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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她拖着他走进雨里,雨越下越大,没多久两人衣服便湿透。
走在雨中,她眼角透红,像是被雨水打红,打了喷嚏,她仰头望他,带着一点鼻音说:“我妈我弟搬走那天,你说过,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会在我身边。现在你要去上海了,台北剩下我一个人……”
江禹安停下来,转而面对她,认真问道:“如果你希望我不去,我就留下来,你要我留下来吗?”
雨打在林子瑜脸上,几乎让她张不开眼,她昂首努力想看清他,却只见他低着头,雨水沿着他双颊滑至下颚,他修长睫毛承载不了豆大的雨滴,半玻а郏床磺逅劾锏那樾鳌
林子瑜笑了笑,没留他。
“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别担心我,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惜。”
她看了他好片刻,但那么大的雨,她实在看不清他的神情,看不清他有没有半点不舍。
她想他留下来,不是因为她开口留他,而是希望他仍像从前那样,只想待在她身边。多贪心呢!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他已经不是十八岁前的江禹安了,不是那个会义无反顾说“守护你,是我最重要的打算。”的人。
十八岁前,她活得实际理性,如今二十好几了,失去他纯粹的浪漫爱恋后,她才晓得,她最想要的,是他再像从前那样,把她摆在生命最重要的位置。
人有多矛盾,她早就领悟了。
她不能开口留他,除非……
“禹安,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占了什么位置?是妹妹?朋友?还是……”她拿出最大的勇气问他了,十八岁后,她再没听过他说爱她了……
只要他爱她,哪怕不再是非她不可、义无反顾的爱,只要他还有一点爱她,她就有勇气开口留他,她会、她愿意努力,让他再像从前那样爱她。
只要他仍爱她。
江禹安摸了摸她被雨水淋湿的发,想着要如何完整回答。她在他心里占了什么位置?他笑了,察觉不出的苦涩在舌尖打转。她在他心里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位置……他该从哪里说起?
“十四岁那年,我们在急诊室,你爸爸急救无效,你看了一眼,表情漠然地走出医院,我跟在你后面,我记得那天也是下大雨,后来你坐在花台边远远看着急诊大门,我在你旁边坐了很久,陪你淋雨。
“你忽然对我说:“禹安,你当我哥哥好不好?我没有爸爸,一直都没有,那个人终于死掉,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只觉得他总算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我、我妈、我弟,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了。
““可是现在,我坐在这里,好像有点懂我妈的心情。他死了,家里连个换灯泡、修水管的男人都没有,他再不济事,起码偶尔还会修水管、煮几顿饭、换坏掉的灯泡,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我妈老是说,有个男人在家比较安心……”
“你后来话说得凌乱,但我总记得那天,你看起来好脆弱,不哭比哭还让我难过,我那时很希望自己不是只有大你几个月,我希望自己大你好几岁,像个真正的哥哥,保护你、照顾你,不光是换灯泡、修水管、煮饭,只要你需要的,我都会帮你做到。
“那时我告诉自己,我会像个最好的哥哥,疼你爱你,后来你……”
他正打算坦白她车祸时,他不是在上海工作……他想把她在心里霸占的所有位置说得清清楚楚的,她是妹妹、是知己、是他心上最珍爱、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女人。
但她却在这时候,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江禹安!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我爱你!你发誓你一辈子都是我最好的哥哥,以后你娶老婆,不准对我不好。快发誓!”对他来说,她只是妹妹……
他僵住。这誓……要发吗?他想当的,不只是她想要的哥哥。
“可是我……”
“我不管!你快发誓。”她耍赖,眼眶热烫,幸好,下了这场大雨。
“……好,我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一辈子疼你爱你、对你好。”
抽油烟机轰轰地响,厨房旁的浴室门轻阖没落锁,江禹安煮好一锅姜汤,炒好最后一道菠菜,关火后,让抽油烟机继续运转,他走到落着小缝隙的浴室门前,敲了几下。
“还要洗多久?晚餐好了、姜汤也好了,快出来。”他一直听到她擤鼻子、打喷嚏的声音,不该答应她淋雨的。
“快好了啦。哥,你别催嘛!”她鼻音浓重。
江禹安身体僵住片刻,默然走开了。
此时门铃响起,他踱到对讲机,拿起话筒,熟悉的男音传上来。
“子瑜,是我。”
“一峰吗?”
