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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都明白了。”
当年处于持续战争时期，安多丽卡的言论加剧了民众不安。经由议会决议，暂时革离了安多丽卡女士的职位，她半强制性地离开了第一线。此后，作为一位优异的技师只能在幕后设计一些无伤大雅的程序，为了维持国家的一统性而决然牺牲了自我。
不值，太不值了。
将军揉了揉额角。
“我在这里只问一句，杀死安多丽卡的凶手是谁？”
117
“圣格里将军，对您夫人的死，我们感到深切惋惜。真相可能难以接受，导致您这么多年都无法置信。”
“您的夫人，安多丽卡，是卷入虫难而死的。”
将军冷笑一声。
“你以为，在我看见这样的东西之后，还会相信吗？”
老人的右臂举起一条半米长的虫尸，与当年杀害安多丽卡的寄生体一模一样。
此时总统才注意到，整个指挥室全是碎落的尸体和漆黑的血浆。
明明他安排入圣格里家族的人数足以除掉这个老东西了……
总统不禁扼腕。
“无论你是共谋者，还是知情者……”
老人双手撑直，猛然迫近屏幕。
“我只需要一个答案。”
“杀死安多丽卡的凶手是谁？”
118
“圣格里将军，这几十年来政府一直在全力调查。我明白您愤慨的心情，但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中央核心，是否有些太过了？”
芬里克尔总统一边周旋，一边打通了军团的通讯。
镇守在首度星的第一到第三军团，还有在不远处执勤的第四军团，总计四个军团对付这头老狮子不足为惧。
更何况这头老狮子，被时间磨光了爪牙，只是一头失去理智的困兽罢了。
“……”
将军垂眸。
“我的确老了。”
“这么多年，一直对安多丽卡的死无能为力。”
“晚上做梦的时候，她濒死的那一幕就会不停在脑海回放。”
将军将视频影像向后推放，直到映射入整个房间。
整个指挥室如同封闭的密室，偌大的能源池里漂浮着上百具浮尸，虫类的幼体从尸体里挣扎爬出，又跌落在高密度液体里。
密密麻麻地、如同虫海。
舱体的能量激烈地暴走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升到峰值。
“我只顾着陷入低谷，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损失了九十二名战将，不……也许还不止吧。”
将军悲伤地自嘲。
“如果你要派遣军队，的确我难逃一死。”
“但我也会拖着你的部队，一起下地狱。”
119
老者的眼中，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确信。
这艘星舰与他共同作战了半生，战斗性能都是按照虫族作战舱体的顶级配置制造，远高于常规。中央的储能装置被改造过，能量达到峰极后，爆炸冲击可达到恒星级星体的威力。
军队若想战斗，必定两败俱伤。
“芬里克尔，你可以派你的士兵来阻止我。”
“还有四十八个小时，星舰就会降落在首都星。御敌卫星无法运作的当下，没有人可以阻拦撞击物。程序已经设定好了，一旦进入大气圈就会开启自爆。”
“是让你的国家灭亡，还是你的军队……”
“选择吧，芬里克尔。”
就像我当年选择要残杀安多丽卡一样。
第13章 120…129
120
芬里克尔掀桌而起，气急败坏。
安多丽卡之事，的确是个意外。
近年来圣格里家族势力增大，甚至还有趋势加入下一任的总统竞选。对于凯旋归来的战争英雄，民众的呼声也越发响亮。即使将军本人展示出无心涉政的态度，不少军团都主动请缨归属。
要知道，联邦十分之一的领土，都由将军本人收回。潜藏的隐患越积累越大，总统虽然心焦，但没有一个突破点。
直至有一天，将军的夫人安多丽卡在普蓝星球周边发现了一个隐藏的虫族繁育基地。从低等星球搜刮奴隶，以虫族的身体移植人类的大脑，为培养人形兵器而运作着。基地选址由长老院部署，芬里克尔总统恰好是项目的关系者之一。
不得已之下，政府才派出实验中的虫族士兵威胁。没料到虫族半路失控，残杀了整艘星舰之人，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样也好，总算把碍事之人清干净了。
没想到多年后，又冒出来一个。
当将军越走近事情的真相，杀掉他的时刻就越贴近了。
“派四大兵团过去，攻不下圣格里的星舰，全部革职！”
“可是总统阁下……”
“闭嘴！没有什么可是！”
总统咬了咬拇指。
“再带上实验中的巨型虫体，有多少全部投入，不计一切代价。”
“阁下，那个项目尚处于实验阶段，稳定性能非常低，恐怕……”
“闭嘴！！！给我执行命令！”
