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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掉高考的学生们像是渡了一场劫,不管渡劫成功还是失败,都是亢奋的。
他们欢笑着撕书,撕卷子,纸片像雪一样往楼下落,六月的雪。
教导主任站在楼下嘶吼,但毫不顶用。
唐追没有参与他们的狂欢。
他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手里攥着手机,等它响起来。
等到太阳落山,等到同学们都走光了。
他孤零零地坐在昏暗无光的教室里,一动不动。
手机屏幕陡地亮起来。
周牧野的名字在屏幕山闪烁。
“喂!”铃声还来不及响起来,唐追就立刻接听了,“周牧野,”他的声音在抖,“你在哪儿?”
“我在你身后。”
唐追霍然回头,就见周牧野站在教室后门,笑着朝他摇晃手里的手机。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都化作虚无,只有他是真实的,在暗淡的黄昏里闪闪发着光。
唐追朝他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害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似的。
两天来的担心、焦虑、遗憾全部化成眼泪,从他的眼睛流出来,落在周牧野的皮肤上。
“才两天不见就这么想我啊?”周牧野笑着,声音却染上哽咽。
唐追在他怀里使劲点头,“我很想你,我特别特别想你。”
周牧野紧紧地抱着他:“我也想你,想得发疯。”
唐追擦擦眼泪,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说:“你怎么回来了?你爸妈……没事吧?”
周牧野没有回答,只是牵住他的手,说:“追追,跟我去个地方。”
唐追跟着他走:“去哪儿?”
周牧野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校门口,上了摩托车,唐追搂着周牧野的腰,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驶进夜色里。
终点是T市第一人民医院。
唐追心里满是疑问,但他没问,因为他知道答案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周牧野带着他进了医院,坐电梯上八楼,最后来到ICU病房外。
透过玻璃,唐追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不过头上缠着绷带,看不到脸。
他探询地看向周牧野。
周牧野沉默两秒,说:“病床上躺着的……是你爸爸。”
唐追脑子里轰的一声,耳朵里轰鸣一片,他后退一步,背抵着墙,惊疑不定地说:“你说什么?我……我爸?”
周牧野点头,“不过你别担心,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在ICU住几天就能出来。”他顿了顿,“你妈在隔壁病房,情况跟你爸差不多。”
唐追踉跄两步,扶着墙走到隔壁,隔着玻璃向里看,果然看到他妈胡蔼莉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追转向周牧野,声音艰涩地问。
周牧野站在他对面,背靠着墙,头微微垂着,低声说:“那天,你刚去洗澡,你的手机就响了,我接的,打电话的人说,你爸妈一起出了车祸,都有生命危险,让你立刻到医院去。挂了电话,我把那条来电记录删了,让萍姨帮我撒谎,然后赶到医院,交了钱,冒名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手术一直进行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半……”
“不要说了,”唐追捂住耳朵,痛苦地蹲在地上,“不要说了……”
周牧野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伸手捧住唐追的脸,柔声安慰:“追追,手术很成功,你爸妈都没事了,只要住院休养俩月……”
唐追猛地推开他,把他推倒在地上。
“为什么?!”唐追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周牧野从地上起来,想要靠近唐追,谁知唐追一巴掌闪过来,“啪!”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周牧野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唐追就扑过来抱住了他,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地哭。
心脏针扎似的疼,周牧野回抱住他,摸着他的头一声又一声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追追乖,别哭了,好不好?”
哭够了,唐追平静下来,他推开周牧野,靠着墙抱着腿坐着。
灯光昏暗,他低着头,周牧野看不清他的表情。
“追追。”周牧野小心翼翼地喊他一声。
唐追没有吭声,过了半晌,他低低地说:“周牧野,我们分手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有如千斤重,劈头盖脸地朝周牧野砸过来。
他僵硬地站着,死死地盯着坐在地上的人,一字一顿地说:“你再说一遍。”
唐追抬起头,直视着周牧野犹如死灰的脸,清晰又坚定地说:“我们分手吧。”
那种感觉,就像生吞了一千根针,刺得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为什么?”周牧野听到自己问,他看到唐追脸上都是泪,他听到唐追说:“因为你给我的,我还不起。”
“我他妈说让你还了吗?”周牧野咆哮,“我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我用不着你还。我他妈连命都能给你,你却要跟我分手?唐追,这是什么逻辑?我理解不了!”
