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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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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本来有多少悲观的心思,在看到这张新生的小脸之后,都再也想不起来,只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因为这个孩子,姜黎灰暗的心里有了阳光。沈翼不在了,但给她留下了希望。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轻柔温暖,目光在孩子脸上片刻不移,而后勾起他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第88章 让步

    双喜是在阿香请好了稳婆之后来了公主府上的,当时阿香和如意看着姜黎阵痛时痛苦; 所以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别的; 不过就陪她安慰她鼓励她。双喜过来的时候如意也没多想; 因是平常也会见的人,是个小姐妹; 没精力管她; 便只让她在院子里呆着。

    这会儿孩子生下来了,几声啼哭从正房里传出来,双喜原猫在游廊尾端的那里坐着,听到了哭声便急着步子去到房门前; 探头往里瞧,脸上也是好奇掺杂欣喜的样子。她看到阿香和如意都偎在床边看孩子; 自己也想进去,便小声叫了句:“如意。”

    如意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她还在这里; 来的时候没放心思,后来就忘了。这会儿想起来,自往门边来; 与她说:“你还没走呢,我当你早走了。”

    双喜那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 不接如意的话茬儿,只双目闪光地往里头看,说:“我能看看公主殿下的孩子吗?”

    如意私下与双喜往来; 姜黎和阿香都是知道的。但平常她并不会把双喜带到姜黎面前; 一来她是下人; 与姜黎不是一个身份,也没交情。二来,她是在沈夫人身边伺候的,怕姜黎看到了影响心情。这会儿她也犹豫,不能做主领她进去看孩子,看她脸上惊喜的神色,也开不了口撵她。

    如意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便听得房里一句轻语,“让她进来吧。”

    如意听得姜黎应了准,自就不为难了,拉上双喜的手往里去。到了床边,双喜脱开她的手,只去看孩子。她瞧那孩子的脸很小,眼睛却大,睁着往人脸上看,眼睛里好像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看孩子这样,她越发觉得惊喜,开口问:“他看得见吗?”

    那稳婆在屋里已经收拾好了床铺,给姜黎也擦干净了身子并在她身下垫了厚厚一层布,这会儿便接双喜的话,笑着说:“照理说是看不见什么的,我这双手接生过不少孩子,那些娃娃刚生下来时候都闭着眼,要好些日子才睁眼呢。殿下这孩子灵气,你们瞧他那对眼睛。”

    听稳婆这么说,几个人便越发高兴。都是没生过孩子的人,只觉得这小东西躺在襁褓里十分可爱。太小了,就一点点。双喜看得心里痒痒,又对姜黎说:“殿下,奴才看得实在喜欢,能抱一抱么?”

    别人喜欢自己的孩子,是每个做母亲的都会高兴的事。她看着双喜,不拒她的请求,只点了点头,只说:“小心一些。”

    双喜得了她的准,更是喜得红光满面,轻着动作伸手去把孩子抱进怀里。因为孩子太小了,双喜便小心翼翼,真个觉得怕碰坏了。如意在她看着都是小心翼翼的,在她抱了一会儿,便催她:“搁下吧,让阿离姐姐喂奶。刚好稳婆在,帮着弄一弄。咱们都不懂,不知道怎么弄。”

    双喜听这话便放下了孩子,稳婆过来帮着姜黎让孩子吃奶。作为初为人母的女人,这些事情做起来确实不太会,动作也不顺手。稳婆帮着弄,才叫孩子吃到奶来。这初初吃奶又疼,但那刺痛在姜黎看来,已经不算什么。她看着孩子趴在她胸前不住吮吸,动作十分急切可爱,整个心便都跟着融化了。

    阿香几个在旁边站着也看得高兴,像是看这世界上最新奇的东西。双喜看一气,忽又小声问姜黎:“殿下,有名儿了么?”

