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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绝倒真想看看那个和纪云清很像的纪玄礼。纪云清少年心性,又心高气傲的,即使发些莫名其妙的脾气,也能用一句还小嘛原谅过去。可这性子若是安在了一个老头身上,可就有点滑稽了。
但真见到了纪玄礼,顾绝才意识到楚玄墨说的很像,指的是外貌很像。
香香不痛
纪玄礼简直就是老年版的纪云清。楚玄墨与他老爹洛渊很像,可也只是眉宇间的相似,而纪云清像他老爹,就像了个十足十。
纪玄礼眼角虽也有些细纹,却比一般六七十岁的人长相年轻了些。若不知道他真实年龄,顾绝一定会猜他只有四十出头。只是纪云清那时常飞舞的眉毛在纪玄礼的脸上就是紧皱着的了。
气质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纪云清好似人间富贵纨绔子弟,纪玄礼则是自带成熟魅力的大叔。小姑娘应该会比较喜欢纪玄礼那一类。
“幸好没秃顶。”顾绝自言自语道。他已经知道纪云清老年后的样子了,就帮他把不必要的事都担心了一遍。
在行完礼后,纪云清战战兢兢就躲到了角落,生怕落入他爹的视野里。
“纪掌门。”顾绝冲他抱了抱拳头,“在下顾绝,近来听闻朝华剑派招收新人弟子。我来应考,能不能给点方便?”开下后门呗。他嬉皮笑脸地说着,引得纪玄礼冷了脸。
纪玄礼干脆无视了顾绝,对楚玄墨说道:“楚师弟辛苦了,回去后好好休息吧。”
楚玄墨点了点头。纪云清也像是得到了什么大赦,赶紧做了个揖,转头就要离开,却被纪玄礼开口叫住。
“云清,我有允许过你去温家庄吗?”
“是楚……楚师叔同意的。”
眼看着纪玄礼拿起了挂在墙上的鞭子,楚玄墨出手阻止道:“掌门师兄,是我带着云清去散心。”
“他散什么心?”纪玄礼将鞭子猛的打在了地上,“我看他就是想去玩。”
顾绝点头,他也这么觉得,可小孩子想出门玩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但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在一个外人面前,教训自己的儿子吧。
顾绝呆呆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帮着去拦也不是。
“楚师弟,你让开!”
“云清没错,要打就先打我。”
顾绝就只能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纪云清了,之前那趾高气昂的纪云清好似是幻影。
“云清你怕什么?上去打啊,对付那疯乞丐时的勇气去哪了?”在寒台也有父亲打儿子的,可若儿子的武功高过父亲了,那这个父亲就再没资格用拳脚教训儿子。
顾绝小时候是被他姐姐用拳头教训的,小时候的他在心里发誓,迟早有天要报复,把姐姐打趴下。现在,他成材了,人却没了。
那三人一齐用“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的眼神望向顾绝。
“纪云清,你想打我吗?”纪玄礼冷笑着说道。
“儿子不敢儿子不敢。”边说,纪云清边用力地磕头。
现在顾绝才懂纪云清为什么总是对他恶言相向了,在朝华剑派要守的规矩太多,父亲又是个不通情理的老头,他一定压抑太久了,才会来剥削他这个外人。
“如果当年没有你,你娘也不会死。你娘那么骄傲,若是她知道,自己用性命换来的是你这样的废物,是否会后悔呢。”
纪云清双手紧握成拳,直到抓破了皮,流出了血。好似只有这样用力,他才能将眼泪憋回去。
刚在路上听楚玄墨说起云清的身世,十年前,纪家在去幽州的路上遭遇歹徒,纪玄礼受了伤,云清的娘就让纪玄礼带云清先离开,自己去做引开那些歹徒的诱饵。
所以说纪云清之所以能活着是他娘用性命换回的,也不为过。
顾绝略过那僵在原地的师兄弟,走到纪云清跟前,强硬地将他扶起。他受不了看着那个骄傲的纪云清变成只会磕头认错的模样。
“纪掌门,明明是您无能,怎可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儿子身上?对,贵夫人是用性命换了云清一命,可不也换了您一命吗?您倒是活得自在,原来都是让云清来背这罪过了。”
纪玄礼用那如寒冰刺骨的视线扫了顾绝一眼,闭口不回,不过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懂个屁。
“云清。”纪玄礼直勾勾地看向纪云清,“跪下。”
纪云清慌慌张张地挣脱顾绝的那两只手,“嗵”地一声用力跪下。顾绝却好像跪下的那个人是他似的,吃痛的闭上了眼。
刚才那一下一定把膝盖给磕破了。
“云清,你喜欢被人打吗?”顾绝忍不住问道。
纪云清低着头,顾绝看不清他的表情。
“师叔,顾公子,你们出去吧,别管我。”
没有任何人的提醒,纪云清还是第一次这么乖乖地尊称他一声顾公子。
顿感受宠若惊。所以顾绝“哦”了一声,错过了拒绝的机会。只能摸摸脑袋,先出去了。
算了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关自己的事,别去管了。
但纪玄礼会不会把纪云清给打死?后面纪云清还有鞭刑要受,能不能撑住?他忍不住侧耳贴在墙上听里面的动静。
可没多久楚玄墨也出来了,他扫了眼四周,在角落找到了鬼鬼祟祟的顾绝。
“走吧,我带你去客房。”楚玄墨先往前走了。
顾绝一路小碎步追上,不住回头担忧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问:“你不管你师侄了?”
