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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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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龄的思绪忽然有片刻的中断。穿越对,她是穿越过来的,她记得前世的事,自然也记得穿越过来之后的所有事,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中间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在沈宝龄与顾宝龄之间,那段长长的时光,是她完全缺席亦不知情的,难道一个近乎荒诞却又不失不可能的念头忽然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望着陆离,声音有些颤抖:“既然我是陆寿眉,那么,我为什么会变作了顾宝龄?”

  “这件事,说来话长。”沉默半响,陆离轻声道:“寿眉。你还记得么,八年前,一伙土匪将我们呢的村庄洗劫一空,村里所有的人都被杀了,包括我们的爹娘,爹将我们藏了起来,我们才逃过一劫,那个晚上的一切我至死都不会忘记,到处是一片鲜血,到处是死去的亲人、乡里,后来我拉着你逃了出来,遇到了平野,我们三个是村里唯一活着的人。我改名“离”,是为了让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段仇恨,那段生离死别。

  彼时他们不过是孩童,忽然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漫无目的地走着,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找死去的爹娘。然而,他们在江边遇到了一个人,从遇到那个人的那一天起,什么都改变了。

  仿佛是一个故事,故事很悲伤、很凄惨,但在宝龄听来,却只是个故事,因为她的记忆力不可能存在这样一段过往。她无法附和,无法感同身受,甚至觉得那么荒谬。这是她的故事么?怎么可能?

  她将陆离的话在脑海里慢慢地过了一遍,仿佛捉住了什么,眼底的火苗一瞬间燃烧起来:“你说遇到的那个人是”

  “是公子。”陆离很快接口说,然后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是公子让我们打消了轻生的念头,收留了我们,让我们进行各种训练,一年后,公子替我们找到了当日屠村的那些人,让我们亲手为父母报了仇。”

  陆离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回忆的光彩:“从那之后,我们才明白,倘若不想让自己如同蝼蚁一般被人肆意地践踏,便只是变得足够强大,也是从那之后,我们决定,一生一世都跟随公子,永不背弃。”

  陆离的话,一字一句像是轻飘飘的浮在空气中,宝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痕彻骨的空气顿时充满整个肺部。有那么一刻,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后,她忽然笑了:“你是说,我跟你一样,是邵九的人?”

  陆离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多少年?”宝龄的唇角还是维持微微上翘的姿势,声音听起来却犹如某种破碎的锦帛,“你说,我们已经跟了他多少年?”

  “倘若算到现在,已是整整八年。”

  八年?!宝龄再也无法让自己的表情尽量平静,身体蓦地晃动了一下,仿佛是听到了时间最滑稽的一个笑话,她想笑,然而却笑不出来,她的脸无比的僵硬,仿佛是没有任何意识地,她的手缓缓地从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掠过,最终停留在那张脸上:“我”

  陆离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此刻的举动,神情不觉一暗,低声道:“你此刻的这张脸,并不是你的,是照着顾宝龄易容而成,在两年前,顾大小姐因为一场风寒猝死,因为你与她年龄相仿,身材亦极为相似,于是公子便安排你变成她,在顾府继续生活,暗中与我们里应外合。”

  “所以,你从来便不是什么顾宝龄,你是我的妹妹,是公子的人,你是陆寿眉。”

  手蓦地从脸上弹开,宝龄犹如触电一般,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陆离,犹如机械般地道:“顾宝龄早就死了?我是邵九派去顾府的一个奸细?”