    姜黎听姜黎这话愣了一下,她确实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因为一直不知道他会姓什么。这会儿双喜问起来,气氛便滞了一下。那稳婆不是涉身其中的人,无有同感心情,听双喜问这话,姜黎又没回,只当寻常人家孩子没取名字一样,说:“大名儿不急的,先取个乳名顶用。也不必多有意义,越普通越实在越好,贱名好养活么。”

    姜黎听稳婆这话,自然信的,便看向阿香,说:“阿香,你给取一个。”

    阿香没想到还能有这荣幸,惊了一下后便认真起来了,想了半晌,说:“我不识什么字,想不到什么好的。这思来想去,只能就叫,福哥儿。”

    这是喜庆的名儿,也足够“实在”,连如意听了都笑起来。姜黎也笑,也不嫌弃,看着她说:“那就叫福哥儿。”

    生产事罢,母子平安,乳名也定了下来,一切都很顺遂。稳婆瞧着姜黎没有任何异状,便收下银子又说了许多喜话,离开了公主府。双喜因要回去,也没有在公主府多留,在稳婆走后不久,便也后脚就跟着离开了。

    如意这会儿心里眼里都是孩子,也没送她,对她她不必这么客气。只留在正房里,和阿香一起陪着姜黎。那边儿厨房里的月子饭也做好了,如意便去给拿过来,伺候姜黎吃饭。女人家都知道,月子是要好好坐的,不然以后会留下病根子。

    伺候了一阵,忽又有人来院门外传话,说是找如意。如意这便留阿香一个人陪着姜黎,自己往院门上去。那来找她的人是守门的小厮,只跟她说:“双喜姑娘带的礼品还在前院儿里,您去看看,给搬到哪一处?”

    如意听着这话还觉稀奇,双喜送的东西都需要搬了?她每回来府上,都是随便买点东西做个样子,顶好的大约也就是糕点了。然她到前院儿里一看,才知道确实需要搬。两箱的东西,手伸进去拨开看看,吃的喝的用的,摆得整整齐齐,全部都是金贵玩意儿。

    如意看着这些东西蹙眉,问那小厮:“是双喜自己带过来的?”

    那小厮回话道:“哪能呢,带了四个男人,抬过来的。当时您急,只把她人领进去了,东西就放在这儿。您瞧瞧,要搬去殿下的房里么?”

    如果是双喜送的东西肯定是要的,但这些东西也肯定不是双喜送的。本来她没多想,这会儿细想起来,双喜在公主府上守了那么久没有回去,不是自己偷溜出来的,而是被人支使来的。怪不得一直不走,等看完孩子才走。

    她这就有些不高兴,便对小厮说:“放在这,找四个人,我待会儿有用。”说罢便往内院去了,直接去到正房里,找阿香出来说:“沈夫人是派双喜来送东西的,我想叫人把东西抬回去,要不要请示阿离姐姐?”

    这种事情,请示了怕扰她心情。不请示,自己自作主张也不好。阿香往屋里瞧瞧,微微吸了口气,说:“跟她说罢,这都是她的事情。你别小看阿离,她现在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坚强,这点小事根本不会往心上放。咱们不替她做主,让她自己拿主意。”

    如意听阿香这么说,也就没了顾虑,自进屋去跟姜黎把沈夫人送东西来的事情说了。姜黎听着如意说话,果没太大的情绪,这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她的孩子重要,不值得她费心力。只要看着福哥儿安然睡着,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是宁静的一片海,能包容万象。

    听如意说完,她便简单回了句:“送回去吧,你就别去了,她对你有恩,让阿香去。”

    如意应下话来,自然把那还东西的事给阿香去做。这会儿天色已暗,阿香也不想过了夜再去沈家门上,便顶着这微蒙夜色,带了几个人抬着箱子,往沈家去了。

    却说双喜回去沈家后,便滔滔不绝地跟沈夫人说了许多新出生孩子的话,说什么“眼睛生下来就亮,盯着人瞧,灵气得很”、“殿下让那个阿香给取了乳名,叫福哥儿”、“虽然刚生下来的小孩都是皱巴巴的一团,但是福哥儿是真的比别个小孩好看”……

    双喜说得兴奋,沈夫人听得也兴奋,兴奋到老泪纵横。其实在沈翼负气出征之后,她就已经后悔了。之后得知沈翼战死的消息,更是悔不当初,恨死了自己。她那时一直想去找姜黎认罪,但是双喜没打通关系,在如意那里就被挡了回来,所以她没能踏足公主府。之后又听双喜回来说姜黎有了身孕,差不多快生了,只差点把自己的眼睛都哭瞎了。

