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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早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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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村长家。管家在一旁倒茶,神态愈发恭敬。
村长虽然之前听过无双子的名头,但毕竟没有亲见,而昨夜一战,迫得那女鬼丢下兵器狼狈而逃,这才真心把无双子视为村子的救星,再不敢有所隐瞒,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两位大侠有所不知,二十年前,老村长还在的时候,村口的池塘淹死过一个女人。”他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摇摇头,说:“惨哪,真是惨!”
“没人救吗?”十七少好奇,看村长的样子明明像是看到了,怎么不喊人救呢?
村长沉默不语。管家插嘴道:“众人一起把她淹死的!”
无双子讶然。
村长道:“那个女子是村里的寡妇,娘家人不在了,上头又没有婆婆,年纪轻轻守了寡,一个人住在村西头。平时扛米挑柴,都由邻居小伙帮衬着,一来二去两人日久生情……后来被发现了,就浸了猪笼。”
天下竟有这样的事情!无双子和十七少真是闻所未闻。江湖儿女,快意情仇,虽也有规矩人伦约束着,但爱了就是爱了,恨了就是恨了,为争个姑娘拼个你死我活倒是有的,寡妇守节之类的事则迂腐可笑,一律都是不屑的,更别说浸猪笼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了。
村长看到他们的脸色,惭愧不已,叹道:“想来我们村也算卧龙先生的后人,原先都是中原尚武之辈,多有行侠仗义之事,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响当当的名气!但自从元人入关,所过之处一片尸山血海——那帮蒙古畜生,遇村屠村,遇城屠城,我们村凡是会武功的,全部惨烈战死!从此以后,诸葛村就一蹶不振,武功也断了代,几百年下来,虽然又逢大明盛世,人口也恢复了,但武德尽失,终究衰落成一个闭塞孤陋的山村,老村长又是个保守顽固的人,才有了上面的惨事。”
无双子听后心情沉重:多少中华文明就是这样毁在外族手中,文武精神被拦腰斩断,糟粕陋习却荼毒至今。
十七少却想到了“那个人”的义举,领会到“那个人”所说的大节不亏是怎样的铮铮铁骨,以及那个时代所说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是怎样的气干云霄。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村长接着说:“那女人死前苦苦哀求,让大伙儿放过她的孩子,可是没人理会她,她便嚎啕了半天,不住地磕头,还是没人理会她,她于是破口怒骂,赌咒说变成厉鬼也不放过所有人!水都浸到她下巴了,谩骂声犹不绝于耳,死的时候目眦尽裂,样子甚是恐怖。”
“什么孩子?”十七少问。
管家抢着说:“她跟野男人的。”
“那男人呢?”
管家用手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自己吊死了,就在池塘边上的枯树上。”
村长叹息一声,道:“那男子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那孩子呢?”十七少又问。
管家摆摆手,道:“被老村长的儿子带到山上处理掉了,也许活埋了,也许喂狼了,不太清楚。”
无双子呷了一口茶,笃定道:“昨天交手的不是鬼,是人。”他已经大概猜到了是谁。
“真是鬼!”管家害怕地说,“那女人捞起来的时候死得透透的,还埋了的。”
一个不会武功的成年村妇,的确不大可能变成绝顶高手。
无双子想村民多半是做了亏心事,自己害怕,才疑心是女鬼阴魂不散。
管家继续说服他:“真的是那女人,有人见过的!”虽然神色恭敬,但说得十分确定,“老村长的儿子见过!他是我们村上唯一从女鬼手中逃出来的!就是他看到了人皮!”
听到人皮两个字,十七少又禁不住一抖。
无双子不动声色地再次在桌下握住了十七少的手,眼睛却看向管家,问:“那人在哪里?可否一见?”
“福旺呀,逃走啦,去了卧龙镇。不过,要找他也容易,”管家狗腿地说,“镇上有家妓院叫‘柔情馆’,里面有个窑姐儿叫‘金凤’,他一准在那儿!”
