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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休沐都到五月了,家里热; 还是庄子上好些。何况这就是出行时穿的东西,在家里稳稳地坐着,穿它反而没趣。”谢瑛笑了笑,边解衣裳边吩咐:“着人来做两件贴身的里衣,好搭着这衣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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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急着叫人裁衣裳的还不只谢家。
孙应爵回到侯府,便折腾着要做紧刮刮的贴身曳撒。大晚上的就将做针线的养娘与母亲、妻子的丫鬟都叫起来,从手腕量到脚踝——连靴子也要制新的、贴着腿的,好配紧身儿的新衣裳。
侯夫人宠儿子,世子夫人体贴丈夫,也就都由着他闹腾,拿出库存的好料子任他挑选。
衣料流水价抬来,他连看都不看,径直吩咐做养娘丫鬟们:“不要这些大红大绿的,要白的,白底儿织金的就行,做成后拿重色的绣花在裙脚压一压。再要一件黑斗篷,薄薄的料子,不加太多纹绣,就在领上压一带锦边儿。”
侯夫人想着颜色就皱眉:“白的太素净,不是咱们公侯家的颜色。我儿生得英武,穿艳些好看。”
世子夫人也说:“白的搭黑的也成,但是那紧可着身儿的衣裳穿出去不雍容吧?还是放几分量出来,显得松快大气。”
孙应爵摆了摆手:“你们没见今日谢瑛穿的那身儿!我这么通身纹绣的大红衣裳到他跟前儿都显得村气了。他那白衣裳叫黑斗篷一压,也不显得薄气,反倒亮晃晃的好看。再将袖口一紧、腰线一掐,衬得身材竟比我还风流了!”
他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结实的腰线,不禁哼了两声:“还不肯给我穿,说是可是他的身量裁的,我穿不下——我有什么穿不下的,我也不跟我爹似的顶出那个大胖的肚子来了……”
他爹已经叫他们母子三人折腾过来了,进门正好听见儿子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拎着儿子就要往外院教训去。世子夫人连声叫着“世子”,夫人追出去给他求情,怀宁侯孙泰怒道:“这小子都你惯坏的,如今连他老子都敢调侃,再不管他就要上天了!”
孙世子也顾不得他爹能不能真揍他,先叮嘱母亲:“那衣裳要赶着做出来!今儿可不是我一个人遇上谢瑛的,还有邵家、李家、蒋家……早点儿做,我得比他们早穿上……”
他立意要压过别人,那几家位回家后也是紧赶着做,要早过他穿上这新样式的衣裳。
一家人连黑带白地赶着给他裁衣裳,贴绣云肩、袖遥А⑾ヒ'的绣片,订皮金……赶了足有三四天才做成,一做得他就穿上了。
果真是紧紧地贴着身,袖口勒得细细的,腰带都贴到胯上了,腰背的肌肉隔着衣裳就能看出来轮廓……可不知怎地,穿着就是不如谢瑛腰细腿长,身材风流。
孙世子对着镜子来回照,怎么照都觉着有哪儿不大对头,不禁摸着胸膛、胸身说:“难不成我身材还真不及他了?不可能啊,本世子也是成日价骑马练刀的人,个儿又不比他矮……”
世子夫人方氏道:“世子别旁人比什么,我就看着你这模样俊俏,便是六才子三国里的赵云也胜不过你!”
孙应爵这就安心了。
或许是他自己看自己,要求太高了,对别人的要求宽容呢?反正他穿了这可身儿的衣裳后也比从前显得英气些许,这又是京里没有第三身儿的新样子,赶紧穿出去见人才是真的!
他系上披风,戴上三山帽儿,先去卫所和镇抚司遛了一圈。反正今日不该他当值,穿成什么样儿也没人管,那些正当班的校尉、力士看见他这身儿新衣裳,都羡慕地夸他穿这身儿又稳重又俊雅,还显得身段苗条。
他还想转头去武学遛遛,却叫出来透风的佥事朱骥叫住了,皱着眉问:“这两天你们怎么都改穿这么紧的衣裳,还上得了马,挥得动刀吗?一个个的只知道爱俏……”
孙应爵惊讶地说:“还有人穿得比我早?我这可是连夜叫家里人做出来的!”
朱骥道:“昨天邵百户就穿来了,也是似你这么一身白的,下马时险些绷开线了,还去问谢瑛怎么回事。跟谢瑛有什么关系,人家倒穿着正经曳撒来的。”
孙应爵道:“什么跟他没关系,就是他先穿的这贴身的曳撒!我要试都不给我试,就知道自己穿了好看的……”
不就是件衣裳吗。朱骥瞥了眼他腰间绷得紧紧的模样,摇着头道:“就是好看些,绷得这么紧,穿着也不方便吧?我看你这腰带正勒在肚子上,能活动吗?”