若真相向民众曝光，芬里克尔的信赖率下降，定然会被长老院认定为弃子。他绝不能让圣格里这个疯子毁了他半辈子攒下的荣光。
如今虫族实验顺利，四大兵团纵然不幸牺牲，还有新鲜的虫族士兵可以抵上。只需给圣格里套上一个国家颠覆罪，四大军团的牺牲就可以算在他身上。
121
将军望着黑下来的银幕，有些怅然地闭上眼睛。
强行和百人精锐士兵作战，他的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
注入第三支基因修复剂，老人强忍着疼痛站起来。
他在那片尸山血海中笔直地屹立着，悼念着他的下属。
“抱歉……”
“都是我的过错……”
“再等一会，我会陪你们一起上路的。”
122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闸门背后响起。
“将军，晚膳的时间到了。”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但将军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唉，人老了。
什么都记不清了。
老人摇摇头。
“不需要了，你回去吧。”
外头的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下。
“好。食物我留在这，您好好休息，注意保重身体。”
123
艾尔温苦哈哈地蹲下身和我们商量。
“怎么办啊？这道门没有军部备案，我进不去。”
“我可以尝试破解密码锁，不过要消耗相当长的时间。”
莱特扫描了一遍舱门，得出结论。
“不过这种舱门为防止紧急锁死的情况，设置了应急开启装置。只需使用大小合适的长条物件就能撬开。”
我抬头望了望门板上的凹槽，刚好和我的身板差不多。
喂、该死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124
“莱特，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那个弯曲的凹槽就让给……”
莱特一句话打断。
“你上。”
艾尔温也在一旁做了个辑。
“抱歉了，伏鲁兹。你的体型的话，应该可以轻松进去。”
这不是进去不进去的问题啊！
那个凹槽压根就是个弧形啊！！！
面临着我即将要弯成蚊香的事实，我撒腿就跑。
“抓住他。”
莱特冷冷地命令道。
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薄情，又添上了一句。
“很快的，就一下。不会痛的。”
这不就更糟糕了吗？！
125
我笔直的刀身宁折不弯，挥动着拳脚全力抵死抗拒着。
“好啦，真的就一下。”
艾尔温安慰我。
“弧面的弯折程度很低，基本是90度持平，应当不会对刀体造成损害。若你真的弯了，我会将你好好修复。我保证。”
也许我们打闹的动静过大，舱体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
中央电源跳停，警报装置激烈作响。
“警告，警告，多艘武装搜查艇接近。”
“大型未知物体投落于左弦，损害程度0。08％，请尽快处理。”
126
艾尔温连忙背靠着观测窗。
窗外密密麻麻的小型光点将星舰包围。
主力战船还未抵达，先遣部队是无人驾驶飞艇，这个数量已经达到了大型战争的数字。
艾尔温有些混乱。
“怎么回事？”
联邦的旗帜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联邦军队怎么会与将军开战……”
一根强劲的复肢拍打着窗口，惊得少年向侧一躲。
“莱特，那是什么？！”
莱特瞬间启动了防卫程序，如临大敌。
“速度过快，无法捕捉。”
但根据莱特体内存储的作战资料，能在真空环境下行动的巨型生物体只有一种。
——远古巨虫。
127
远古巨虫在星河历开启的时候，已然绝迹。
如今是仅存于神话之中的物种。
竟然会被空投而下，在这种情况下遭遇……
狰狞的巨虫攀附着左弦，复数的节肢寻觅着可以突破的入口，在钢铁硬皮上刻上巨大的伤痕。星舰如同被挪威海怪侵吞的孤船，世界倾斜下来。
“巨型变异虫兽不解决，这艘星舰会坠落的！”
艾尔温紧紧抓住扶手，我直接随着重力失衡被掀飞。
紧接着指挥室紧闭的大门打开，忽然的吸力将我们卷入。
确认全员已拉入安全区域后，舱门缓慢闭合。
128
“唔……”
艾尔温捂住被砸痛的头，空气里的血腥味引起了他的惊觉。
“等等，这里是指挥室内部？”
指挥室是舰内安全等级最高的区域，虫兽暂时不会侵入。
老将军伫立在少年眼前，身形不再似当年那般伟岸，透着几分疲惫。
“艾尔温！”
将军厉声质问。