第九章 尴吻
卧龙镇,柔情馆。
这个镇不大,但这家妓院却远近闻名,里面有不少客人专从襄阳慕名而来。有权贵商贾,也有绿林侠客,底下大厅三教九流的客人都有,楼上雅座则有的插笏、有的佩剑,凡是来这里的,都是寻乐子的人,脱了衣服大家都一样,管你是浪子还是官爷,姑娘们都有办法弄得你欲︳仙︳欲︳死。
虽然是白天,柔情馆依旧热闹。
门口的姑娘们倚门卖笑,见了正经路过的,自不会去相扰,若见了犹犹豫豫的,或是偷偷往里面瞟一眼的,那可就不会轻易放过了。比如现在,姑娘们一眼就瞧出了门口两位公子的意图,其中一位公子甚是拘谨局促,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她们俏笑着迎上去,媚言媚语,半拉半推,把人给勾了进来。
进了厅,老鸨一看,只见一个丰姿俊朗,神淡若水,必定身手不凡,另一个英俊潇洒、笑堆眼角,必定个惯客,忙热情招呼着往楼上雅座走。
“好妈妈,你这里可有个叫金凤的?”十七少坐定后问。
“有,有!我这叫她过来!爷先喝杯酒候着。” 谁不喜欢嘴甜的人呢?老鸨朝外头吩咐,“快让金凤和玉露来伺候。”
金凤和玉露一进来,老鸨就阖上门出去了。
两个姑娘露着雪白的皓腕,殷勤布菜劝酒,满屋子的脂粉香气。金凤从红罗帐后取出琵琶,弹曲助兴,玉露则坐在十七少和无双子的中间,唱起了小曲。
这里的酒和外面的不同,入口甜腻,后劲十足,他们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十七少看着金凤妙目含春,轻拢慢捻的样子,恍惚间又回到了“秦淮笙箫夜,小楼琵琶曲”的时光。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小桃红了呢?好像从大胜关醉酒后,就再也没有想起过了。如今即便想到她,内心也已没了波澜,不过是欢场旧事而已,再没别的什么了。个中的原由,他也不愿深究。
他下意识地看向无双子,却发现对方虽有醉意,却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浑身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在这秦楼楚馆、春宵帐前,格格不入,有趣又好笑。
无双子越是这样一本正经,十七少越是想逗逗他。
十七少巧妙地把玉露往怀里一搂,引来她的一声娇呼,顺势软倒在他怀中,十七少正好凑上她的粉颈,闭着眼睛细细一闻,坏坏地笑道:“好香。”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分毫不差地对上无双子的目光。
无双子瞬间被定住,脑中一片空白。然后他感到一阵类似紧张的震颤席卷了全身,呼吸开始不稳起来。
玉露肩头的薄纱已经滑落,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她微微呻︳吟,柔弱无骨地瘫在十七少肩头。而十七少此刻的眼睛,正深深地盯住无双子。
无双子感到世界再次塌缩,他眼中没有柔情馆,没有金凤,没有玉露,只有十七少的一双眼睛。所有的背景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只剩这双眼睛,荡人心魄。
他想起之前树洞中,两人靠得那么近,想起他温热的呼吸,想起他身上的味道如何淹没了自己,想起……不,不能再想了,他快要经受不住了。
就在无双子的眼睛想要逃开时,十七少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无双子不确定这是一种捉弄,还是一种试探。
他告诉自己别转开视线,绝对不能。回避就是示弱,这样等于在承认内心的恐慌,他不能让这份虚弱被看穿。
伴随着一个慵懒的、愉悦的微笑,十七少的视线越过玉露的粉颈,直接在无双子身上缓慢地留恋,眼中的神色闪烁迷离。
彼中情意,既清晰,又渺茫。
在这样温柔而深情的凝视下,无双子有一种错觉,似乎两人的目光一旦粘住,今生都不舍得再分开。
十七少的眼睛倏地变亮,一抹勾魂的笑,像甜酒一样腻,又像甜酒一样辣。
无双子不可置信般地战栗了一下。自己醉了吗?还是他醉了?
他觉得十七少的笑,竟艳得逼眼。
一种莫名的渴望让无双子口干舌燥、几乎燃烧起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十七少的目光瞬间变深,仿佛窒息般的,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凑近玉露的脸:“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他直视着无双子的眼睛说。
无双子觉得这句话穿透了玉露,直落到自己身上,让他的心,惊跳了一下。
玉露娇笑着说:“公子的嘴真甜。奴家再为公子唱一曲?”