孙应爵摸了摸肚子说:“那是他肚子大,我穿着上下马就没事,一点儿不绷。”绷是有点儿绷,但谢瑛穿着时就没有弯腰凸肚的问题,他这么好的身材,肯定也不能有!
朱骥冷哼了一声:“你们在外头愿意穿什么穿什么,官服可别胡乱改,我看这紧绷绷的样子就不妥。这可还叫人吃饭么,一顿饭下来腰上的缝线不就绷断了?”
谢瑛那天就吃了……
谢瑛……
那身儿衣裳是不是跟他做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也想去找谢瑛,朱骥拦着他说:“谢瑛领着校尉、力士出操呢,你当都跟你似的赶上轮休了?别闹他,看一个衣裳把你急的,有事去问邵华不也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谢瑛是最先做出这衣裳的,找他问理所当然,邵华却是抢了做新衣裳跟他抢风头的,找谁也不能找他啊!
就不知道谢家找的哪个裁缝……不对,不是谢家的裁缝,是那个崔、崔神童给他做的衣裳!
叫人找崔家问问,不就知道他用的哪家的裁缝了吗?
孙应爵翻身上马,摸了摸腰身服贴,想到邵华撑裂了衣裳的模样,顿觉自己这身材还挺好,衣裳也做得好,可以先到处炫耀一阵再做新衣裳。
他接着去各府见人,命随行的小厮去崔家问问他们家是怎么给谢瑛做的衣裳。
也不只他一家想起来问裁缝,崔家这两天难得的门庭若市,不分早晚地有人拿着官人家的帖子、带了礼盒上门,问他家从哪儿裁的衣裳。
崔大管事最初以为他们公子攀上了大官,高高兴兴地收了礼,还许诺回拜人家。多来了几家之后,他也觉出不对,晚上跟崔燮说了这事,问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告诉他们地址。
他看了看之前送的礼盒,都只是些点心果品之类,便知人家也没把他放在心上,随便一问而已。这些也不必他亲自回,就叫崔良栋拿着他的帖儿隔门投帖,还一盒相近的点心就是。
还有这上门问地址的风气也得刹住。崔家除了他和一个七岁的小弟,都是女眷奴仆,叫人天天上门也不像样。他索性拿了一整张没裁过的纸写出地址,贴在门旁,指路供他们家衣裳的于裁缝店铺,叫人也不用送礼进来,直接按着地址去做衣裳就成。
门子替他贴了地址,有些可惜地说:“从前咱们老爷在家时,也没有过这么些官宦人家的管事拜访。好歹让他们进来坐坐,邻居看着,也是咱们崔府的面子。”
他面着墙,看不见崔燮在背后翻白眼儿,只能听见他淡淡地说:“让邻居看着咱们被当成裁缝铺的门面拜访,就很有面子?”
门子顿时不敢多说了。
两人正要进门,于裁缝却带着从人,坐着小轿悄悄儿地到了门外,掀开帘子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公子哟,你究竟干什么了?小的要给这群贵客吓着了!”
公子才真要给他们店的贵客吓着了。
崔燮把他让进外院的花厅里,叫人上了茶,笑道:“你不是盼着给人做这衣裳么,如今有人找上门来让你做,做就是了。我在家门外贴了你店铺的地址,你往后生意兴旺了,也别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一两件衣裳就好。”
于裁缝抹着汗说:“这怎么能。若不是公子的衣裳图画得好,做出来好看修身,旁人谁找我来做?”
崔燮还忙着复习,跟他说不起这些没用的寒暄,便起身说:“我家里该做的做够了,下回要做也是做秋装了,于裁缝只管给别人做,不用顾忌我们。我还要读书,先回去了,你有话便跟崔良栋说吧。”
他一起身,于裁缝也跟着起来,伸手似要抓他,落到空中又赶紧收回来,飞快地说:“小的已接了十来件儿那样的曳撒和斗篷,这些衣裳都愿意请府上赐料子做。小的愿意按着市面的价钱,或者公子任由定价,一文也不敢还价!”
