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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与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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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投石问路
刘歆晔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九州风物志》?”
是了,陈三年偏爱这类杂书,当年殿上策论更是慷慨陈词,扬言朱子之书无用,不若实干兴邦。此言一出,殿上所有人都嗤之以鼻,丞相甚至呵斥他信口雌黄,忤逆先贤。
但那却是刘歆晔注意到陈三年的第一眼,有抱负的青年人,不知能力如何,怀着考验的想法,他力排众议,将人留了下来。此后,他便深陷其中,再也没能出来。
刘歆晔捧着这本书出神,那时候意气风发的陈三年,踌躇满志的陈三年,无论多去多久,都那么鲜活而深刻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刘歆晔的心又开始疼了,想他,好想他,当初为什么会舍得杀他?
“微臣来迟,还望王上赎罪。”沙哑的声音将刘歆晔拉回现实,韩怜生到了。
“爱卿不必多礼,你身体抱恙,是孤唐突了。”刘歆晔将人扶起,上下打量着韩怜生的脸,不像,一点都不像。鼻子、眼睛、嘴唇,没有一处相似。
刘歆晔略感失望,那阿远小哥儿说韩怜生是陈三年的表兄弟,原以为多少有点他的影子。不过想来是自己多心了,若是相像,哪还等到今天才起疑。
刘歆晔脑子有点混乱,浑浑噩噩的,不知所措,扶着韩怜生不撒手。
“王上?”韩怜生困惑地问道。这位君王神情不太对劲,莫不是真知晓了什么?想起阿远来唤自己时委屈的表情,韩怜生警惕起来。
“啊,”刘歆晔回过神来,扶着韩怜生就坐,对方受宠若惊。
“臣不敢逾矩。”韩怜生赶忙起身,被刘歆晔按住,“这有什么,孤只是来探病的,这里没有君臣之礼。若是孤来,反而加重了韩将军的病情,那就是孤的过错了。”
一番抚慰,韩怜生渐渐宽心,只是那刘歆晔的目光仿佛黏在自己身上,这让他很不舒服。
“韩将军和你家表兄一点都不像。”刘歆晔似是开玩笑。
韩怜生心头一跳,好在此刻他身体未愈,苍白的脸色泛着潮红,倒看不出情绪的变化来:“君上说笑了,这母猪生九崽,连母十个样,何况表兄弟呢?而我表兄是个读书人,气质儒雅,哪像我这般风吹雨打的?”
“哈哈哈哈,韩将军亦是个有趣的人,不过你家表兄可不是个正经读书人,儒雅的就那张脸吧!”刘歆晔笑了,笑得韩怜生后背发凉。
“韩将军,陈三年是个好官,好人,是孤对不起他。”
韩怜生沉默不语。
“你本名叫韩怜生,对吗?”
青年点点头。
“我记得陈三年小字悯之,这么看来,倒有些亲缘关系。”
“王上应该都清楚的。”韩怜生目光清明,“我生母早亡,继夫人嫌我是个傻子,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将我赶出来。我无力生计,若不是表兄恰好在赴渝州的途上路过家乡,想来见我一面,我怕是早就饿死在野地里了。”
“王上一直知道我这个人,只是不曾见过,如今怕是后悔封官拜爵了吧。”
韩怜生语气平静,却给刘歆晔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他是恨的,是怨的。
“孤,对不起你。”刘歆晔最终只能无力地这般说道。
“王上给都知道的,对吗?”韩怜生眼眶泛红,“王上知道兄长没有反心,没有作乱,您一直看着,不是吗?”
是的,他一直都看着,因为他舍不得,他忘不了。刘歆晔前前后后派去渝州的人不下二三十,就是为了能够了解陈三年过得好不好。韩怜生问的,他岂能不知?
“孤有苦衷。”
二人皆是沉默。
“王上,等三月,这后院的梨花就要开了。”韩怜生顿了顿,“我埋得杏花酒也该开封了。”
“我记得,陈三年是那个时候被处决的。”
“王上愿意赏脸来喝一杯吗?”