  陆离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已是最好的回答。虽然奸细这个词听起来并不怎么好,但的确如此。暗中训练了那么多年,掌握了所有情报所得的关于顾大小姐的习性、脾气,便是为了这么一天。然而,他或者她从来不觉得那是件不光彩的事,从来便心甘情愿。混入顾府,是她的任务,为邵九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她甘之如饴的信念。

  陆离之后说了什么,宝龄一个字都没听见,她心底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话:顾宝龄早就死了。在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前就死了。她从来便不是什么顾宝龄,她是邵九的人。

  她居然是——另一个人。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的自己,以为的家,以为的亲人,以为理所当然的一切,竟都是假的。一切都如同海市蜃楼,所有所看到所感受到的其实都是相反的,她眼底的整个世界被彻底地翻转了过去。

  她一直想要知道的谜底,一直想要追究的人、事,其实,根本就与自己有关,她在其中扮演的竟是这样一个角色。

  她从来以为,那一切走到今日,是自己无法预料,更无法左右的,然而,却不是。那一切的改变,竟是她一步步地参与过来的,顾家变成今日这番局面,亦是她间接造成的。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了什么那份手札那份她一直找不到主人的手札!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从一开始便很在意那份手札,想要知道那份手札究竟是谁所写,那份手札的笔迹看起来是个女子。她想过顾府的每一个人,甚至怀疑过招娣,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头绪。好像根本没有那么一个人,她原以为,是自己思考的不够细致,或是因为那个人藏得太深、掩饰得太好,原来都不是。她之所以一直想不到,只是因为她的思绪本就存在了某个盲点——她怀疑过任何人,却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她”自己。

  那份手札其实是她脸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

  陆离所能预料到的她心情的激烈,远远不及她此刻的所承受的。因为,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本来便不是什么顾宝龄,她是另一个人,她从一个遥远的时空而来,一开始,便将自己当作了顾宝龄,在这个身份中,她投入了所有的时光、情感,到头来,却有人告诉她,错了,全都错了!

  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戏!多么——讽刺?!

  陆离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寿眉,我知道你一下子很难接受。只是我此刻说的,俱是事实,没有一个字欺骗与你,或许有一日,你会想起来,想起你我曾经共同熬过来的那些时光”

  失去亲人的痛苦,天地间只剩两个人时,心紧紧连在一起的亲密,手刃仇人之后的痛苦,每次执行任务时天衣无缝的默契他们是兄妹,是血浓于水的两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分割。

  宝龄涣散的焦距一点点地聚拢,不知是不是由于她此刻所知道的这一切让她无所适从,大脑处于一种迷幻眩晕的状态,她只觉得陆离的面容有些模糊,轻微地晃动着。她努力地眨了眨眼,心头忽地一跳。

  不,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陆离整个人正缓缓地滑下去,殷红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出来,然而,他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凝睇她,目光包含着一种深邃的情感,声音低而虚弱:“寿眉,爹娘临终前,我曾答应过他们,会好好照顾你,我没能做到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我告诉你这一切,是因为我自私。寿眉顾万山他米有死,公子没有杀了她,他也不是你爹寿眉,你的家不是顾家,我们才是你的亲人,我不想你永远将我当做仇人,更不想你因为与公子对立的身份,而痛苦

  这便是他做这一切的原因。他不想看到她那冷漠的、疏离的眼神,不想再她心中是杀父仇人那般不堪,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着她因为两家的恩怨,而苦苦压抑自己的情感,终生不得幸福。

  原本,在他得知她失忆之后,竟是有些释然的,至少,她不用再承受爱而不得的痛苦,然而,知道最近他才发现,或许,有什么正在微妙的改变。或许,她的付出并非没有一点回报。

  倘若,他的感觉没有错,那么,会不会,一切都有希望?只是,顾万山的死横亘在了中间,她若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便注定再无可能。

  他希望他们幸福,一个是他发誓毕生追随的人,另一个,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他多么希望他们能幸福。

  陆离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柄利剑刺入宝龄的心中。

  ——公子没有杀顾万山,我不想你因为与公子对立的身份,而痛苦

  陆离拼着一口气,带他去见顾万山,告诉她这一切,竟是因为如此。

  只是,这一刻,她无心去想那些,她几乎是吼道:“你别说了!”