唐追也大声说:“我不要你的命,我也不要你为了我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人生,我承受不起。你让我继续若无其事地跟你在一起?对不起,我做不到!”
护士听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喝止:“你们干嘛呢?这里是医院,要吵架出去吵!”
唐追忙说“对不起”,等护士走了,他平静地说:“周牧野,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这辈子都还不起,我只能赖账赖到底,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希望我过得好,就请你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好吗?”
周牧野没说话。
他走到唐追面前蹲下来,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好像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
唐追不敢看,垂下睫毛挡住视线。
“看着我!”周牧野低吼。
唐追抬眼,里面罩着一层水光,写满惊惶无措。
“唐追,你给我听着,”周牧野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周牧野天生死心眼,只要我认定一个人,这辈子就不会变。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所以我绝不可能放手。你这辈子都是我的,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别想去。”说完,他低头吻上唐追的眉心,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追看着他的背影,捂着嘴泣不成声。
短暂的离别,只是为了以后更好地相聚。
唐追知道,总有一天,他的男孩会回到他身边。
他只需要耐心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
在ICU住了一周后,唐志强和胡蔼莉转到了普通病房。
唐志强告诉唐追,他和胡蔼莉特地请假回T市,打算陪唐追参加高考,事先没告诉他,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刚出火车站,就被一个酒驾闯红灯的小轿车撞了,还说万幸没有耽误他高考,否则他们还不如死了算了。
又过了几天,公安局打来电话,说肇事司机被抓到了。司机因为酒驾加上肇事逃逸,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并赔偿了全部的医药费。
六月二十二号,高考成绩公布。
唐追上网查成绩,语文138,数学140,英语136,理综292,加上20分的高考加分,总分726。
过声扬打电话过来问他考了多少分,唐追告诉他,他惊呼:“卧槽!唐追你这分数是要逆天啊,太他妈可怕了!今年的省状元非你莫属了!”
唐追问:“你考了多少分?”
过声扬说:“595,能不能过一本线都悬。”
唐追说:“应该能过。”
七月一号,唐追去学校填志愿。
学校大门口打着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我校唐追同学考取726分,荣登省理科高考状元!
谭玉霖劝唐追填Q大,说他想学的专业Q大更好,但唐追还是固执地填了B大。
离开学校的时候,有电视台来采访,好在唐追跑得快才没有被堵住。
七月底,唐志强和胡蔼莉出院了。
他们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不再需要唐追照顾,而离开学还有一个半月,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唐追找了份暑假工,在市国土局帮忙录数据,录一份数据5毛钱,工作不费脑,但很枯燥,做了一个多月,挣了一千五。
离开学还有两天的时候,唐追收拾行李,坐晚上的火车去B市。
从床底下拉行李箱的时候,连带着把旁边的一口铁盒子勾了出来。
铁盒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盖子上满是锈迹和灰尘。
胡蔼莉在旁边帮着收拾东西,看见铁盒子,惊喜地说:“这个盒子原来在你床底下,我找过好几回都没找着。”
唐追问:“里面装的什么?”
胡蔼莉笑着说:“都是你小时候的东西。”
胡蔼莉找来抹布把铁盒表面擦干净,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却很干净,虽然散发着一股陈腐味儿。
她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笑着向唐追介绍来历。
“这是你掉的第一颗牙,这是你刚上幼儿园时学写字的作业本,这是你奶奶给你织的小手套。”最下面是一叠泛黄的老照片,“这是你刚出生的时候,这是两个月大,这是一岁,这是三岁半,这是你六岁的时候,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一起过生日……”说到这儿,她突然皱起眉。
唐追问:“怎么了?”