“你为什么要跟来？！”
少年僵住。
在一片血海之中，几乎没有入目的地方。
将军的确知晓了一切，从他知晓的那一点起，状况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不得不亲自手刃了被虫族操纵的下属，一个接着一个。
尸体的污血染黑了老人的战袍，他的双手麻木了，双腿负伤失去知觉，即使如此，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退意。
那是他的战友，那是必须由他承担的罪业，那是独属于他的奠祭。
“我……”
我想追随将军。
不对，不仅仅如此……
“我……”
在艾尔温的世界里，将军是他唯一的亲近之人，更是他独一无二的信仰。
他绝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信仰，堕入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我知道这是胆大妄为的举动，也有可能仅仅是我自私的意愿……”
“但我想拯救您，将军。”
艾尔温单膝下跪，将激光剑高举。
他希望将军拿起剑，和他一起活下去。
129
那是诚挚的善意，字字穿心，痛彻心扉。
“为何？”
老人伸手接过莱特，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如同烧红的烙铁，灼得他掌心发烫。
“我已经驱逐了你，夺走了你的姓氏，这么多年来只将你作为下仆使唤。你根本没必要追随我，和我一起赴死……”
“不是，不是赴死。”
艾尔温坚定地摇摇头。
“是活下去，将军。”
第14章 130…139
130
老将军想起了安多丽卡。
那个神采奕奕的女人，每次也任性地说着同样的话。
“活下去的话，总会遇到好事的吧。”
“你瞧，你不是遇到我了吗？”
唉……
输了、真是输了。
若是安多丽卡还在世，见到这孩子恐怕会很开心吧。
“艾尔温……”
老人垂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顶。
“谢谢你。”
他的手缓慢下滑，落在少年的颈弯处。
“但……抱歉了。”
131
这数十年来，将军过得浑浑噩噩。家族的亲信被更替清空，通通变成了中央和各方势力的眼线。圣格里家族已经不在了，成了一具荒唐的空壳。
他们在等待一个时刻。
雄狮在懈怠中放下警惕，可以一拥而上的时刻。
如今，是时候让这个可笑的姓氏连同这些狼子野心之人，轰轰烈烈地覆灭在宇宙中了。
“保重，艾尔温。”
将军在心底默默接道。
“我的孩子。”
132
艾尔温被一击命中要害，失去意识。
我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又吓得赶紧躺尸了。
将军眼尖发现了我，把我拾起。
“你也跟过来了？”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早就识破了我的正体。
“这样也好。”
他将少年抱入救生舱，舱体脱离后会向安全星球行驶。在联邦军团主力部队抵达之前，早就消失无影了。
我和莱特一左一右地放在少年身侧。
“照顾好他，他就交给你们了。”
老人将视线锁定在室外暴虐的虫兽。
“是时候让联邦那群昏庸的掌权者，好好清醒一下了。”
133
莱特即时叫住了将军。
“请带上我。”
将军的笑容有几分嘲讽。
“这一次，又要阻止我吗？莱特。”
莱特沉默了一阵。
“这是我的使命，将军。”
134
身为剑，恪守在您身侧，永远保护您。
135
“哈哈哈哈哈哈……”
将军拭去满眼湿润，伸手按下了救生舱的启动键。
“不必了，莱特。”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我还是憎恨你。”
“安多丽卡临终的表情，有多痛苦你知道吗？她想带我走的，她明明想带我一起走的……”
将军佝偻着背，越发憎恶就越发清醒。
杀死安多丽卡的，不是剑。
而是他自己。
136
老人毅然转身，离开了指挥室。
救生舱的密封窗缓慢下降，如同结束的幕帘。莱特沉默不语，我以为他受到了打击。
“将军的话也别太放在心上，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而已……”
莱特一言不发。
他像是诀别那般回头看了我一眼，在密封窗关上的前夕，纵身一跃。
“纵然将军不再需要我了，他依旧是我唯一的持有者。”
“我是他的剑。”
“若要葬身，定要葬在一起。”
137
活下去这句话，太过高尚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