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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巴黎到华沙再到伦敦,詹姆斯·莫里亚蒂在她的面前总是绅士有礼又保持着眼底的漠然,眼下他文质彬彬的面庞中浮现出激动的神色,安琪还真有点不适应。
也觉得很好笑,为了配合她的这场眼熟,詹姆斯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显然他乐在其中,当然,谁不想用这种方式接近歇洛克·福尔摩斯呢?安琪雀跃极了,她看向侦探审视的目光,止不住地露出笑容。
“你别吓坏我们的傧相,戈弗雷!”
安琪走到侦探先生身边,真诚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比一个婚礼更能让人惊讶呢?侦探是为了照片而来的,刚刚登上王位的波西米亚国王因她的威胁而无法举行婚礼,可当事人却在侦探的面前成为了新娘子。安琪没有侦探和教授聪明,因而小小的惊讶,就足够给她带来成就感了。
至于婚礼——戈弗雷·诺顿的身份对于莫里亚蒂教授来说无关紧要,而安琪也不会在伦敦就留。
戏弄牧师可能会迎来上帝的惩罚,然而不论是教授还是安琪,都从没把那位至高存在放在眼里。
“谢谢你,先生。”
安琪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镑金币,递给侦探。
“错过了时间,我们就要等到明天了,”她由衷地说,“这是给你的谢礼,请一定要收下。”
他没有拒绝。
其实安琪有点惊讶,但歇洛克·福尔摩斯确实是收下了安琪的货币,她的手指触及到绅士的手,温度转瞬即逝,因为后者已经郑重地将金币收好。
清明的眼睛落在安琪的身上,透过虚假的外表,福尔摩斯先生对着安琪点了点头:“这是一场荒诞却又独特的经历,祝你和你的丈夫生活幸福,女士。”
安琪展露笑颜。
“祝你有一个愉快的一天,先生。”
。
回到公寓时安琪直接走入卧室,莫里亚蒂教授跟在她的身后。当他踏进室内后安琪立刻关上门,她靠在墙上,只觉得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侦探先生的那双眼睛仿佛仍在眼前。
知道他存在是一回事,而亲自接触,又是另外一回事。安琪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听声音侦探先生不算年轻了,或许和教授差不多年纪。他究竟多大,真实的容貌又是什么样的?
“安琪?”
莫里亚蒂的声音将安琪唤回现实。
“你在想什么?”他问。
安琪扬起一个惴惴不安的笑容。
她靠着房门,眨了眨眼睛:“我想,照片还是交付给你保管吧,詹姆斯,这让以后我也放心一些。”
然而出门之前她还咄咄逼人的不肯放行,莫里亚蒂可不会以为安琪突然让步,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男人侧了侧头,没有回应,而是继续等她解释。
“我只是在想,”安琪接下了他的询问,慢慢开口,“我还想再近距离看看他,单独的,坦诚的,所以照片不能在我这里。”
第63章 糖果归你63
安琪并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究竟有何计划,但她知道这可不是华盛顿,没有超级英雄也没有超能力,侦探想要拿到照片,就得踏入安琪的公寓。
因而安琪接连等了好几天,期待着会有人闯入,或者突发什么匪夷所思的紧急事件。
可是什么都没有,日子照样过,每天除了已经与安琪结为夫妻的“戈弗雷·诺顿”先生外,安琪仍然没有什么访客。而披着律师皮的莫里亚蒂教授,甚至就她这幅期待又焦灼的模样而连开了好几个玩笑。
这可不容易,要知道教授对待安琪一向照顾有加,可那之中并不包含什么感情。名义上他们已经是夫妇了,但与安琪独处的时候,他仍然像离开华沙之前一样,除了例行的问候吻外,不多碰安琪分毫。
也无所谓,现在安琪的兴趣已经被彻底转移了。
好在她的等待也不是没有结果的。
就在距离她成为“已婚妇女”的一周之后,安琪从演唱会归来,她的马车停在布里翁尼府第门前,马车夫刚刚拉近栓绳,安琪还没开门呢,便听到了马车之外的喧嚣声。
她走下马车,几乎像是演练好的一样,街道的流浪汉骚动起来。
一场不知道由谁开启的争吵点燃了整个街道,警卫几乎是立刻吹着哨子飞奔而至,这无异于火上浇油,紧迫的气氛使得流浪汉和其他手工者们扭打成了一团,安琪伫立在这混乱的人群中,几乎是本能地停住了步伐。
而这样的停顿更是致命的。
眼看着暴乱的群众就要误伤安琪了,一个高大且瘦削的身影冲了过来。
“女士,小心!”
