因为逆着光,除了能瞧出来者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外,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
阿璃脑中“轰”的一声,愣了瞬间才回过神来。自己内力被封、加上失神沉思,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走进了山洞!
她是江湖上成名的杀手,行事一向谨慎,谁料想今日难得放纵了一回,却偏偏出了意外!
阿璃来不及自责自怨,强按住内心的惊慌,目光瞟向置于水池岸上藏有匕首的软靴,暗自计算着要拿到兵器所需的最短时间。来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入洞,想必武功不弱……
这时,始料未及的,水池边的男子朝前挪了一步,带着种难以言绘的痛楚、颤抖地唤了声:“阿璃……”
阿璃只觉得周身上下在这一刻仿佛被冰封住般、失去了知觉,僵硬的无法动弹。她下意识的想抬手捂住嘴,却完全不受控制,一动也不能动。
男子忽地轻笑了声,慢慢坐到池边的一块岩石上,头埋到了双手之中,重重地吸了口气,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又是幻觉……我真是疯了……”
“我问过宫人,他们说你喜欢此处的温泉……”他垂下眼,凝望着脚下的池水,苦笑了声,“想想真是可笑,我竟然对你的喜好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最喜欢吃什么,喜欢读什么样的书,听什么样的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慢慢了解……”
他的声音低的仿若梦中呓语,可阿璃却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
在她的记忆中,慕容煜一直是个从容而笃定的男子,临敌时有条不紊,指挥号令时冷静自信,即使是在被自己戏弄得发窘的时候、也从不曾乱过方寸。而眼前这个看上去竟有些失魂落魄的人,真的是他吗?
阿璃的嘴唇翕合了几下,喉间涌起的酸意丝丝蔓延至了眼角,渐渐凝成了水汽。
三年未见,原以为自己可以心如止水、平静而理智地去面对一切,可当慕容煜以这般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阿璃竟觉得自己苦苦下定的决心、似乎一瞬间就可以崩溃瓦解。
她宁愿他拿出汕州行刺那夜的冷酷和狠绝来,逼得自己毫无留恋地去放弃……
慕容煜睁开了眼,重新看向池中的“幻影”。
幻像依旧在那里,静静的,一动不动。长长的乌发湿漉漉地披在肩背上,一双清澈的眼眸像是蕴着氤氲水气、似悲似怨地看着自己,脸颊和嘴唇却被温泉暖出了一层娇艳的红润,生动而迷人。白皙的脖子下,是一对精致的锁骨……
慕容煜猛地移开了目光。
他心中翻涌着痛苦而绝望的情绪,自嘲地想着,自己究竟是痴魔到了何种境地,才会幻想出阿璃赤身沐浴的样子来?
可是,他舍不得不看。
以往的幻觉,或在梦中、或在醉后,朦胧而模糊。而眼前的这个阿璃,纵然一动不动,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显得更真实。
三年前亲睹挚爱之人惨遭群鲨吞噬,成了慕容煜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从峤州返回蓟城的路上,他浑浑噩噩的仿佛失了魂魄,最后竟有了轻生的念头。若不是那时风青遥派陈国龙骑营突袭蓟城,火烧了燕军大营,逼得他强打精神从病榻上爬起来,如今坐在这中原帝王宝座上的又不知该是何人?
慕容煜的目光再次投过来的时候,阿璃已经镇定了心绪,嘴角抿出决绝的狠毅线条,抬手将头发揽到胸前、遮住了春光,声音清冷的开口道:“你平日也是这般盯着姑娘沐浴的吗?”
慕容煜身子一颤,猛地站起身来。
“你,”他停顿片刻,嗓音颤抖地问了声:“你真是阿璃?”
阿璃漠然反问:“哪个阿璃?三年前死在东海的那个吗?”
慕容煜脑中千万种思绪狂乱地飞驰着,一时间怎么也理不清,怔怔地开口问了个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问题:“你,是鬼还是人?”
阿璃只道慕容煜早已认出了自己,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一时间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间涌出一股说不清缘由的酸楚。
她嘲讽地一笑,“怎么,你怕了?你当*死我和仲奕,怕我变作鬼来找你讨命?”
慕容煜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痛意。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葬身鲨群,自己不但无能为力,而且还充当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无法不痛恨自己!
三年来,被内疚和痛苦折磨到极点的他,一直不得不将心事强压心底,打起精神来应付朝政和战事。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如此栩栩如生的阿璃,一切自持和冷静被统统地抛开……
“嗵”的一声,慕容煜跃入了池中。
阿璃没料到他竟会直接跳下水来,怒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她贴着岩石,想逃又无处可逃。
慕容煜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阿璃,生怕一个眨眼她就又会消失不见。
似怒似嗔的阿璃,梦里勾画过千万次的容颜,如此的熟悉……
慕容煜凄凉一笑。绝望了三年,痛苦了三年,这一刻,她是幻念是心魔是鬼魅又有何妨?