刘歆晔错愕,木然地点头:“好。”
“王上,悯之不恨你,所以我也不恨你。”韩怜生说着,惨然一笑,“我从前不懂,现在有些明白了。”
他没有细说,刘歆晔没有追问,说不清,道不明,二人心里却都有了答案。


第5章 天师
后院的梨树在陈三年的祭日开花了。一开便是轰轰烈烈的白,似乎要在这一天耗尽它全部的心血。
韩怜生挖开埋在梨树下的酒封,取出几坛酒,备了些陈三年生前爱吃的点心,坐在石桌旁一言不发。
他是在陈三年死后,整理遗物时,发现的这座房产。看了下房契,应该是任期第四年买下的。
“悯之,你当初置办这座宅子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日后的事吧?”韩怜生呢喃着,世事难料,人心亦如此。
此刻的王宫内,刘歆晔穿戴整齐,准备出宫赴约。谁知刚走出寝殿,一个小内侍就慌慌张张跑来。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刘歆晔心情不错,半带戏谑地问道。
“王上恕罪!”小内侍吓得魂不守舍,张口就拜,惹得刘歆晔的好心情都消去了一半。
“恕罪?你又犯了何事?”刘歆晔皱眉,“起来说话,孤有那么可怕?”
“王上,属下无能,属下无能!此事非比寻常,还望王上屏退左右!”
“呵,但说无妨,孤身边这些人不打紧。”刘歆晔笑了笑,觉得有趣。
但下一刻,他的微笑就彻底凝固在脸上,十分僵硬。
“王上,那位大人的衣冠冢被人扒开了,棺椁,棺椁也被盗走了!”
刘歆晔犹如五雷轰顶,险些站不稳:“你,你再说一遍?”
“王上,今儿个守陵人来通报,那位大人的衣冠冢被盗了,连墓碑都被人毁了!”小内侍壮着胆子再说了一遍,他太害怕了,以至于声音都不受控制。
刘歆晔眼前一黑,摇摇欲坠,身边的内侍赶紧扶住他。
“查,给孤查!查出来是谁干的,孤重重有赏!”刘歆晔哆哆嗦嗦地下达命令,见有人出去,忽然又把人叫住,“不不不,是孤糊涂了,快,备马,孤要去司天监!”
带头出去的那几人惶惑不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面相觑。
“王上,您要见瞿天师,大可将他召来,何必亲自去呢?”一直默不作声的静无说话了,他本要陪刘歆晔前去将军府,现在却闹了这么一出,王上心绪不宁,他可不能自乱阵脚。
“不对不对,”刘歆晔连连摆手,“瞿耀的性子古怪的很。平时闲散,好吃懒做,但某些时候爱钻牛角尖,诡辩无常。”何况当初自己下令斩杀陈三年,瞿耀可是反对派中最跳脱的一个
“那,属下护送王上前去。”
“好。”


第6章 瞿耀
“哗啦——”棋子散落一地,黑白条纹的小猫儿还不知自己闯了祸,蹲坐在棋盘上,舔着自己的小爪子。
“哎哟,我的明明宝贝儿,你都干了些什么呀?”穿得花枝招展的国师大人心疼地抱起他的爱宠,“你可慢点儿,磕着了怎么办呀?”
说罢,抬手便给小花猫顺毛,从头摸到尾,怀里的小东西也安静,温顺乖巧。
“哎,要是朗朗心肝儿也能像你这般乖顺该多好。”国师大人一如既往地哀叹起来,他爱慕一个人许久,百般的手段都用尽了,那人都不为所动,害得他成天心事重重,脸都瘦得有下巴了。
“瞿大人好兴致啊!”健气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怒气,吓得瞿耀一个机灵,赶紧把猫儿放下。
“哎呀,朗朗心肝儿,你今天怎么想起看我来了?”瞿耀笑嘻嘻地迎上来,“莫不是念我念得紧?”
宋朗习惯了瞿耀不着调的模样,便没多加在意,说道:“我来有正事儿。”
“你什么时候能找我处理点私事儿就好了,唉,可怜我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瞿耀叹了一口气,也不见害|臊,光明正大地瞅着人。
“我——”宋朗被噎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反驳,他本就脸皮薄,哪是瞿耀这种老油条的对手?念在事情重大,宋朗决定不和他计较,深吸一口气,便岔开了话题:“陈三年的墓被盗了,王上现在应该得了消息,可能会召见你。”
“哎呀,不会的啦,他肯定亲自过来。”瞿耀似乎早就知道了,满不在乎地说着,忽然间眼神发光,宋朗心头一跳,感觉不好。
“心肝儿,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没有!”
“就有!”
“闭嘴!”
瞿耀缩了缩脖子,宋朗瞪着他:“提议弄个衣冠冢的不是你?把我弄去守陵的不是你?现在墓被盗了,你我都跑不了干系,我好心来提醒你,你倒好,脑子里尽是些不着调的东西!”