  紧接着,宝龄飞快地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原本矫健如黑豹般柔韧的四肢此刻宛如棉絮一般轻飘,一股酸涩忽地冲破她的喉头,她伸出手,胡乱地抹去他嘴角的鲜血,“怎么会这样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

  离开破庙后一路走来,陆离虽不如往常那般精力充沛,但亦并未有一丝衰竭的征兆,而中间发生的事又实在太过于震撼,让她几乎忽略了他的身体,以为他的伤口经过包扎,暂时没事了。

  然而,原来并非如此。

  陆离一只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体处于怎样一种破碎的边缘,他之所以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反而浪费了许多时间,只是因为他想用仅剩的一点时间让她知道那一切。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宝龄用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吃力地勒住缰绳,“往哪里走?他一定有办法的喂。你别睡啊,你千万不能睡!”

  “好,我不睡。”仿佛是所有的心意已了,陆离只觉得身体骤然间轻松下来,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只是那丝微笑苍白而透明。

  他想起当他还是个胆小的孩童时,她便拉着他的手,后来,他因为害怕而不敢开枪,是她紧紧地按着他的手,开了第一枪。要说照顾,或许,这么多年来,她更想一个兄长吧?

  那么回忆一点点地涌入心间,他低声道:“寿眉,叫我一声大哥可好?”

  风吃过,宝龄一愣,蓦地挥动缰绳。她没有说话,是因为直到此刻,纵然知道陆离所说的一切都不是谎言,然而,要叫她立刻接受,却又谈何容易?这个时候,她最想要做的是快点救他。何况,她此刻实在连马都控制不好方法。

  陆离的眼睛慢慢地暗下去,轻轻一笑:“也罢,你知道了,已足够寿眉,替我照顾明月与孩子”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有你,根本不需要我照顾!”

  “陆离!”她叫。

  “陆离!”

  “陆”

  嘶地一声,马蹄掀起一片尘土,宝龄愕然地望着怀中的少年,一点点,一点点地滑下去,一抹安静的微笑,一直停格在他脸上。

  他还是穿着一直以来的那件黑色衣裳,在宝龄的印象中,他似乎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而他的表情也从来都是冷漠的,只有看到她时,才会露出一丝温柔。就如此刻,他躺在她怀里,他唇边的笑容那么纯净、那么美好。

  星光洒在他英俊的容颜上,他的睫毛覆盖在那双锐利明亮的眼睛,就如睡着了,正做着好梦一般。

  只是睡着了,一定是的。宝龄在心底一遍遍地喃喃,她伸出手,慢慢地靠近他的鼻尖,忽而浑身如同触电一般僵硬住。

  远方响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宝龄置若罔闻,知道一双手伸到她的眼前,她才缓慢地抬起头。



  贰佰陆拾叁、冤冤相报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星子闪着冰冷的光芒,一望无际的平地上,少女紧紧地抱着少年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宛如与夜色溶为一体。

  当马在一片尘土中停下来,邵九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他的心亦像是一瞬间被一只手轻轻地攥住,心脏紧缩起来。下一秒,他飞身下马,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他的动作很慢,然后,伸出手。

  宝龄慢慢的抬起头,她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住,变得僵硬而迟缓,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对上眼前的人,模糊地光影交错、重叠。。。。。。她才一点点看清他的容颜。

  清雅的容颜,白色的衣裳,黑色的斗篷。肩头密织的流苏碎随风在脸颊上撩过,他的眼眸幽沉深邃。望着这张脸,宝龄脑海里忽然掠过那一日在山崖上,她被匪徒劫持是的那种感觉。

  眼前的少年彼时也如此刻一般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如天神一般的降临。

  多么奇妙的感觉?倘若当时她并不完全清楚眼前的少年是怎样的人,那么此刻,她早已再清楚不过,他不是什么天神。假如真的要归类,那么,他应该更适合妖魔。他从来不是天使,他没有翅膀,有的,只是一颗冷酷无情的心。然而,为什么,当抬起头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心底最脆弱的一角还是粹不及防地崩塌了,快的来不及控制,没有一丝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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