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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邪的确从不饮酒,听了这话嘴角一翘,笑的像是只偷了腥的猫。几个场工借着酒劲儿嗷嗷嗷地起哄起来,拿筷子把碗敲得叮当作响,嚷嚷着让两人现场交杯喝一个。
欢乐的气氛才刚刚起了个头,丛争就已经一眼扫了过来。
“这……这群人!”他喝得面红耳赤,愤怒地踩到了椅子上进行批判,”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什么都暧昧,看什么都想入非非,脑子里就剩下了那么点儿东西是不是?我当时当兵的时候,和同队的那是天天在一张床上睡觉,怎么没有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
他响亮地打了个饱嗝,又使劲儿拍拍身旁青年的肩,大着舌头道:“你、你自己说!你和小顾之间,是不是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友情?”
“……”江邪对上丛导满怀期待的眼神,只得敷衍道,“可能吧……”
可能个鬼,我们就是从今往后将在一起鼓掌的关系,非逼着我现场鼓给你看么?
丛争又大力拍了几下他的背,眼中的欣赏之意溢于言表。他忽然从凳子上蹦了下来,二话不说操起个杯子举到嘴边,大声道:“今天,我就要献给你们两个一首歌!”
江邪开始头疼。
童宵拿手臂挡着嘴,惊恐地低声同方明杰道:“他不会是打算唱友谊地久天长吧?”
应该还没眼瞎到这种程度吧?
然而事实证明,丛争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眼瞎。他拿着杯子,石破天惊一声吼。
“最寒冷的时候谁要叫声战友!虽不是阳光,心上会淌过一阵阵暖流!”
“最炎热的时候谁要叫声战友!虽不是凉风,身上会感到舒爽的清秋!”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忙七手八脚将导演往椅子上拖,“差不多就行了,丛导,我们知道是战友情了啊。丛导,你喝点水……”
“怎么了,”丛争不干,“我还要唱!”
“那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啊,”旁边的人忙哄他,“隔壁小孩儿都睡了,别把人吓醒……”
丛争听了这话,便满脸通红地靠在桌子上,嘴里仍旧在喃喃地哼唱:“战友啊战友亲爱的战友,这个称呼多么亲切……”
他鼻间满是酒的芳香,已经五十六岁的丛争在这股酒香里,忽然便像是恍然回到了二十三岁。那时的他也有人帮忙挡酒,隔着乱哄哄的人群,两个人躲闪着对视上的眼睛都熠熠发着光,那种光亮,丛争记了整整一辈子。
他在军营的宿舍里替那个人掖好了了被子,结果那人还是故意打散了,半夜找借口说冷死皮赖脸躺到他床上来。两颗年轻炽热的心和两具年轻炽热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却一起发着蓬勃的热——那是什么时候的青葱岁月来着?
哦,记起来了——那还是在1997年之前,同性恋仍然会被抓进监狱里改造的年代。
丛争颤抖着手指,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身旁嘈杂的人声似乎都在一瞬间远去了,他望着杯中澄澈剔透的酒液,含糊不清地哼唱:“战友啊战友亲爱的战友,这个称呼已经足够、已经足够……”
喉头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他眨眨眼,忽然伸手在自己面颊上摸了一把。
“奇怪了,”他望着手指上的水滴,忽然痴痴笑起来,“瞧这喝的……汗都下来了啊。”
*
几个月才有这么一次放纵的机会,除了奚含卉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来外,大部分人都喝得不知东南西北。两个同桌的女配笑盈盈要再给顾岷敬酒,却被顾岷摇头拒绝了。
“怎么了?”女配的笑僵在了脸上,又强笑道,“顾哥不是能喝么?还是我不配顾哥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话一出来,便是非喝不可了。顾岷蹙了蹙眉,正想回应,却听见身边有人懒洋洋笑道:“走,老顾,陪我上个厕所去。”
抬眼看去,果然是江邪这个小混蛋。他双手插兜,因为一滴酒没沾,神色比这桌上的人都要清明,连带着眼睛都像是发着光的两颗小灯泡。
女配的手仍然停留在空中,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终究是不敢得罪江邪,只得笑道:“你们的感情这么好啊……上个厕所也要一起?”
江邪眼睛眨也不眨地扯谎,“里头灯坏了,黑,得让老顾给我打个光。”
他顿了顿,又摸着下巴道:“瞧你这一脸不乐意,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
陪他去?在厕所里头给他打光?