“这是陈三年的劫数,你别瞎操心了。”还说没有关心我,呸,瞿耀暗暗唾弃。
“我把你弄去守陵也是为你好,虽然断了你的仕途,但好过没了性命。”
“好好好,瞿大天师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现在烦请您老再搭把手,救救小的,可好?”宋朗忍着脾气,皱着眉头劝道。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儿,瞿耀不免得意,“你先藏起来,我估计晔晔就要来了,你在这儿不太好。”
“嗯。”
“你跟着明明走,藏到后面的小房间里。”瞿耀说着,招呼着自己的小猫儿,那个小东西一步一摇地往里走,宋朗瞥了一眼瞿耀,便跟着走了。
目睹一人一猫进了小房间,瞿耀整理好衣服,准备迎接刘歆晔的到来。
要说这司天监的位置也是奇特,在离王都二十里的日月山山顶,就三进三出的院子,和普通人家无异。各个房间都被瞿耀打通,以暗门相接,除了卧室多了张床,其余屋子几乎一模一样。因此极少有人能一次准确地找到瞿耀的位置,常常是听到声音,而寻不到人。
瞿耀的目的很简单,陈三年的衣冠冢就在这山脚下,他经常下山骚扰宋朗,把那人惹恼了,他就往院子里一躲,骗得宋朗团团转。等他找到自己时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正称了心意。
“唉,陈悯之,我见你满腹才学,命不该绝,才出手相助,你回来之时,可别辜负我一片心意,否则定让你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瞿耀握紧双手,此次逆天而行,成则皆大欢喜,败则两败俱伤,师尊,你怎么就留给徒儿这么个难题呢?


第7章 亦真亦假
不消一炷香的工夫,刘歆晔一行人便找了过来。
“参见王上!”瞿耀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刘歆晔不计较,挥退了左右,便拉住他,似有许多话要说。
瞿耀偏偏不着急,笑着:“王上莫急,微臣都知晓了。”指甲缝中有土屑,许是来的路上去了陈三年的衣冠冢,想到这位君王几近癫狂的表现,瞿耀又气又笑,着实无奈。
“陈三年,不见了。”刘歆晔像个失去了心爱之物的孩子,脸色煞白,“怎么办,怎么办啊!”
可人是你下令赐死的,我当初那般阻拦,你不还是狠了心?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哪会落到这般田地,害得所有人都跟着受罪!瞿耀腹诽,嘴上却说道:“王上不急,我自有办法。”
“好,好。”刘歆晔哽咽着。
瞿耀将人安置好,倒了杯茶,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王上,你可知为何陈三年要叫陈三年?”
“不知。”刘歆晔摇摇头,陈三年不曾与他说起过自己的身世,他所知晓的一切都是靠影卫打听出来的。
“这陈三年的身世着实有趣。”瞿耀倒了杯茶水,握着杯子转来转去,愣是挤出一副正经模样。
“陈三年的父亲乃是济州辖下一个小县城的父母官,为官清廉,做人周正。唯一不足的就是年近四十而膝下无子,夫妻伉俪情深,陈老太爷不愿纳妾,陈老夫人便日日吃斋念佛,盼望上天垂怜。”
“然后呢?”刘歆晔觉得这种怪力乱神的说法很荒诞,但又十分好奇。
“然后啊,”瞿耀一口喝掉杯中茶水,擦擦嘴,继续说道:“陈老夫人有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奈何桥边,孟婆怀里抱着个娃娃,交给了她,说是要她虔诚供奉城隍三年,三年后自然会有孩子。”
“梦醒后,陈老夫人觉得这是上天的暗示,便照做了。三年后果真怀孕,生下一子,夫妇二人为表示感激,便给这孩子取名三年,小字悯之。”
刘歆晔若有所思,瞿耀笑了:“王上不解?”
“不解。”刘歆晔如实回答道。
“其实我是胡说八道的。”瞿耀哈哈大笑,刘歆晔气得直哆嗦,又不好发作,只能生生咽下。
“王上,圣人言,敬鬼神而远之,你何苦呢?”瞿耀抬了下眉毛,似是嘲笑,“您看,我这个人是极其不靠谱的,说得好听点,是司长星象的国师,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个神棍!您何苦将希望寄托在我这么个人身上呢?人已死,要学会节,哀,顺,变。”
瞿耀满意地看到刘歆晔肩膀颤抖了几下,他最喜欢作弄别人了,尤其是面对刘歆晔。
“当真,当真没有法子了吗?”刘歆晔心口疼得慌,眼神都飘忽起来。
“有法子啊,当然有法子啊,不过嘛——”瞿耀凑过去,小声地说道:“那个法子,不是被王上您自己坏了吗?”
刘歆晔几近崩溃:“你——”
对啊,是他自己亲手坏了法子,他当初太心急,太急于抚平权贵的不满,太急于稳固自己来之不易的政权,所以他才在短短半月时间,就下令处死了陈三年。可后来仔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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