“禹安?”
“嗯,上来吧。”他按下开门键,挂上话筒,盯着对讲机好半晌,直到外头响起拍门声,他深呼吸,伸手拉开铁门。
抽油烟机还在运转着,屋子里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他朝梁一峰笑了笑,淡淡地说:“我刚煮好晚餐,你吃过没?先进来,我去关抽油烟机。”
梁一峰提起手上的餐盒,下午他管家交代厨房做的,全是林子瑜爱吃的菜色。他进屋,跟在江禹安后头解释。
“我跟子瑜约了晚上联络,下午要厨房做了几道子瑜喜欢的菜,但她手机一直没通,我有点担心,就直接过来……”
“哥,谁啊?我刚听到门铃……”林子瑜低头走出浴室,她抬头看见梁一峰,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你们……”梁一峰提着餐盒,看见她拿毛巾擦头发,又看看江禹安,他头发也湿的,身上的衣服偏小,像是她弟弟的T恤短裤。
“你不要误会,刚才下雨,我们淋了一身湿,我拿子翰的衣服让禹安……让哥换,你别想偏了。”她直觉解释。
江禹安神色复杂看了眼林子瑜,对上她转来的目光,他立刻看向梁一峰,笑着帮忙解释。
“不要误会,真是淋雨回来的,我让她先去泡热水,怕她感冒了。”
第7章(2)
更新时间:2018…01…28 17:00:03 字数:4132
三人一阵尴尬沉默,最后江禹安想起什么,说:“你的手机大概被雨淋坏了,我想我的也是……”
“啊!”她大叫,冲到客厅拿起湿透的包,拉开拉链,果然里头的东西全都湿透,她哀嚎,“我的手机挂了。”
江禹安走过来,加码奉送她一个食指推。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淋雨?损失大了吧。”
“好惨喔。”她低头握紧手机,有点哽咽,在浴室里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偷袭她,禹安把她当妹妹已经够悲惨了,这下手机也来折磨她。
他蹲下来,看见她眼眶泛红,拍拍她的脸,笑着说:“这样就想哭,像个小孩一样,哥去帮你买新的,反正我的也坏了,你先把姜汤喝了,再跟一峰吃晚餐,我不饿,买完手机拿过来给你,我就回去了。”他起身要走,被她拉住手腕。
“你要买手机给我?”
“是,我不想看见你哭。”江禹安说。
“那我要最好、最贵的。”她语气任性,既然她是妹妹,妹妹有权和任性。
“好,我买最好、最贵的给你,只要你不哭。”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不哭了,哥……”她松开手,千言万语全说不出口,最后只说:“谢谢你帮我做晚餐。”
“傻瓜。”他笑了笑,留恋凝望她低下的头。
好一会,他转身朝梁一峰说:“你们吃晚餐吧,她吃饭喜欢有人陪。”
他进厨房找了个袋子,将换下的湿衣服放进去,走出来,再望了眼依旧低头的子瑜,什么也没说,走出大门,很轻很轻地关上门。
江禹安走下楼,没听见始终低着头的林子瑜哭出了声音。
梁一峰放下餐盒,走到她旁边,什么也没说,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背。
林子瑜哭了许久,声音渐歇,梁一峰起身走进浴室拿出吹风机,对终于止住眼泪的她说:“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她顶着红肿双眼,点点头。
梁一峰笨手笨脚的,从小到大被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大少爷,没在小事上照顾过别人,偶尔扯痛林子瑜的长发,只能不住道歉,好片刻才慢慢吹得顺了。
空气里,吹风机呼呼响,林子瑜终于开口。
“你不想问吗?”
“问你为什么哭吗?”
