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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路格尔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沙姆哈特，对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前任祭司长……她现在已经开始小口喘着气了。
「恩奇都」——这个名字对于任何一个乌鲁克的子民都不会感到陌生。
作为“天之锁”而规劝着王，一直到死也努力保护着这个国家，深受爱戴的英雄。
但时至今日，曾经目睹过这位英雄的光辉的人……也廖剩无几了。
“恩奇都”死而复生，而且还作为敌人站在了乌鲁克的对立面……这样的事实，尤路格尔最不想告诉的人是吉尔，接下来，就是沙姆哈特了啊。
尤路格尔是知道的。
沙姆哈特她……一定对恩奇都抱有着异样的情愫。
蜿蜒盘旋的北壁已经近到足以用肉眼可见的地步了。
“……如果我告诉你，”尤路格尔停下了脚步，“你能够答应我，不会前往北壁，做出任何犯傻的事情么？”
不可能继续隐瞒着她的。
不，倒不如说尤路格尔从来都没打算隐瞒沙姆哈特。
只是啊，就算将真相告知于她，沙姆哈特也一定会以各种方式跟随着来到这里。
这位前祭司长敏锐地从尤路格尔的询问中捕捉到了某些信息：“……北壁？”
“如果您都以这种方式告诫我了，那就代表我一定会前往。”
……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这样下定了决意的沙姆哈特，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能够阻拦她了。
尤路格尔只是用着平淡的语气叙述了有人看到了成为敌人的恩奇都，以及恩奇都的尸骨消失的事实。
“这绝对不可能！”沙姆哈特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加激烈，“您应该知道的！恩奇都大人他……恩奇都他……就算需要与王与神明敌对，都不会允许任何存在伤害您的一丝一毫。”
他曾经以身为锁，劝诫着那位王；他更是以命相搏，击杀了芬巴巴。
“那个孩子啊……认为自己是为保护您而生的工具。更别提他会成为您的敌人这种事情！”
“一定是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沙姆哈特。”尤路格尔看着这位纵使面容衰老仍然不减美丽的女子，只要看着她……就能够轻易浮现出恩奇都的音容。
他们的面貌是如出一辙的美丽。
“我曾经在他面前发誓。”
那样的对话，清晰地如同发生在昨日。
“我会永远记住他，我会让他的名字被世代传唱。”
“我从来没有，我连一刻都没有怀疑过，那个‘恩奇都’——会是他的死而复生。”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恩奇都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为真相而来。”
“沙姆哈特。”尤路格尔看着已经冷静下来的她，用着笃定的口吻道，“我曾经的祭司长，时隔多年，我需要你再度的帮助。”
她当然会答应的。
为了她们，共同的目标。
*
“我亲爱的子民们！如今出现在这里的你们毫无疑问，都是我乌鲁克的勇士！”
“已经从吉尔伽美什王口中听到必将灭亡的预言的你们不曾自暴自弃地迎接死亡，为此，你们值得我最真诚的夸赞！”
“这是一场注定无望的战斗。如今北方的城市们都已经被魔兽侵蚀，而这里！将会成为我们乌鲁克最大的壁垒！”
“我知道此时此刻的你们或许会因为害怕而颤抖，也许会因为绝望而低泣。但是，战斗就在那里！无论是你们选择了迎面而上，还是转身逃跑，我！乌鲁克的意志一直都在这里！你们的选择将会是我的选择！”
尤路格尔站在已经建成的墙壁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站成方队的士兵们。
这不是她第一次给她的子民们动员，当然，也绝对不会成为最后一次。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但是我们可以决定在剩下的几个月的时间内以怎样的方式慷慨赴死——我从王都而来，战火未曾侵蚀那里，所有人都仍然微笑着度过自己最后的时光。你们的亲人，就在那里！他们在我们的身后！”
“如果选择了血战到底，那么就请你们，为了我这个国家，为了王都的王，为了远在千里的家人，为了你们的自己！举起手中的矛和盾！”
“亲爱的子民们，我祝福你们，愿荣耀与光辉常驻与此，无论何时，我都与你们同在！”
“我们将——”
“——向死而生！”
站在尤路格尔身侧的沙姆哈特看着眼前热血沸腾的一切。
