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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春江(abo)-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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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哈哈哈哈!是个女儿。”
“恭喜恭喜!”
好哥们升级当了父亲,路春江终于被迫出门了。镜子里的男人失意潦倒,胡子拉碴。他洗了个澡,剃干净下巴,换了新的衬衣和裤子。大鹏家里开着门放空调,婴儿正醒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好,”路春江冲她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叫Candy。”大鹏说,“大名还没想好呢!得靠你帮忙了。”
“好好好,没问题。”路春江拿了红包,“给Candy的。”
“哎呀这哪能的!都自家人别客气!”大鹏推脱,路春江按住他,“又不是给你的!收着吧,我也不知道买啥好,就直接给钱了。”
大鹏收下,抱过女儿,对路春江说,“你抱抱吧。”
小小的婴儿像个柔软的水袋,路春江非常紧张,僵硬地托着她。抱了没半分钟,赶忙还给大鹏,“不行,我不知道怎么抱……太小了。”
“是啊,太小了。”大鹏用指尖点点Candy的脸蛋,“刚生下来,医生抱出来给我看,我一下就哭了,特别没出息。”
“那是,肯定很激动。”
“当了爹,才有了责任感……你别笑,真的。现在也不敢喝酒了,下了班就光想着回家。她一哭,我这心比刀子割还难受。”大鹏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等你以后当了爹,你就懂了。”
会懂吗?路春江的心里笼上了一片阴云。回到家,喝了瓶啤酒。酒入愁肠,他躺在沙发里想象。他未来的家庭,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但无论如何努力想象,都难以出现具体的画面。他连谈恋爱的兴致都没有,大鹏说他是个非典型alpha——“别的,我认识的,哪个不是精力充沛恨不能同时谈十个八个的?不是让你脚踏多少只船,你不能一个都不谈吧?”
不想谈。路春江闭上眼睛,他的家……他回到家,推开门,路西坐在客厅看电视,一见到他就笑了。路西加班,他去街口接他,两人肩并肩走在路灯底下。休息日,出去逛逛超市。办了年卡,去公园看荷花,看灯会……孩子,小小的,散发着奶香的孩子,有路西的眼睛,他的鼻子。孩子……
真他妈可笑。路春江又开了瓶啤酒,反正没人管他,直接对嘴喝。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出路西离开时冷漠的神情,他就是在这个客厅里离开……路春江瞪着天花板,对自己鄙夷地说,“你就做梦吧。”


第18章
路西在剧组一直呆到杀青,九月开学,杨子彤帮他打卡报到。剧组忙的要命,从早到晚,从晚到早。“给钱多,”他对杨子彤讲,“老板说,等上映的时候会加上我的名字。”
“厉害了。”杨子彤兴致缺缺,“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还得回去搞毕设。”
“你记得回来就好……”
“老板”其实不算老板,大家都管他叫“贝贝”。顾贝贝问路西要不要毕业后加入他的团队,“这行来钱快。”
路西本来打算去当个辅导班老师,来钱也快。他没有艺术追求,就想赚钱。钱,没钱怎么生存。“来钱快是快,就是累,你也看到了,随时待命。不过我手里有点资源。”顾贝贝说,“我看你挺能吃苦的。”
路西最不怕的就是吃苦,“那我想想。”
“成。”顾贝贝也挺痛快。
十月中旬,路西拖着行李回到上海,地铁摇晃,人群面无表情。他闭着眼睛摇晃,到了站差点没站起来,双腿麻木。出地铁站就嗅到一股甜香,桂花开了。金色的桂花坠在枝头,在北方时他只在诗词里读到过这种香气浓郁的花儿。但北方有槐花,白色细小的花朵犹如降雪。路春江不知从哪听来,槐花落到身上会有好运,就牵着路西特意站在树下等待。槐花纷纷扬扬,落了二人满头。
“你的比我多,弟弟有福气。”
瞎扯。路西走进学校,回宿舍蒙头大睡。他以为自己要睡整整三天,第二天上午就醒了,根本睡不着。胳膊上的疤痕隐隐约约地发痒,路西无意识地抠了一会儿,爬起来去了医院。
路西返校之后继续去工作室给老师打工。杨子彤去小学实习,家里给托的关系。“老曹不希望我太累。”他对路西解释,“没意思。”
“蛮好的。”路西一只手忙着上色,“你们啥时候结婚?”
“怎么也得毕业吧!不着急。”
“那正好,现在我还拿不出份子钱。”
“不要你钱。”
“那怎么行啊。”
“盼盼,我想你了。”
路西一笑,“那你回来玩儿呗,就是远了点儿。”
“唉,还是上学好啊。”杨子彤低声说,“我老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怎么就要工作了?”