“嗯。”
“不用问,我知道你是为禹安哭,你不晓得我有多羡慕他,我希望会有那么一天,你哭是为了我,子瑜,我并没有比禹安差。”
她沉默许久,内心百感交集。
梁一峰关掉吹风机,手心还握了把她柔软长发,丝绸般黑亮光滑的发,漂亮得不像是真的。
“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梁一峰欲言又止。其实他不是没看见子瑜跟禹安之间的感情,他不晓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也不想知道。
在爱情战场上,他不当小人,但也不当君子,他不会风度翩翩的帮他们解决问题,他只想为自己的幸福而战,拿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努力把子瑜从禹安那里赢过来……
搬家这天,风和日丽,梁一峰向朋友借了辆小货卡,开进巷子,远远看见五个大纸箱、一个大型登机箱。子瑜跟禹安并肩站,那画面约莫持续两秒,禹安一双眼停在子瑜脸上,子瑜则看着他开来的方向。
这两个人,他认识了一辈子,几乎是一辈子……梁一峰想。
在这一瞬间,他闪过成全他们的念头,虽然放弃子瑜让他心痛,但看见禹安眼神那瞬间,他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像禹安那样,彷佛全世界都不重要,唯独子瑜才是这世界的唯一。
禹安深情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输了。
下一瞬,子瑜朝他这头粲笑着挥手,禹安转过来,也面朝他开车过来的方向,那一瞬间想成全的冲动,像雪一般在太阳底下融化消失。
他想,他有禹安没有的财富权势,能让子瑜过更好、更幸福的日子,他……并没有输。
他将车窗降到底,探头出去,朝他们两人挥手,停好小货卡,他跳下车子,用夸张的语气说:“你们两个居然在这里聊天偷懒!其他东西都要我一个人搬吗?”
“已经搬下来了啊。”林子瑜困惑地说。
梁一峰错愕,指着五大纸箱、一个29吋登机箱,不太相信地反问:“你的东西就这些?”
“这些已经多到出租车装不下了。”
梁一峰看看小货卡,再看看那几箱据说“很多”的东西。早知道他开休旅车来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去借小货卡?
“家具呢?都不搬?”他又问。
“我们家能用的,我妈、我弟搬走了,剩下都是房东当初附的,新租的地方该有的家具都有,我只要搬这些。”她解释。
“你该早点说清楚,我就开休旅车来了,这辆小货卡冷气坏了,我都快被热死了。”他摇摇头,搬起纸箱,江禹安马上将他手上的纸箱接过去。
“看你满头大汗,休息一下吧,我来搬,很快就好。”
梁一峰倒也不客气,索性将手上的箱子递出去,用手徒劳无功搧出微弱的风,越搧越热。
林子瑜看不下去,从皮包抽出一小包面纸,拿了张出来,帮他擦了几下额头。
“果然是养在冷气房的大少爷。”她取笑。
“笑我?等等你坐进去就知道了,这种天气,坐在没冷气的货卡里头像坐在烤箱里。”
“心静自然凉,车子开的时候,降下车窗就有风,能热到哪儿去?”
梁一峰盯着她好半晌,笑着冒出一句,“我看到你,心就静不下来了。”
仰头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她很清楚那种眼神,许久许久之前,禹安也总是用灼热得像是会将人烫伤的眼光看她。
她无法响应,撇过头想漠视他热情的视线,没想到迎上禹安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尴尬一笑,说:“我要搬东西了……”
“我搬好了。”江禹安语气淡淡的,脸上的笑也是那样淡,淡得像是将要融进蓝天里的稀疏白云,让人捉摸不清。
“呃……这么快?”
“没多少东西。”
“OK,出发吧。”梁一峰朝小货卡数了数后,打开副驾驶座车门。
“等会儿见。”江禹安走向骑了好几年的哈特佛,戴上安全帽,跨上车,引擎轰隆转动,他朝他们挥挥手,骑出巷子。
林子瑜站在小货卡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一股莫名哀伤席卷而来,她觉得禹安正一步一步走出她的生命。
“你们吵架了?”梁一峰蹙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