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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擎摇摇头,把他鞋子踢到门口防滑垫上的角落,都当父亲了,还改不了这邋遢样,她还是觉得甘意在她家多待几天比较好。
客厅里不知怎么忽然传来甘信的声音:“甘意,儿子,儿子你别吓唬我啊!恶作剧的小孩儿会尿床!”
甘擎一听,快步回去,只见甘信半蹲在沙发边缘,无措摇着甘意的小手臂。
“怎么了?”甘擎拍拍孩子的脸,发现手下的体温很高,应该是发烧了,“意意,姑姑和你说话呢?醒醒。”
昏睡当中的甘意睁开眼睛,缩了缩身体,哼哼道:“姑姑,我不舒服。”
甘信二话不说,起身扛起儿子立刻去医院。
到了陆军总院,甘擎给甘意挂了急诊,医生给甘意测完体温,又把孩子的衣襟掀起来,用听诊器听听,在前胸和后背瞅了几眼,发现了几颗水疱,得出结论——水痘。
得了水痘,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只能等水痘的病毒从身体里发出来,自然就会康复,医生说了几条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水痘传染必须立刻隔离,饮食上不能吃发物和过咸的东西。
甘信遵照医生指示去药房取一瓶炉甘石洗剂,背着甘意准备回家。
甘意的姥姥却突然在医院门外堵着,原来甄美好的妈妈也从日本回来,刚刚给甘信打电话要和外孙说话,甘信没有隐瞒,把甘意得病的事和盘托出。
甘意姥姥把外孙从甘信肩膀上抱下来,愠怒不可遏制:“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美好可以为了你放弃那么多,你却连好好照顾自己亲生儿子都做不到!”
这个女人和甘擎记忆里的一点都没变——跋扈、泼辣,实际年龄虽然不小,但总是画着精致的妆容,皮肉绷得紧紧。她在医院大门口狠狠教训了甘信几句,抱着甘意上车离开。
送甘擎回家的一路上,甘信无精打采,嘘声叹气。
甘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水痘不是什么大病,甘意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甘信自言自语地咕哝:“水痘潜伏期有一个多星期到半个月,也就是甘意在被美好送过来的时候就可能感染了,只是还没发病不知道美好有没有被传染,她好像也没得过。”
“哦”甘擎突然探头,嘴角勾着,“这样啊,那你刚才怎么没反驳美好的妈妈甘意得病不是你的错,而且你也挺很关心美好的。”
甘信苦笑:“唉,怎么能没我的错呢?我是他爹,他没有被照顾好,生了病,我就有错,该负责任。”
甘擎一瞬间对甘信刮目相看,觉得他终于成为人父的资格了。
“看来你真的需要一个孩子帮你长大。”
“别光说我”甘信瞅她一眼,语气意味深长,“你也真的需要一个男人帮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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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两点多,甘擎提前完成工作,请了几个小时的假,临走之前把下属传到邮箱里的邮件匆匆看一遍,拿上车钥匙和钱包准备和甘信一起去甄美好妈妈那里去探望甘意,也不知道小家伙的病怎么样了,还发不发烧。
门口有敲门声,甘擎应声望去,竟然是何仲和老总夫人林兰。
“墨太太,是您,快进来请坐。”甘擎把林兰让进办公室。
林兰穿的是件橘色无袖连身套裙,肩上围着一块流苏大披肩,气质典雅,温柔高贵,挥了挥手,满眼都是担忧:“不用了甘擎,我听何仲说你侄子得了水痘想去探病,我就熬锅绿豆粥给孩子,吃点这个可以去火排毒,里面还加了块奶糖,我尝了一下,味道甜甜的,孩子前几天一定烧得厉害,胃口不好,说不定爱喝这个。”
林兰一边说一边把何仲手里的不锈钢保温杯塞进了甘擎怀中,甘擎受宠若惊,也不好拒绝,便连忙收下来:“谢谢您,总是劳您费心。”
“没关系,熬个粥嘛。”回头对何仲使个眼色,“何仲,甘擎正好要出去,你还不去送送?”
何仲窘迫地勉强点头,似乎在应付。
甘擎或多或少能意识到,林兰总是在为何仲和她制造相处的机会,看何仲的模样,应该也是不得已,微微一笑说:“墨太太,不麻烦了,我和弟弟约好一起去我侄子的姥姥家,我开车自己去就行。”
林兰回头看她,叹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胳膊:“你呀,这男人,不使唤白不使唤,不能总把他惯得那么懒,时间一长,以后他就成习惯了。”
甘擎的笑容再也撑不下去,嘴角僵硬。敢情,林兰已经把她当外甥媳妇培养?