“工作了就有钱了。”
“钱钱钱,你心里就惦记着钱。”
路西心里当然惦记着钱,他不是杨子彤——本地人,父母俱全,家中有房,衣食无忧。他一样不沾,如果也去当个小老师,连房租都付不起。他很羡慕杨子彤,多好呢,无忧无虑,舒舒服服地消磨日子。前几天宋一鸣忽然联系路西,问他留学准备得如何了,路西啼笑皆非,回说放弃了,宋一鸣就很惋惜,“你该去试试的。”
“不试了,还是先工作吧。”
“外语不行,还是——”
“没钱。”路西直截了当,“耗不起。”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进入十一月,冷雨连绵。桂花落了满地,路西每日踏着桂花的尸体去工作室。这天起来,雨停了,阴云犹如大朵的灰色棉花糖,云脚低垂。附近的烟囱排出长长的白烟,几只鸟在草地中蹦跳。忽然云开日现,阳光清淡。路西走了几分钟就开始后悔穿了厚外套,摘下围巾,脖颈薄薄一层汗水。
因为忙,路西当夜没有回宿舍。他凌晨三点钟才睡,就躺在工作室红色的沙发里,盖着不知谁带来的被子。不停有人走来走去,于是睡得便不安稳。八点多钟快九点时杨子彤来了,提着早餐。路西揉着眼睛坐起,一身静电。杨子彤笑道,“你看看你,两个黑眼圈,跟熊猫差不多,可以去动物园啦。”
路西洗漱过,没精打采地喝豆浆。豆浆里放了糖,滋味却寡淡,像加了点豆浆的糖水。杨子彤挨着路西,想方设法把他乱翘的头发梳整齐,“你这样子可怎么办?”
“凉拌。”
“凉拌你个头。”
“当小学老师好玩儿吗?”
杨子彤放下手,“嗯……不好玩。”
路西啃着包子,“唔,怎么是肉的。”
“不好意思,酸豆角的卖完了。”杨子彤拍拍腿,“陪着小屁孩画画,没劲,帮他们出黑板报。说起来蛮清闲,又不是主科老师,也没人让美术老师当班主任。可我觉得无聊,但非要让我说想做什么,我也说不来。”
“清闲就好。”路西三两口吞下包子,“妈的,快饿死我了。”
“盼盼,你呀,自己一个人,就得照顾好自己。”杨子彤捏住路西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以前就是我督促你吃早餐的,我不在,你也不会好好吃饭。工作室你们就会叫外卖,半夜还有什么?就肯德基麦当劳吧?这里一股子炸鸡味儿……天天吃,不觉得腻吗?”
“等我租了房子就自己开伙。”路西居然觉得心虚,脱口而出地撒了个谎。杨子彤笑笑,“你啊,你才不会呢。你就知道叫外卖。”
“好容易回来玩儿,就别骂我了。”路西转移话题,“你看我画的。”
他把分镜贴在墙上,整整贴了一面墙。杨子彤惆怅地看了片刻,“真好,”他低声嘟囔,“当初……我想好好画画,以后做动画,做想做的动画。现在——算啦!”他快速地把电脑前堆积的泡面和外卖盒子笼在一起,塞进垃圾袋,“我去丢掉,你快把那袋牛奶喝了。”
路西说,“我喝豆浆了啊,你喝吧。”
“快喝!”杨子彤瞪他一眼,脚步轻快地出去了。路西喝完了牛奶,他还没回来。路西把牛奶空袋揉成一团,当成球投篮。他准头一向很好,这回却擦着垃圾篓的边缘掠过,滚进了电脑桌的下面。
“妈的。”路西骂了句,趴下去够牛奶袋。等他重新站起,杨子彤回来了,表情诡异,眼神晶亮。
“……怎么了?”路西被他盯得后背发毛。
“有人找你诶。”杨子彤捏着嗓子说。
“谁啊?”路西把牛奶袋子扔进垃圾篓,这时门开了,有个人谨慎地探进身体——穿着夹克,头发蓬乱,眼睛发红……竟然是路春江。
“盼盼。”


第19章
路春江局促地将身躯圈进椅子里,看着路西推过一碟绍兴醉鸡,又推过盛着蟹粉汤包的蒸笼,他还要了炸猪排和虾仁馄饨,举箸不定。
“吃。”路西言简意赅。
路春江拽了下夹克衫下摆,“你也吃。”
“我不饿。”路西低头看了眼手机,杨子彤说,“长得哪有你说的那么磕碜啊,这不是挺帅的?”