楚玄墨停下脚步,望向顾绝:“你倒比我关心。”说完,继续往前走,“云清本就要受罚,这次挨了掌门师兄的鞭子,我不再算他在温家庄的那些错就是了。”
“……你这师叔算的倒是清楚。”
明明是现掌门的亲生儿子,本该受尽宠爱,被娇纵地无法无天,可现实活得却像楚玄墨家的小厮似的。
“云清真惨。”顾绝嘀咕了一句。
到了晚上,顾绝从他随身行囊里找出伤药,问了路边小童,一路找到了纪云清房门口。
看到这房子装修,顾绝才确定一点纪云清果然还是富家公子。即便老爹对他不怎么好,但在物质上还是没亏待他。
顾绝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才推门走了进去。
原本里面躺在床上,高抬起的那个脑袋,待看清了来人,又失望地低了下去。
“喂喂喂,别那么失礼好吗?就算不是你爹,你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纪云清脸蛋微红,却还是骂道:“谁说我在等我爹?”
“我说你等了吗?”顾绝笑了笑,把伤药放到了桌上,“疼吗?”
“不用你管。”纪云清撇嘴说道。
顾绝将那伤药的盖子掀开,从里面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我姐姐是医仙,这是我根据我姐姐写的药方调制的伤药,名为香香不痛。”
纪云清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顾绝尴尬一笑:“小时候我不喜欢伤药的臭味,这是我姐姐特意为我做的,名字也是故意取成这样哄我的。”
纪云清拿过那伤药,仔细闻了闻,味道果然好闻。可是这香味出现在一个男子身上,实在有点古怪。
“我不要。”纪云清马上拒绝。
“香味并不浓重,不要这么快拒绝。”顾绝一把拉过纪云清□□在外的手臂,那里还有被鞭子打过的痕迹,他眼疾手快地涂了点药上去,“我姐姐的东西可是千金难买,你真不识货。”
纪云清吃痛,正想嫌弃的把那什么香香不痛给擦掉,可顾绝碰过的那几个地方,意外地传来了舒爽的凉意。他扭捏几下,哼唧几声,终是没有拒绝。
“这瓶药就送你了。”
纪云清身上的鞭伤很多,却没有一处是十分严重的。顾绝松了口气,想着果然还是是亲生父亲,下手不会太狠。
“你也别太难过,反正你爹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可活,让让他吧。”
“顾绝!!!”纪云清挣扎地爬上来,想掐死顾绝。
“开玩笑开玩笑,你别生气。”他按住纪云清,转移话题道,“其实你爹还是在乎你的,你的伤口都不深,可见他不是真心想打你。”
纪云清趴在床上,刚才的挣扎牵扯了他身上的无数伤口,疼的汗都留下来了。他大口地喘着气,对于顾绝的问题,只冷笑了一声:“你懂什么?我爹他恨我。”
“你怎么知道?”
说到伤心事,纪云清眼神一黯,蔫蔫地说道:“我以前是叫纪云河的,‘清’是害死我娘的仇人里带的名字,我爹特意将我改名,难道不是因为恨我吗?”
“可能只是巧合?”