他揽住阿璃,不顾一切地把她拥入了怀中。手臂是那么的用力,仿佛想把她揉入到自己的骨血之中……
失而复得,伊人在怀,他愿意用生命去换取这一刹那的幸福,“阿璃,你要取我的性命就拿去吧。”他埋下头,在阿璃的耳边声音暗哑、带着丝哽咽地说:“这是我欠你的……你要我怎样都行。”
阿璃只穿着被水浸湿的贴身内衣,此时被慕容煜牢牢抱住,不禁心跳如雷,脸涨得通红。一时间,前尘往事、酸甜悲喜、誓言谎言,翻腾沸搅,愈加迷茫矛盾起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竭力稳定心绪,清了清喉咙,低声问道:“当真我要你怎样都行?”
慕容煜抬起身,手指抚上阿璃的面颊,神情温柔而笃定地望着她,“绝不反悔。”
阿璃说:“那好,你放了裴太后和风青遥。”
☆、相逢犹恐是梦中 (二)
慕容煜闻言抬起了眼,对上了阿璃的目光。
那双梦里见过千百回的眼眸,清亮的宛如灿灿星子,又迷茫的好似溶溶月色,压抑着说不出的凄苦与隐衷。
如果说,前一刻他的心中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那么这一刻便是五味杂陈、滋味难辨。
能提出这种要求的,绝非鬼魅,当真是阿璃无疑。
而她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却是因为东越仲奕。
时隔多年,慕容煜已不大记得那位清雅俊逸的东越国君的模样,但他永远也忘不了阿璃纵身跃上船舷、决然坠入大海的一刻……
阿璃见他迟迟不言,冷笑道:“怎么,不愿意了?既然如此,刚才又何必说得那么信誓旦旦?”
她撑开了身子,旋身往岸上走。
慕容煜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声音有些微微颤抖,“阿璃……”
阿璃没好气地说:“你难道连衣服也不让我穿吗?”
慕容煜脸上一热,松开了手,背转过身去。
阿璃上岸迅速地穿好衣服鞋袜。
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发懵。她无法否认,慕容煜适才在水池边的那番自语让她微微发痛的心漾出了一丝浅浅的甜。可她也无法忘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血海深仇,无法忘记他的隐瞒和欺骗,无法忘记,当日他不顾自己的哀求逼得仲奕跳海自尽……
她寻思着逃离。
这时,洞外突然传来内侍尖声尖气的声音:“陛下,前殿传来话儿,说是陈国的相国风延羲想求见陛下。”
阿璃听到风延羲这三个字,脑中骤地绷紧了一根弦,思绪也不由得清明起来。
风延羲出现在越州王宫,无非有两个可能的原因。要么是沃朗的禁咒没有起作用,他找出了自己的行踪,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这么招摇地直接上门求见慕容煜。要么就是他知道慕容煜身在越州,特意来谈交换青遥的条件。
慕容煜在水中转过身来,视线在阿璃身上停驻一刻,随即朝洞外吩咐道:“寡人今日不得闲,让他明日再来。”
“等等!”阿璃来不及细想,脱口问道:“你能带我去见延羲吗?”
慕容煜怔了一瞬。
他想不出阿璃想见风延羲的原因。可时至今日,好不容易地失而复得,他其实,再没有能力拒绝阿璃的任何请求……
慕容煜点了点头,重新开口吩咐了一句,让侍者候在了洞外。
他上到岸上,弯腰拧了拧嗒嗒地滴着水的衣袍边角。
慕容煜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肩宽腿长,弯腰的姿势却不显得笨拙。
阿璃靠着洞壁的岩石,默默看着光影斑驳中慕容煜的侧影,只觉得这滴滴答答的水声跟自己的心跳融汇到了一处。
她想起他们初识时,他也是以相似的姿势把黑色大氅铺到地上,只为不让她坐在冰冷的地上……
在东海的一千多个日夜里,阿璃也曾反复问过自己,为什么不是旁人,而偏偏是他?
而这一刻,她恍惚有些明白了。
因为在他的身边,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一个被疼爱、被呵护,可以撒娇,可以软弱的女人。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一直都太奢侈,太难得……
洞外站着十几名宫人和侍卫,垂首躬身、摒息禁声,余光偷瞟到国君浸湿的衣袍和身边多出来的女子,疑惑蔓生,却都不敢出言相询。
慕容煜对阿璃轻声说:“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再去前殿,好吗?”
他此时尚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唯恐自己说话的声音稍大些就会让眼前的人如幻象般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璃亦是思绪恍惚,亦步亦趋地跟着慕容煜朝温泉宫正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