女配角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忙挥手说不,讪讪地扭过头去。顾岷嘴角不由得流露出几丝笑意,顺从地站起身来,跟着江邪进了洗手间。刚刚踏进去,江邪就一把把门反锁了,随即拽着他的领子凑近点,皱着鼻子闻了闻,“一股酒味儿。”
顾岷挑眉,许是喝了点酒,此刻也有些上头。他微微张开较薄的两片唇,对着江邪直接呵了一口气,昏黄的灯光下头,那股白气袅袅地飘散开来,里头满载着酒的芳香。
江邪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待反应过来,不由得似笑非笑挑起眉:“胆子肥了,嗯?”
顾岷不答反问:“灯坏了,嗯?”
两人湿淋淋的眼神撞在一处,江邪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这张于灯光下半明半暗的脸,从略显锋利冷清的眉一直看到干净利落的下颚线,越看越觉得合心意。他把手插进兜里,干脆直接承认了,“就是想见见我小对象,怎么了?”
从剧组离开之后,两人都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又是这样的顶级流量,自然不能像是入组闭关时日日厮混在一起。江邪想到此便觉得遗憾,不由得又长长感叹了声,“不想工作。”
顾岷挑眉。
“但是不行,”江邪望着他的脸,邪邪笑道,“你可还没答应我呢,小对象——等着,等哥哥我爬上最顶端,马上就来罩着你,让你不答应都不行。”
顾岷哑声笑了,“你这是放了话,要潜规则我?”
“是啊,”江邪大大方方应了,“考虑考虑?”
顾影帝微微点头,下一秒却突然切换了话题,正经地问:“不是来上厕所的吗?”
江邪的确也有些放水的冲动,反正灯光昏暗,顾岷也不是没有见过,他便没有遮掩,直接开闸放水。谁知刚刚进行到一半,水龙头就忽然被一股白光突兀地照亮,满室昏暗之中,唯有它亮的如同白昼,幽幽地发着光!
江邪手一抖,差点把自己报废了。待他反应过来,不禁咬紧了牙,“顾、岷?”
嗯,有史以来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足以说明此时有多生气。顾影帝慢吞吞地移动手指,把手电筒的光打到最亮。
亮的犹如一道刺破黑暗的雪白闪电!
江邪:“……”
他望着一个人乐不可支仿佛做了什么有趣的恶作剧的顾影帝,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人……好像真的有点醉意了。
突然变熊孩子的顾影帝最终是被江邪领出来的。
江邪把他交到了方明杰的手上,还有些不放心:“让他早点儿休息。”
见方明杰点头,他顿了顿,又道:“我让小李提前熬了点白粥,和胃药、醒酒茶一起先放到你车上了。记得让他喝。”
童宵就立在他后头,委屈的表情都有点儿扭曲,“陛下,我可跟了你十年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准备过白粥!
“没办法,”江邪浑然不觉,还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辽远,“谁让我是当攻的呢。”
童宵:……
这还是攻?他简直难以置信,这难道不是个人…妻受?
而与此同时,网上新的一轮消息开始了轰炸。
《戏精的诞生》,一个关于演员演技素养的企划正式公布,官宣评委。
而四位评委中,有三个会让江邪亲切无比的名字。
他家小娇妻,顾岷。
他家太后娘娘,郁荷。
以及——他家心眼小的像针一样的太上皇,江明博。
第24章 病名为爱
江家父母在娱乐圈中,同样也是名声响当当的存在,当年活跃于大小荧屏之中,至今仍是一代人记忆中的男神女神。他们在观众记忆中的模样并不曾随着岁月流逝而褪色,反而仍旧干净青春,一如当时第一次见到的模样。
只是这几年来,夫妻两人都已经渐渐淡出圈子,音信越来越少。如今乍然一宣布合作消息,顿时激起了网上的一阵大风浪。
——合作?跟谁?
——等等,和顾岷?!!!
——确定是之前和江邪传过激吻绯闻的那个顾岷??!
江家父母在接受采访时承认了这个消息。江母甚至还笑吟吟道:“小顾是个很杰出的年轻人,我对他的印象很好,非常期盼和小顾的合作。”
江父在一旁面无表情绷紧了脸。
什么印象?不就是那穿盔甲时看起来比较精神的印象吗?