    现在听到孩子出生了,还是哭。她很想去公主府上看看,但是她知道自己去了也见不到姜黎和孩子,所以便让双喜带了东西过去。这会儿听双喜说这些话,便是哭成了个泪人,一直念叨:“怪我……怪我……”

    双喜看着她,心里便是五味杂陈。如果当时不是她执意要拆散姜黎和沈翼,大约也不会有后来这一系列事情。可是,你能说她做了拆散的事就是十恶不赦么?她也就是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上做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只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一系列事罢了。

    双喜没法安慰她,她心里的愧疚大约这辈子都不会消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害得姜黎孤身产子,受人指点,害得自己一辈子见不上孙子。她的头发近来白了很多,眼泪都快流干了。双喜是两边看着的,在她眼里,沈夫人心里的苦,并不比姜黎少半分。只不过苦难都是因她而起,所以她的苦无处可说,无处可诉,无人同情。

    双喜跟沈夫人回完话就回去了沈翼的房里,这个房间一直是留着的,双喜一个人在打扫整理。自从沈翼出征以后,沈夫人每日里除了去小佛堂,也会来这里坐上一阵子。双喜看着屋里的摆设,会想起生命里没多少次的沈翼在这房里的样子。那样威风的一个人,真的死了么?

    双喜在房里没呆多久,就有人传话让她去前院,说是公主府的人找她。她以为是如意,结果到门上一看,是阿香。而阿香旁边的地方还放着两口箱子,正是她送去公主府的两口。

    阿香见了她,没有在公主府里的温和气,开口就说:“你们小门小户的东西,我们公主府瞧不上,还是自个儿留着吃留着用罢。以后也别再送了,送多少,都原样儿退回来。”

    沈夫人听说公主府有人上门时就跟着过来了,远远看着。阿香说的这话,自然也就传到了她耳朵里。这话多么熟悉啊,把她当初退公主府东西说的话,反过来说了一遍。她那时说,“咱们沈家消受不起公主府上的地方,以后别送了,送多少,都原封不动退回去。”

    她在灯光照不到的暗色里,看着阿香说完这话撂下箱子离开,身影隐没在夜色中。而后她黯然回去,自愧自责。

    双喜也没有办法,只得把退回来的东西先收起来,而后便回了沈翼的房里。在她要梳洗睡觉的时候,沈夫人忽然过来,进屋到炕上坐下,与她说:“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诶。”双喜应声,往她面前的椅子上坐过去。

    有什么可说的呢,不过是自己心里憋得厉害,要找人说道说道。她这会儿已经没什么精神,悠悠缓缓地跟如意说,“你是没见到当初翼儿的样子,被姜家府上的人打得血肉模糊,不就去提个亲么?回来后他就卧床不起,我日日在他床边守着,怕他一口气不来就丢下我们去了。你说,我能不恨她么?之前也是因为她,翼儿才跟了皇上冒险,与寿王作对,伤成什么样,躺了多少日子,你也瞧见了……”

    双喜听着她说话,微微低着头。看她说到这儿不说了,自己便开口问了句:“这一回,您还认为是公主害的二爷么?”

    沈夫人被她问得不再说话,只摇了摇头。到底谁害谁呢,都是她的臆想罢了。如果不是自个儿愿意,又真的能被谁去伤害?能被人往里插刀子,都是自个儿敞开里心愿意被插罢了。

    双喜见她是想跟自己说知心话的样子,也便没那么小心,吸了口气又说:“您也看到公主对二爷的心意了,不顾世俗眼光,忍受所有艰辛苦楚,给二爷生下孩子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做这样的事情,图什么呢?若不是孩子是二爷的,皇上那边儿念着二爷的功劳,对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能不能有现在这样的安稳都不一定。她现在受这些冤枉罪,能说是二爷害了她么?”

    沈夫人听完双喜的话,抬手抚额,低着头,鼻音极重地自悔,“是我错了……”

    可是,这世上不卖后悔药。她便是肝肠寸断,肠子悔青,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改变。她就这么扶着额头,一面流着眼泪,一面嘀嘀咕咕又说:“我当时是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想着不过闹一阵,到头来不是我妥协就是翼儿妥协。那时翼儿一直住在军营不回来,我就已经不想再坚持了。他不听我的,我没有办法,那就认了吧。可是,谁知道……”

    下头的话她不必说下去,人都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双喜起来给她倒茶,帮她顺背,什么话都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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