崔燮脚步微顿,回眸看着他的手,笑道:“我不会做断人财路的事,那衣裳图不会给别人。但这京里的好裁缝极多,今日你做了,明天人家拆开了就知道能怎么缝,你给我好处其实没什么用。”
于裁缝忙道:“大公子小看我了,小的岂是那样低心揣度人的?小的是诚心诚意地愿从府上那间绸缎铺进货,只求公子将来做新样式的衣裳时,能交给我做,不用别人。”
崔燮仍是站在桌边,指尖在桌面上轻敲,淡淡地说:“我是无所谓,只怕我往后画不出好样子,你再后悔。”
他心里明白,有人愿意求做这种电影里的飞鱼服,是因为谢瑛身材好、穿的好,穿出去就跟模特儿一样,衬得衣裳都高档了。若换个人、换成别的衣裳,就不一定能穿出这样的效果了。
于裁缝现在可没半分后悔的意思,连声说:“小的是真心的!小的就爱给公子这样的人做衣裳,又敞亮又长见识!不管将来公子画出的衣裳能不能像这件儿这么时兴,小的都愿意放下别的给公子先做,保证用最好的料子,做得比这两件儿还用心、还好看。”
又抬手朝崔良栋比划了几下,叫他替自己说说好话,往后自有回报。
崔良栋便替他说起了两家合作的好处,绸缎铺经营之难,恨不能声泪俱下,让崔燮立刻答应了他。
崔燮慢慢儿地也有些动摇。
他心里想着月底要去谢瑛家做客的事,有些想做件新衣裳,又觉得特特地做新衣裳去人家里不合他在谢瑛面前一惯的朴素风格。心里两下摇摆着,含糊地说:“那就一次归一次吧。这回且先这样,下回得等我想出样子来再找你。有人订做新曳撒,你便从我家那铺子里拿衣料,也是给你时价,先付订金,最后统结了帐再看合不合适。”
第87章
距离谢瑛一身白衣压倒全场的西山宴会五六天之后; 最时尚的一批世子、公子已经找到正版服装商订做上衣裳了; 而那些还没出学校,仍在家里受着父母管束的武学生却才刚使家里人做得新衣。
但学生有也学生的骄傲。
学生虽不能大半夜折腾起满府的丫头养娘做新衣裳; 不能拿着帖子叫管事去别人家问裁缝; 却比那些叫官场人情浸透入骨子的人更热血; 更大胆,更敢做敢为。
衣裳做好了之后; 李晏和金吾右卫都指挥佥事之孙张泰、锦衣卫带俸都指挥佥事昌佐之子昌靖三个弱冠的武生员就逃了下午课; 换上新衣裳跑到国子学外炫耀。捱到国子监散学的时候,仨学生一道穿着新衣、骑着马鬃都编得整整齐齐的高头大马; 堵在国子监大门外炫耀。
都是十八、九岁; 俊秀风流的公子; 骑着马拦在国子监青衣方巾的人流中……
光从衣着上,就把监生们都比下去了。
李晏享受着那些监生艳羡的目光,周围行人的赞叹,渐渐又觉得心意不足; 回首问张泰:“咱们打扮得这么整齐; 就为了叫这些老监生看么?咱就是不打扮; 也穿这么一身儿青站在门口都比他们强啊。”
张泰还沉浸在被人惊艳的快意里,拿鞭子指着人群说:“这不也有年轻的?不都老。就是年轻的也不如咱们好看,你看那几个头巾上镶玉、袖口绣花儿的,也着意收拾了,还不是差着咱们老远。”
李晏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咱们穿得齐齐整整的; 打扮得跟亲兄弟一样,就叫那些不知哪个乡里贡上来的监生看也没什么意思,得叫那个……”
“叫那个神童来!”昌佐替他说了:“得叫他看看,他会做衣裳有什么用,会逼着咱念书有什么用,他长得平平,又是个穷酸,凭什么攀附咱们将官子弟。”
李宴拊掌道:“正是!咱们又不打他又不骂他,就叫他出来看看咱们武学生的品格,看看谢大哥跟咱们的交情,臊臊他而已,这旁人能说什么?”
他们在国学门外张了一阵子,也没见哪个像神童的,便随便拦着路过的监生问,认不认得一个新进国子监念书的,约么十六七的乡下神童。
监生们叫他们问得一脸茫然,都不知道是哪个神童。李晏也觉得这么问不成,扔下手里的监生回身低声问张、昌:“我也没看堂上摆的那破书,只记得他叫崔某了,真个叫什么来着?”
张泰道:“叫崔燮,我看了,跟谢师兄的姓是一个音,怨不得谢兄高看他一眼。”
崔燮在国子监还是有些名声,有人以为这几个是来寻仇的,听了他的名字,摇着手说不认得,回头便跑去助教值房找他,又将此事报告给先生们。
他们问了半天也没问着人,只好自己接着往门里找,不知找了多久,终于见着国子监大门内有个看起来只十六七,叫周围老监生们衬得极稚嫩的学生,不管是不是的,便提缰逆着人流奔过去,冲他叫了一声:“崔燮!崔燮!”
那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