帅吗?路春江坐了一夜火车,清晨五点半到达上海。真稀奇,这个年头,居然有人首选普快,而不是买张高铁票,最多四个小时就能摆脱无聊的旅程。“……吃点儿。”路春江带着鼻音嗫喏,夹了只包子放在路西的碟子里,再英挺的鼻子和眉毛也掩饰不住那股子怂样。他垂着眼睛慢慢地将汤包咬了一口,被瞬间涌出的油水烫得措手不及。路西冷淡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擦拭衣服,胸襟处终究留下一小片油渍。“有汤,你小心吃。”路春江还多此一举地叮嘱,“别烫了舌头。”
他躺在肮脏的卧铺上颠簸了十七个小时,想来是真的饿坏了。炸猪排、馄饨和醉鸡被吃得干干净净,但蟹粉汤包留了下来,不知是被烫出了心理阴影还是不喜欢馅料的味道。路西自己也不喜欢蟹粉包子,总觉得腥气挥之不去。他甚至很少吃螃蟹。可路春江好容易出门一趟,千里迢迢地从北方来到江南,理应品尝一下特色食物,即便发现根本不合口味,那也勉强算是种新鲜的体验。
路西百无聊赖又恶毒地想,待会儿去哪找几只蟑螂放在路春江面前,试试这个怂包的反应。
“你订酒店了吗?”
路春江擦拭嘴角,抬起脸,小心翼翼地观察路西的神情。路西不耐烦,那是肯定和必然的,他贸然来访,搅乱了路西的生活。“没有。”
“那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路春江紧张地起身,“那个,盼盼。”
“先找个住的地方。”路西摆了摆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路西在前,路春江在后,沉默地走在雨后的街头。学校附近有不少小旅店和快捷连锁,路西随意挑了一家,抄着手走进去。路春江拎着行李,谨慎地避过水坑和台阶。他被要求出示身份证登记信息,听到路西说,“就他自己,我不住。”
“只有标间了,可以吗?”
“行。”
房间在三楼,进入电梯,路西刷了房卡。狭窄的空间里,路春江嗅到一丝香甜的信息素,只是单纯香甜,没有吸引力。抑制剂还在起效,路春江胡思乱想,跟着路西,像条佝偻的尾巴。房间看起来很干净,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住了甜香。路西打开空调,然后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路春江咬着嘴唇,“我来看看你。”
“不必。”路西很冷淡,“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
“盼盼,”路春江拦住他,忙不迭地打开行李箱。他带了整整一箱零食,居然还有豆腐干和辣条,“给你的。”
“我不吃,你留着吧。”路西笑了笑,但绝对不是善意的笑容。这点便宜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路春江失落地垂下手,他记得路西以前特别喜欢吃那种豆腐干,去超市缠着他买。“你拿去,咱们那才有这个……”
“这里也有,到处都有卖的。”
路春江指尖冰凉,空调的暖风温暖不了他。“你不喜欢吃了吗?那就算了。”他抖抖索索地掏出钱包,他一路上担心钱包被偷,抱在怀里,就囫囵打了个盹。“咱们家那个老房子,就是奶奶的房子,拆迁了。分了四套房,我一套,叔叔他们一家一套。剩下那套卖了六十万,钱平分了。”他抽出路西给他的银行卡,递过去,“钱我存卡上了,你留着、”说着顿了下,沙哑道,“留着结婚用。”
“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路西抱臂,似笑非笑,“给我送钱?”
“你……没钱不好,上海物价高,留着钱傍身。”路春江觉得舌头麻痹,他不知道自己把话说清楚没有,“拿着。”
“你家的钱,和我半点儿关系都没有。”路西放下手臂,“你留着结婚吧。”
路春江努力把银行卡塞进路西怀里,路西连理都不理,径直推开他。小小的卡片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盼盼,”路春江拽住路西的胳膊,“盼盼,我、我请了假,咱们谈谈,谈谈行吗?”
路西甩开他的手,胸口起伏,“行啊,”他居然答应了,“出去,出去谈。”
两个人又走在了雨后的街头。香樟低垂着叶子,人流匆匆。路西没有聊天的欲望,路春江便紧跟着他。他们走了很远,又上了地铁。路春江没有问去哪里,他不敢开口,话语在喉间纠结。最后路西带他穿过一条街道,他看到浑浊的江水滚滚而去,东方明珠塔矗立在对岸,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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