何仲摇摇头,笑着将胳膊搭在林兰肩膀上,很有耐心慢慢说:“阿姨——我知道了,我去送甘擎,让司机送您回家,好吗?”
林兰很满意,责怪的笑容中透着甜蜜,何仲沉沉看了甘擎一眼,然后哄着阿姨先走。
林兰和愣在一旁的甘擎打个招呼便离去。
“何仲,你开车注意点安全啊。”
“放心,您还是督促司机开车注意安全吧,车里坐着个这么大的大美女,要小心看红灯。”
“越来越油腔滑调,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你对待女孩子好,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别总跟兆锡一样,就会耍贫,到头来一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瞧给他爸妈急的,已经从荷兰给他介绍外国女人,说不定下次就带回来了。”
何仲没有再接话,只是听着,在没到下班时间还算空荡的走廊里,甘擎不安的高跟鞋声却特别清晰。
何仲再回来,甘擎已经不在办公室门口,不久,手机接到一条她过来的短信:不用送了,谢谢。
一个多余的带私人感情的字也没有,何仲一字一顿苦涩念着,回到自己办公室,静坐很久,拨通小强的内线:“给我订晚上7点半‘良辰美景’”。
“知道了。”小强欢快地答应,本来也没起疑,这两天何仲都在下班之前嘱托他订包间,可刚才他才听说甘副总的侄子生病要提前下班吗,于是多嘴问了一句,“何总,您是不是记错了?甘副总刚才好像已经——”
何仲压低声:“小强,不该知道的事情别打听。”
出了市里,甘擎几乎是一路飞车飞到了郊外甄美好母亲家的小型度假别墅。
甄美好母亲宋莱莱年轻的时候是个小演员,在娱乐圈里混了快十年,一直处于三四线,后来嫁给了平凡的小公务员甄严,也就是甄美好的爸爸,可没过几年,三十几岁的宋莱莱竟然被一个电视导演看上,重新出山,一剧成名,可惜她和甄严刚刚维持三年的婚姻也破碎,留下两个孩子甄美丽和甄美好一对双胞胎,跟当年物色上她的那个导演喜结良缘,美好和美丽十七岁那年,宋莱莱发现导演原来早有家室,她一把年纪了竟成为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再后来,宋莱莱又找了个日本商人,在一起不久,就执意要把美好和美丽带到东京发展
甘擎没想到仅一天的时间,甄美好就从欧洲赶了回来,守在甘意身边。
她把保温杯递给别墅里的保姆,一转头,发现甘信迫不及待拨开重重围护,不管甄美好一大家子用什么眼神看他,蹲到另一侧和甘意说话,逗他开心,小孩子还在发烧,水疱已经大大小小地发出了一些,胸部、背部和脸上较多,甘信又心疼又觉得惭愧,泪眼朦胧地温声和甘意玩了一会儿,宋莱莱请的家庭医生建议,还是让他多多休息比较好,甘信不情愿地依依不舍与儿子惜别。
甄美好送两人从别墅里出来,对甘擎低头抱歉说:“对不起,麻烦你了,其实半个月前,我拜托我姐照顾意意来着,她孩子那几天水痘刚刚好,比较容易传染,也许是那个时候已经感染了,昨天,我妈可能态度不太好,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甘信站得离她俩老远,但很明显,他在偷听。
甘擎瞪他一眼,转头看甄美好安抚地微笑:“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意意快点康复”甄美好憔悴的状态并不比几天前在B市时的好,她忽而内疚起来,“对了,甘信说,你没得过水痘,你自己也要小心身体”
甘信在另一边轻咳,试图打断,脚底下像孩子似的踢着花园的石子。
甄美好咬了下唇,十分牵强地给甘擎一个灿烂的笑:“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得过了,已经终生免疫。”
一个人的感情如果可以终生免疫该多好,受了一次伤,经历过一次的挫折,以后再也不会因为某种情绪而感受到心头的疼痛,就像过去的她,父亲离世的绝望,被母亲冷落的孤独,忍受所有人的质疑或者议论,她认为没有什么状况比那时候更糟糕了,似乎再那以后她身上就没发生过什么如意的事,可假若就此身体里流淌的血液真的默默产生了一种特殊抗体,抵抗一切失落、悲伤、沮丧,她是不是根本不会因为谁无心的一句话或者举动就莫名地烦躁不安、难过
换种说法——麻木,她认为她在感情上已经麻木很多年了
甘擎方才的飞车已经吓得甘信半死,这会儿快到市区了,她还开的那么快,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甘信在后面叭叭叭地鸣笛,甘擎从后视镜里看见甘信探出个头正在喊:“不要命了你!!”