……哼。╭(╯^╰)╮
粉丝们自然是欢天喜地,岷江的cp粉们也跟着普天同庆,整个首页洋溢着快活的氛围,热闹得像是过年似的。顾影帝靠着车座,简单向下翻了一下,满屏都是cp粉们声嘶力竭的狂吼。
【看到这条消息的我系上鞋带,默默下楼跑了三圈,爱情使我疯癫,微笑。JPG】
【啊啊啊啊见家长了啊啊啊啊啊!见家长!!!】
【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办酒席???】
【趁着现在领证不要钱,赶快去领了吧!我们都十分愿意做伴娘!】
【宁信黄河没有水,不信岷江没一腿!】
【要是岷江没一腿,楼上他就没有嘴!】
顾岷撑着额头,不禁低低地笑了一声。这声音让坐在他身旁翻看台本的方明杰浑身一颤,他把台本合上,犹豫了半天后,道:“顾哥?”
“嗯?”
“收收你脸上的笑吧,”方明杰诚恳道,“我害怕。”
顾岷并没有说话,他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交搭着,又把台本于脑中默默过了一遍。这次要参与录制的,是国内最大电视台的一则公益广告,这种由政府挑头录制的节目大都带着官方色彩,会在各大电视台滚动播放,对艺人的形象究竟有多大的好处,简直无需解释。
他微阖着眼睛过台词,却忽然听见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来。听到这个熟悉的铃声,方明杰不由得扭过头,面瘫脸来看他:“……”
这不是江邪的歌吗!
经纪人简直心塞的不行,觉得自己又被强塞了一吨狗粮。
他幽幽地注视着自家艺人,正想要借着此事调侃几句,却看见顾岷在看到屏幕上人名的那一瞬间蹙起了眉头,紧接着紧紧地绷直了脊背,按了接通。
“喂?”
他的声音也像是在冰水里头浸泡出来的,沁着寒意。
那头的人用满怀焦急的英语低低说了什么,顾影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目光沉沉地目视前方,眼神却飘飘忽忽毫无着力点,半天后,他挂断了电话,用力闭了闭眼。
“掉头。”
方明杰一怔:“顾哥?”
“掉头。”顾岷一字一顿,“去机场,现在。”
……………………………
顾母坐飞机回国时,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如今已经入冬,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她却只着了身单薄素雅的旗袍,踩了高跟鞋,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从客机里走出来时,更像是走在光鲜亮丽的红毯上。
她的身后跟了两个金发碧眼的保镖,保镖面上俱是忐忑不安的神情,劝道:“夫人,您是不是得等老板回来了再做决定——”
“等他?”顾母眼皮都不抬,蓦地嘲讽地笑了声,“除非我死了!”
她大踏步地走出去,却在VIP出口处一眼望见了自己已有小半年未见的儿子。身穿烟灰色风衣的顾岷沉沉地望着她,于空中与她遥遥对视,眼睛中丝毫看不出喜怒来,只是走到她面前,低低唤了声,“母亲。”
久别重逢,母子之间却无一人觉得欣喜。
顾母望着如今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儿子,并无丝毫嘘寒问暖的打算,上来便劈头盖脸直接问道:“人呢?”
她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了种小女儿的娇羞神色,这神色在她那张方才还沉肃着的脸上并不能让人觉着欣悦,反倒像是一抹刺目的鲜红,扎眼的很。她左右看了看,眼神中带着跳腾着的企盼,“你把他找出来了?”
“没有。”顾岷的声音冷硬,“您还是别找了,他不在这里。”
“没有?”
这句话就像是根□□,火花刺啦刺啦燃烧起来,让这个原本还带了点娇憨神态的女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她蹙了蹙眉头,收回目光,厉声道:“那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什么时候死吗!”
一直跟在顾岷身后的方明杰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自家艺人。
他看出顾家母子关系不好,却怎么也不知道竟然不好到这种程度——方明杰跟着顾岷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是发自内心地心疼自家艺人,下意识便要赔着笑替他说话:“伯母,顾岷他是推了个重要的行程过来的,已经在这儿等了您五个小时——”
“我们说话,”顾母拿眼角的余光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
顾岷的脸色也一下子难看起来。
“您不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冷硬道,“如果学不会尊重别人,那您还是不要来的好。”
顾母定定地把目光投向他,忽然眼角一挑,眼神中沁出了浓墨重彩的失望,那失望阴沉沉地聚集着,一下子浓聚成了乌压压的乌云。
“看你这张脸!”她厉声道,却又在眼神深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