十七少恋恋不舍地从无双子身上移开目光,看向她,好整以暇地等待。金凤也调好了轴音,灵活的十指拨弄四弦,珠玉般的调子蹦淌出来。
玉露不愿冷落另一位恩客,便转身将绣帕撩上无双子的肩,无双子还沉浸在刚才的悸动中,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玉露已经坐上了他的大腿,他一时有点无措。玉露一坐上去就感到他的大腿崩得很紧,多年风月场中的经验,她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想顺势滑向他的内侧,无双子便将她的纤腰轻轻一托,不许她再逾矩,玉露只当他是中意金凤,便也不相缠,娇柔婉转地唱道: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好!”十七少拍手喝彩,坏笑着去强亲她。玉露灵活地一躲,逃了开去。十七少这一吻,便实实在在,落在了无双子的脸上。
时间好像定格了。
金凤的琵琶声突然停在某个音节上,玉露捂嘴咽下惊呼,十七少瞪大了眼睛忘记移开,无双子酒喝到一半僵在原地石化。
天哪,这是什么状况!
金凤看他们动也不动,似乎铁了心要亲到海枯石烂。
玉露看到刚才还坐怀不乱的无双子,此刻却连酒杯也握不住,晶莹的琼浆正从他发颤的手中洒出来,即将溅在她身上。
无双子坚持了一会儿,先是震动惊愕,内心挣扎一番,最后还是没敢运行真气,于是作为更没有经验的那一个,他终于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
十七少酒醒了一半,喉结艰难地上下耸动了一下,随后感到嘴唇下的皮肤一阵发烫,他不用看也知道无双子的脸颊该有多红。他不确定是现在移开更尴尬,还是继续亲下去更尴尬。
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漫长,首先是金凤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玉露也笑弯了腰:“哎呦,两位爷,我们馆里吃了酒亲错的多了,可也没见过这样大眼瞪小眼的。”
到底是柔情馆,姐儿们什么世面没见过,适时地给客人找了下台阶。
十七少从唇边溢出一串轻笑,借着酒劲装醉,一幅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紧不慢地移开双唇。
无双子感到脸上喷来一阵短促的热气,甜酒中裹挟着若瑜的气息简直是一种折磨,他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脸红得更厉害。在面无表情的强自镇定下,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外面的小丫头隔着门通报:“凤姐,福郎来了,在楼下候着呢。”
十七少向外朗声道:“不妨,不妨,请他进来。”
第十章,老六
金凤和玉露早已退下,剩下三人在小圆桌前喝酒。
“听说你是唯一见过‘女鬼’的人?”十七少问。
他和无双子夹围着一个中年富家子弟,那人想逃又不能逃,想说又不敢说,哪里还有心思喝酒,他不断紧张地搓手,脸上赔笑,眼睛却不断瞄向门口,瞅着机会脱身。
十七少仰靠在椅背上,双脚往桌上一搁,震得碟中的花生米一阵蹦跳,连带着福旺也抖了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十七少伸了伸腰,道:“别看了,跑不掉的。”
福旺一脸哭丧,声音几乎是在哀求:“两位大侠高抬贵手!两位大侠高抬贵手!我真的不能说!”
“是不是那女鬼吓唬你,说出来就要你的命。”十七少道,“别怕,你说出来,我们去杀了她。”
“鬼怎么杀得了!”福旺都快急死了,“要和尚道士去降魔!”
无双子开口:“那不是鬼,是人。”
襄阳大会,剑指魔教,追魂教必定会暗中破坏,当初他发现诸葛村闹鬼,就怀疑其中定有文章,所以宁可错过襄阳之约,也要断绝后患。后来听到人皮一说,更加肯定是追魂大法所致。经过昨夜的一番交手,魔教中武功如此高强,又善用钢鞭的,只可能是左护法“银尾蛇”。听说她练的是纯阴之功,须吸男人的精血来采阳补阴,这也是为什么村子里只有男人失踪。
福旺斩钉截铁地说:“就是鬼!长得和生前一模一样,我亲眼见的!”
十七少若有所思。
无双子拿出一条钢鞭,放在桌上:“你可认得这个?”
“吓!”福旺怎么会不认得!他在女鬼藏身的洞中,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被钢鞭卷起,女鬼五指擒住那人的天灵盖,指下的人像杀猪一样地惨叫,他吓得闭上了眼睛,抖得像筛糠,等再睁眼时,就只剩下一张人皮,他随即吓昏过去。现在再见到钢鞭,又惊又疑又怕,嘴巴张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无双子道:“她丢下兵器狼狈而逃,你只要说出她的藏身之处,我们自有办法斩妖除魔。”
福旺心下已有七八分动摇。
十七少说:“死了那么多村民,其中也有你的亲友吧,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