这几分钟的发言，足以让所有的士兵们高举起了自己的长矛，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这位名为尤路格尔的少女，她昔日稚嫩的脸庞上如今已经被坚韧的神色所取代。
曾几何时，年幼的乌鲁克必须在她和王的协力之下，才能够让她装模作样地说出一番鼓舞人心的话语。
她不在的日子里……这位大人真的是成长到了太过耀眼的高度。
尤路格尔带着沙姆哈特穿梭在城墙之上，经过的任何一位士兵都会对她们致以问候，大部分人也都凭借着沙姆哈特的面容认出了这位昔日的祭司长，偶有年轻的士兵们也很快就在年老者的教导下知道了她的身份。
尤路格尔没法继续在这里停留太多的时间。
从王都到达北壁，往返的脚程就足足要花上四天，答应了吉尔伽美什五天之内返回的她，也就只能继续停留几个小时罢了。
为此，她必须要有一个能够代替她见到所谓的“恩奇都”的人。
沙姆哈特会是最好的选择。
“前方有魔兽来袭！所有部队！作战准备！”
在士兵们的奔走相告之中，尤路格尔抬起头，这一刻的她，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力量。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她清楚地看见了，那么多魔兽之中，存在一抹绿色的身影。
“他是——”
同样反应激烈的，是沙姆哈特。
“何必垂死挣扎呢！”那个绿色的身影以足够矫健的身手悬浮在半空之中，“无论怎么样反抗，你们都势必会被母亲吞入腹中！就请你们为了母亲她——”
“献上你们微不足道的生命吧！”
“……呜哇……”
尤路格尔死死地要住自己的下唇，以免让更多的因为疼痛而带来的呻/吟从口中吐出。
身体无法控制地在颤抖着，每一个地方都仿佛在燃烧，心口也隐隐带着些许绞痛感。
只需注视着眼前这个人一眼，她就知道了啊！！
这具身体、这具身体是——
属于恩奇都的啊！
“你不是恩奇都大人！”率先发难的是沙姆哈特，她用着绝对凛然的气势怒斥道，“有着和他一样面容的陌生人……请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愚蠢。为何认为我是一个冒牌货呢？我当然毫无疑问……”
这样的话，却在对方看到了沙姆哈特的瞬间戛然而止。
这个使用着恩奇都的身躯的少年看着沙姆哈特，不知不觉捂住了心口。
啊啊……从胸口中传来的这样的隐痛感……
不属于他的情感在拼命的翻滚着。
为了纪念那位唤醒他的神妓，恩奇都将自己的面容变成了她的模样。
而那位曾经年轻貌美的神妓，如今已经在岁月下苍老。
“……告诉你也无妨。”
“我名为金古。是伟大的提亚马特，仿造着你们口中的‘恩奇都’，所创造的新人类。”
在这个瞬间，他原本残余的不忍和迟疑都全部消失了。
“作为被母亲所舍弃的旧人类啊，你们注定会被母亲新生的孩子所取代！”
——这就是这位提亚马特的长子，在离开之前丢下的宣言。
作者有话要说：结果这一章没写到闪闪啊。
下一章的话，【出于善意的隐瞒】这个章节名字就应该能结束了。
拿这么多笔墨去描写沙姆哈特仍然算是私心，恩奇都x沙姆哈特，一见钟情这种西皮真的很好吃啊，就是虐的要死（。
哎现在写到这里我都已经泪目好几次了，一点都不敢想象继续往后写我的泪腺该多么发达。
仍然继续厚颜无耻求评论啦w
☆、出于善意的隐瞒（5）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尤路格尔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魔物的进攻已经暂时地告了一个段落。
这是乌鲁克第一次受到魔物的袭击。
由于在准备上尚有欠缺，这一仗乌鲁克的伤亡……也许可以用“惨痛”来形容了。
战士们多多少少身上都挂着彩，医疗部队急急忙忙地来回穿梭在伤员之中，沉重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并不仅仅是因为魔物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也还是因为……
那位自称金古的存在。
先不提他和恩奇都有着一样的容貌，他口中“母亲”的身份——提亚马特，那正是起源之母的名字。
实际上尤路格尔也并不好受，与这个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她……久违地感到了无法克制的疼痛。
不能够在这里表现出来。
如果说在士兵面前表现出任何衰弱的趋势的话，那么他们本就低迷的士气……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得赶紧回去才行，回到都城，回到吉尔身边，这样才能让民心动摇的危害下降到最小。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先解决沙姆哈特的事情。