甘擎一步步减缓车速,在马上融入主干道的之前减成正常速度。
时间正好到了六七点左右,甘信似乎成天有数不完的饭局,姐弟俩分道扬镳。
甘擎没忘记今天是星期五,要去“科园”和墨兆锡幽会,可她今天着实没什么心情。
在楼下,她看见了一个人影斜倚着车门抽烟,火光明灭,青烟迷蒙。
他身上有股不一样的味道,除了烟草浓浓的辣,洗完澡后还有一股大男孩一般的清新,她在那个人独特味道的被子里睡了多少晚,被他占有过多少次,在一起相处多少小时?
今后应该怎么办,真的任他一点点渗透自己的生活,让自己一再因为他而思绪混乱吗?何仲回来之前,一直相安无事,跟谁都是,可自那以后,似乎都在变化。
甘擎把车开过去的时候,在昏黄朦胧的车灯中看见墨兆锡抬起眼直直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扒皮穿骨,看个清楚透澈。
“对不起。”甘擎从车库出来,直接走到墨兆锡面前,“我甘意生病了,我今天很不想”
“嗯。我从甘信那里知道了。”墨兆锡吐了口气,没有闹脾气,将烟头捻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慢慢踱步回来,“甘擎,是不是因为我前天来过,破坏了你的原则,所以你今天才打算反悔?”
傍晚的灯火通明,周围有来来往往的邻居走动,墨兆锡唇边勾起的笑有些艰涩,居然那样另她心疼。
甘擎平时不算伶牙俐齿,但至少说话干净利落,可在他那惨兮兮的微笑面前,竟然变成个结巴:“也不不不全是。”
墨兆锡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抬手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喑哑地保证:“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甘小擎,从今以后,不是星期五,我绝不会再来烦你,你是你,我是我,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别这么无精打采,我今天不不逼你就是了”
甘擎低头绞着手指,包滑到了手腕上,似乎心中的什么也跟着垂下来,尘埃落定。
墨兆锡看她神情不对,微微挑起她的下颏,眯着一双眼睛:“你笑一笑啊,我喜欢看见你笑的样子,虽然你哭起来的模样也让人特别想好好疼一疼。”
甘擎听出来他那急躁黏腻的语声里蕴含的意思,哭笑不得,撇开脸。“你让我笑,我就笑啊,你以为我是牵线小丑?”
“当然不是。”墨兆锡着急撇清,几乎没怎么思考,反手穿过车窗,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甘擎觉得非常眼熟的纸袋。
“墨兆锡这是”她低头咬了下食指关节,抬眼看他,“你不会又重买一条那个雨伞项链了吧。”
“嗯。你等等”
墨兆锡不慌不忙地把外面的纸袋丢开,里面是个比上次那个礼盒型号大很多的一只,他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慢慢掀开,而甘擎在看到眼前的一件件亮闪闪的小东西时,所能做的只是把牙齿合得更紧,让自己感受到疼痛。
墨兆锡一个一个拨着礼盒里的饰物,耐心地介绍:“呐,以后你项链丢了呢有两只耳坠,耳坠丢了呢有手链,手链丢了呢有脚链,脚链丢了呢还有项链项链再丢”他手指摩挲角落中的那一整套雨伞饰物里的最后一枚钻戒,缓了缓语气,“还有这个戒指,虽然我觉得戒指最好不要再弄丢了总之,我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希望——你的身上每天都有件可以为你遮风避雨的伞,让你的心情阳光起来,如果你那么糊涂还是弄丢了,哈,别担心,我再帮你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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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擎在床上摆弄那个礼盒整整一个晚上,墨兆锡说,这是他昨天回到出差去的那个城市,找精品店的老板死皮赖脸才缠下来的,还厚颜无耻地把脸颊递过来,让她亲亲他的脸,感觉一下那里到底有多厚。
甘擎当然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小区楼下真的亲他,眼前泪光摇曳,夜色凄朦,却禁不住他逗,笑着赏给他一个不轻不重的小巴掌。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