“你旁边这个小朋友……”胡蔼莉突然一拍大腿,“你之前带回家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周……周……”
唐追神色一黯,说:“周牧野。”
“对!周牧野!”
唐追奇怪地问:“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胡蔼莉指着老照片上的一个小男孩说:“这个小朋友就是周牧野,我就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原来你们是幼儿园同学,你还邀请他到咱们家玩过,这张照片就是在咱们家拍的,你爸拍的。”
这……这怎么可能?
他和周牧野……在那么久以前就认识了吗?
唐追盯着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小男孩,都戴着生日帽,其中一个是他,另一个他不认识,可是眉目间的确依稀有点周牧野的影子。
如果他们真的认识,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他已经六岁,已经记事了。
唐追正要开口问,胡蔼莉忽然叹了口气,说:“周牧野这孩子,是我见过最命苦的孩子了,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还记得特别清楚。”
唐追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他怔怔地问:“他怎么命苦了?”
胡蔼莉又叹了口气,说:“他们家特别有钱,有钱人的生活大都很糜烂,周牧野他爸在外头外搞,听说还是搞同性恋,一不小心就染上了艾滋病,这个病潜伏期特别长,他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把这个病传给了他妈,后来他爸发病,他妈一听是这个病就崩溃了,那个时候周牧野才三岁吧,他妈担心孩子也遗传了这个病,就抱着孩子跳楼了,他妈当时就摔死了,周牧野命大,被抢救回来了。他爸熬了两年,也病死了,周牧野就成了孤儿,被他爸生前的一个好朋友收养了。这些都是我从一个家长那儿听来的,我当时还半信半疑,觉得这也太惨了,电视剧都不敢演这么惨,后来又听另一个家长说起,我才信了……唉,你怎么哭了?”
唐追捂住脸,眼泪和哭声一齐从指缝钻出来。
周牧野说过的那些话蓦然在耳边回响。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
“我对你一见钟情。”
“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如果我说你是我的初恋,你信不信?”
“我爸妈常年呆在国外,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咱们认识的时间短吗?我怎么感觉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你了。“
“你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全世界。”
“我他妈连命都能给你,你却要跟我分手?”
骗子,大骗子!
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瞒着他?
为什么要独自背负所有的伤痛?
为什么……为什么?
心痛得仿佛要撕裂了,唐追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胡蔼莉被他的样子吓坏了,扯着嗓子喊唐志强过来。
她惊慌失措地说:“老唐,你快看看儿子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哭起来了。”
唐志强也是束手无策,只得伸手将唐追抱进怀里,一句又一句地哄。
眼泪流干了,却依旧痛彻心扉。
唐追从他爸怀里出来,擦掉脸上的泪痕,把那张儿时的合照拿起来,放进贴近心口的口袋里。
胡蔼莉欲言又止,唐志强悄悄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东西收拾好了,装了满满一行李箱。
吃过晚饭,唐志强开车送唐追去火车站。
唐志强一直把人送到检票口,有些不放心地说:“追追,要不爸把你送到学校吧?”
“不用,”唐追说,“你跟我妈后天不是还要回L省吗?放心吧,我一个人能行。”
“好吧,到学校第一时间给爸妈打电话。”
唐追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唐志强说:“我看你进去再走。”
唐追往唐志强身后看了看,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他敛起失望的神色,朝唐志强笑了笑,转身进了检票口。
八点半,唐追坐上了开往B市的列车。
列车疾驰在旷野上,窗外黢黑一片,间或会闪过两三点灯光。
耳机里,周牧野在唱着歌。
唐追眼里全是泪,脸上却是微笑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张虐完,简直业界良心有木有?
我已经穿上金钟罩铁布衫,刀子砖头鸡蛋都尽管扔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