“你真的要留下来么，沙姆哈特？”
尤路格尔怎么都无法放心现在已经面色如常的前任祭司长。
恩奇都曾经和她说过啊，沙姆哈特……是一个认为自己没有时间哭泣就绝对不会哭的女性。
就算是看在恩奇都的份上，也绝对不能够让她出事。
更何况，尤路格尔有着保护每一个子民的义务。
“请不要误会，尤路格尔大人。我并不是过来请求您的意见的。”虽然用着敬语，沙姆哈特言语的内容可一点都称不上恭敬，“您也请务必不要将我当做您的子民对待。”
“早在当年，我下决定请辞祭司长这个身份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已经无法继续享受您的庇护。”
吉尔伽美什曾经对沙姆哈特评价为“最为理想而又驯服的臣民”。
在其位谋其职。
在王离开之时，那么要紧的关头，沙姆哈特背弃了王“照顾好她”的命令，反而利用了这位乌鲁克意志的温柔，得到了能够离开这个职务的承诺。
沙姆哈特她……早就知道了啊。
在恩奇都死去之后，她的身体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跟着消散了。
原本称职守序的她，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认为王的旨意至高无上，认为神的惩罚亦为恩典，认为……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对乌鲁克全身心的奉献。
——为什么死去的会是恩奇都呢？
这是绝对不应该兴起的念头。
「王与恩奇都只能存活一人」，怎么看，最优的选择，也应该是恩奇都的逝去吧？
乌鲁克的其它子民们，也是怀揣着这样的念头。
他们在为恩奇都的离开而悲痛的同时，却也不免在为此庆幸。
——这太可笑了不是么！
明明，明明从一开始，都不是恩奇都的错啊！
就算知道恩奇都对于自己的死亡也是平淡地接受了，这种事情……她也……
……没有办法接受啊。
可是，沙姆哈特又怎么会有资格和立场去抗议呢？
她只能够，跪在尤路格尔的面前，请求着离去的恩典。
不能够继续在这个国家待下去了。
沙姆哈特如此清醒地意识到。
负面情感的种子一旦埋下，绝对不是能够轻易掐断的存在。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她说不定会做出伤害乌鲁克的举动。
这是绝对不行的。
就算忍不住已经对神明、对王、乃至对尤路格尔产生了“怨”的情绪，沙姆哈特都能够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绝对不能够放任这样的自己。
因为啊——
——保护乌鲁克，是那个人的心愿啊。
违背恩奇都的意志，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去做。
“我并不是来征求您的同意，只是单纯的告知于您。”说着这番话的沙姆哈特垂下了眼，“现在的我……也不是为了您，更不是为了所谓的‘职责’而留在这里，所以，您也不必对我感到有过多的包袱。”
她啊……连自己作为乌鲁克的子民的职责，都无法尽到了。
“我是为了我自己。”
一定要做点什么。
在看到金古的一瞬间，沙姆哈特就已经这么决定了。
“我曾经为您带来了恩奇都，那么现在——”
“——我也会为您带回这一位，名为金古的……「天之锁」。”
这位恩奇都的引导者，用着最为虔诚的语气，承诺道。
*
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啊。
听着沙姆哈特的那番话，尤路格尔真的想要斥责她了。
就这样单方面宣布不再是她的子民这一点……她怎么可能会允许！
但是，没有用的。
多年的时光，足够尤路格尔了解沙姆哈特了。
那双绿色的双眼里，闪动着自从恩奇都死后就不再耀眼的光辉。
可正如沙姆哈特所言，这是沙姆哈特为了自己而做出的选择。
无法阻拦。不能阻拦。
所以……尤路格尔只能给予她祝福。
这样难过的情绪，在见到吉尔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回来了啊。”
仅仅从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尤路格尔就足以知晓，吉尔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假恩奇都的事情。
“我是不是很不自量力？”尤路格尔的眉目间，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自以为是下达了瞒着你的命令……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