她本能地抬手护住头部,但迟迟没有伤害抵达。
瘦削的身影倒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这让混乱的群众猛然一顿,接着警卫就迅速制止了混乱。
安琪低头看向倒地的男士,他一脸的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天啊。”
更多的警卫从街头走了过来,其中一名走到男士面前蹲下,安琪忍不住问道:“这位先生还好吗?”
警卫:“还好,他只是晕倒了,伤口很深,该死,得快送他去医院!”
此时路边好事的妇女凑了过来:“这可不行,他到不了医院就会死的!”
“那该怎么办?”
“当然要先止血了,”那名妇女说,“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不如把他抬进屋子里去吧,女士,我们得为他止血!”
啊,安琪懂了。
她等了一周,不就是等这个机会吗。
那一刻安琪的心跳迅速加快,她本能地攥了攥裙摆,这份紧张被旁人很好地认成了一位年轻的女士对陌生人进入房间的戒备,但她很快就平复下来了心情。
“我会些医术,探长,”她犹疑片刻开口,“把他搬到我的起居室来吧,我可以为他缝合伤口。”
警卫大吃一惊:“您会医术。”
还得拜上一世在华盛顿的经历所赐,安琪莉亚·莱克特的养父曾经可是个外科医生呢。尽管安琪的水平不太高,可总比维多利亚时期的医生靠谱一些。
“来吧。”
她拎起裙摆,走到门前。
“把他抬进来吧,探长!”
安琪进门之后径直走进卧室,拿出了自己的医药箱。
警卫将那位先生放下后便离开了,此时房间里除了女佣之外便只有安琪了。她简单地向女佣解释了一下外面的事情,然后支开了担忧不已地佣人。安琪拿出酒精,沾湿手帕,为躺在沙发上的男士擦干净脸上的血。
这次他没有伪装。
毕竟不管用什么化妆方式,经由如此接触,用酒精这么一擦,总会看出一些端倪的。安琪动作温柔,很快他本来的面目就呈现于她的面前。
原来他长这样呀。
和安琪想象得差不多,四十岁左右,高颧骨、鹰钩鼻,面容清癯且凌厉。若是说詹姆斯·莫里亚蒂是将一切都隐藏在了衣冠楚楚且冰冷礼貌的表皮之下的话,那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可以说是咄咄逼人又精神矍铄的英俊了。
可惜是他这会儿是得装晕,安琪看不到他的眼睛。
而且,他也不会是真的受伤。
安琪起身点燃烛台,将它搁置在沙发边的桌子上,拿起针线正准备消毒呢,就突然听到背后沙发的人一阵猛咳。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先生,您醒了?你还好吗?”
沙发上的福尔摩斯先生做出了难以呼吸的模样。
安琪不假思索地起身,打开了窗子。
下一个瞬间,安琪只觉得一阵猛烈的烟雾从她的壁炉边沿炸开,蔓延开来,几乎是紧接着窗外响起了一声大喊:“着火啦!”
她听到她的女佣也跟着尖叫起来。
原来是这样。
安琪几乎是想也不想,直奔起居室的房门,反锁住了想要进来查探情况的女佣。接着安琪转身,她先是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卧室看了过去,然后立刻明白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意图。
要不是莫里亚蒂提醒,此时的她肯定要先把照片收起来的。那么在场的侦探先生,不就知道她把照片藏在哪里了吗?真是顽劣又有效的伎俩,想必制造这么一场混乱也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吧。
有意思。
安琪背对着沙发,偷偷笑了起来。
她踏着仿佛焦急地步伐走到了窗边,重新关上了窗子。实际上不知道从何而起的浓烟已经散去了,怕是类似于烟雾弹之类的物件——安琪不太了解这个年代的军事水平,她只能这么猜测而已。
既然他制造了这个机会,安琪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
沙发上的男士形容艰难地坐了起来,他睁开了眼睛,那鹰隼般的眼睛锁定住了安琪。
“女士?”