说这话顾绝自己都不信,纪云清也只苦笑了一声。
看着越来越消沉下去的纪云清,顾绝也有些心疼。纪云清这种爹不亲没有娘爱的孩子看起来的确有些可怜。
“那,我给你说个秘密,这事我从没对别人说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说出去。”
纪云清抬眼看他:“你先说说。”
“你先答应,否则不说。”
纪云清纠结了一回,还是输给了好奇心:“好吧,你说。”
“在我的家乡,每个孩子的名字都是由上天来决定的。我们那有个万字阁,里面藏有万字。等孩子满周岁后,会让他们爬进万字阁,自己进去挑他们的名字。其实当年,我从万字阁里抓出了两个字。”
顾绝凝视着纪云清,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纪云清便问道:“一个是绝字,另一个是什么?难道是狗啊猫啊,蛋之类的?”
“上天给的名字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你别瞧不起那些字。”顾绝正义凌然地教育他。
纪云清心想,到底谁瞧不起了?是你自己瞧不起吧,否则干嘛要隐藏名字中的另一个字。
“所以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一个字是绝。”顾绝咽了咽口水,“另一个字是……是……是蠢。”最后那个字几乎被他用不可闻的音量说出。
纪云清愣了半刻,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居然是蠢!不管是绝蠢,还是蠢绝,这名字都很傻啊。
顾绝干干地笑了几声,“虽然字没有高低贵贱,但这蠢字实在有点侮辱人。我姐姐想帮我改名,可族长不同意也没办法。最后,那个蠢名字陪我度过了我的整个童年,连将来要作为定情信物的玉佩上都刻上了那两个字,实在有点丢人。”
纪云清忍不住又喷笑几声,一扫之前的阴霾。顾绝看他精神很多,才松了口气。把自己那倒霉故事告诉纪云清也算有点价值。
在离开纪云清房间前,顾绝又反复叮嘱几句:“今天跟你说的都是我的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你爹,你师叔都不可以。”
只换来纪云清敷衍的一句知道了。
祝玄武
翌日,已时。因为难得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张床,以至于一向早起的顾绝到现在都还没醒。
楚玄墨过来敲门,顾绝才迷迷糊糊地醒来,简单收拾了下,就跟着楚玄墨去找他的师兄祝玄武了。
听说这个祝玄武年少时很不安分,除了杀人放火,其他的坏事他几乎都做过了。就因为这样,被人寻仇砍掉了一条右手,做了一阵乞丐。最后被朝华剑派祖师爷捡了回去,从此只修炼左手剑。
顾绝莫名觉得自己和这个祝玄武身世很像,都是做了些坏事,因此被废了右手。
来到了个名为玄武亭的亭子,祝玄武就在里面边喝茶边等着。看到玄武亭下祝玄武,此情此景,竟让顾绝有种想作诗的冲动。
祝玄武是长相普通的老头,属于那种在路边每隔半柱香都能见到一张相似脸的人。
祝玄武正上下仔细打量着顾绝,又问楚玄墨:“他就是顾绝?”
“嗯,是他。”楚玄墨说道。
“年纪大了点,这时候才开始学武,是学不了太多的东西了。但看在你的面上,行吧,给我磕个头,就算是我弟子了。”
“啊?”顾绝愣了下,“你们朝华剑派的这么随便?”
虽然他的确想过要混进朝华剑派,但没想过是这样混进。
祝玄武斜眼看他:“我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难道你希望对我三步一叩首?”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有磕头,都不喜欢。
“跪下,拜师,我只说最后一次。”
顾绝偷偷地倒吸了口气。他一向只跪天跪地跪姐姐跪恩人,还是第一次要跪那四者之外的东西。
师父?这老家伙能不能打过他还不一定,真有资格做他师父?顾绝在心里写满了不满。
算了,忍吧,一切都是为了姐姐。
走出寒台后的这几年,顾绝几乎每天都在调查姐姐的下落。在前几个月,他花钱雇的探子终于有了结果,他的姐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十年前,朝华剑派断情崖。
朝华山,断情崖,非本门弟子不可入内。
姐姐消失了十年,还活着的可能其实已经不大了。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姐姐是被朝华剑派之人给害死的,那他定要让这剑派上下所有人为姐姐陪葬。
想到姐姐,一切不能忍的就都能忍了。
他看了眼楚玄墨,又看了眼祝玄武。
楚玄墨,曾经恩人的儿子,祝玄武,陌生老头。这两人站在一起,唔……
顾绝犹豫了下,身体微微往左移了移,结结实实地冲着楚玄墨跪了下去。
这一跪,是要还的。
闭眼磕了三个头。心想楚玄墨这回赚发了,以后不让他磕回来,他就不姓顾。
幸好祝玄武这个高傲老头,整颗脑袋半仰望天,以至于没有看清顾绝其实是冲着楚玄墨磕头的。
“你去找薛云痕报道吧,既是我入门弟子,以后名字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