他咳嗽了几声,意味不明地开口。
安琪勾起嘴角。
“着火了啊……”
她低声说道。
年轻的女士离开窗户,踱至沙发边的茶桌上。她垂眼看了看燃烧的烛台,又抬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照片不在我的手上,先生,你白来了一趟,但这是个好机会。”
说着安琪轻轻伸手,将烛台推倒在地。
火焰一下子点燃了安琪身边的地毯,真正的火苗窜起,连着沙发、木桌和整个房间,慢慢地燃烧起来。
然而安琪岿然不动,坐着的福尔摩先生也是。
“我得和你谈谈,侦探先生。”
第64章 糖果归你64
火焰从安琪脚边的地毯上逐渐蔓延开来。
她向前一步,堪堪避开了试图吞噬裙角的火苗。背后紧锁的房门外响起焦急恐慌的声音,是她的女仆:“夫人?夫人!”
安琪充耳不闻。
她只是径直走向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停在三步远的位置,任由火势一步一步蔓延升腾:“照片不在我这儿,侦探先生,你找我也没用。”
侦探先生只是用鹰隼般的目光锁定住了他。
他身材瘦削且高挑,更甚于莫里亚蒂,因而安琪不得不抬头才能触及到男人的目光。
“我不认为我有破绽,夫人。”他说。
“当然,”安琪礼貌地承认了这点,“是有人提醒了我,威廉会雇佣全伦敦最优秀的侦探。”
“是谁?”
“你心知肚明,不是吗?”
安琪漫不经心地拽了拽裙角。
“詹姆斯·莫里亚蒂——你的一位老朋友,先生。需要那些照片的是他,提醒我的也是他,哦对了,”她扯起嘴角,“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拿走照片的也是他。”
话说到这儿,足以福尔摩斯先生明白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了。
假设安琪真的只是一位被波西米亚国王伤害的情妇,她会把照片牢牢把握在手的。但安琪不是,她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
就算歇洛克·福尔摩斯才智过人,也不可能算到安琪的灵魂根本不在这个时空之中,对吧。
“恕我直言。”
福尔摩斯浮现出了几分带着戒备的劝诫。
“和莫里亚蒂合作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夫人。”
安琪无所谓地露出笑容:“确实,不过通过和他合作,我也的确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见到你。”
侦探先生一怔,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你设计的一个局,戈弗雷夫人——”
“——叫我安琪,求你了,先生。”
“安琪。”
他没有在称呼上纠结,对于福尔摩斯来说,没有什么比真相更为重要了:“你的目的是想要见到我,从而选择去接近莫里亚蒂,因为他和我的‘缘分’可不止是一丁半点。”
“是的。”
“我可不是什么见不到的大人物。”
“但莫里亚蒂是,先生。”
火势越来越大,呛人的烟雾重新在封闭的室内升腾,争前恐后地积压进安琪的肺部,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道都要被灼伤了。
但她依然没有动。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从来到伦敦开始,安琪就必须走准了每一步。莫里亚蒂教授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任何差池都会导致所有的筹谋功亏一篑。
“照片我不能给你,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回应威廉的担忧:他就是想利用照片大做文章,从而使得整个波西米亚王国向普通的教授下跪。你们聪明人都是赌徒,先生,像莫里亚蒂这种人,更是疯狂的赌徒,只有一个王国这样的赌注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他也上钩了。”
“然后你想法子同我见面,你想我做什么?”
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不用安琪多说什么,福尔摩斯先生已经勾勒出了她的前后想法。要不是屋子里的火焰马上就要烧到裙摆了,安琪怎么也得缠着他来一段基本演绎法。
她并不知道波西米亚的新任国王会找上福尔摩斯,但她知道他早晚会与莫里亚蒂见面。安琪从不亲手杀人,而莫里亚蒂也并不是等闲之辈能够靠近的角色,但她知道谁能。
“很遗憾我不能把照片给你,先生。”
如果有可能,安琪更想留下侦探,同他说说话。尽管他可能会觉得她很无聊,可安琪太好奇了,她对任何世界的传奇都带着强烈的好感。在华盛顿是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在这个世界是大侦探福尔摩斯,这说又有谁能解决呢。
“但我可以告诉你莫里亚蒂教授的去向。”
侦探先生嘲讽地“哈”了一声。
“你想借刀杀人!”
“没错。”
“要是我不同意呢?”
“总得有个人去阻止他,难道你要放任最终的罪恶逍遥法外吗,侦探?”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嚣,想必是女仆喊来人准备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