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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伏羲赐座之后,她便顺势坐在了后土娘娘身旁。
祁璎连忙坐到了白子画身旁,才小小地舒了口气。白子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神情带着安抚。祁璎冲他笑了小,低声道:“师父,徒儿没事的。”
共工最是性急,见人都聚齐了,便开口询问:“陛下到底有何章程,这会儿总能说了吧?”
伏羲笑道:“章程?朕能有什么章程?”
“没有?”共工惊了一下,却很快就满不在乎地说,“那倒也是,这种事情,自来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也不必有什么章程!”
祝融瞪了他一眼,以眼神示意他闭嘴,拱手道:“臣等一切都听从陛下的吩咐。”
共工却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不对,但他一向信任祝融,也就乖乖闭嘴了。
伏羲笑着摇了摇头,扬声道:“东方先生,出来吧。”
天帝话音,大殿入口处便有青色的流光聚集,逐渐显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来人浑身上下都包裹在漆黑的袍子里,头上搭着兜帽,露出的半张脸也罩在诡异的面具里,再加上双手套着的手套,竟是半丝皮肤也不露。
漫天尚在回想“东方”这个姓氏熟悉在哪里,白子画已是蹙起了眉头:“异朽君?”
漫天恍然:好像,历代异朽君都是复姓东方的!
异朽君并没有理会白子画,他一面往大殿里走,一面抬手摘下了面具、放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他的长相很普通,斯斯文文的书生相,却偏又生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无端端便教人觉得他俊雅。
“东方彧卿,拜见天帝陛下,见过各位尊神、上仙。”
天帝道:“免礼,坐吧。”
“多谢陛下。”异朽君谢了座,便在白子画另一边坐了下来,笑着说了句,“尊上,别来无恙?”
白子画对这些旁门左道自来不喜,闻言蹙了蹙眉,却碍于修养,还是回了一句:“多蒙惦念,本座极好。”
异朽君的目光又转到了祁璎身上:“这位可是高足?”
白子画道:“劣徒愚钝,不足挂齿。”
祁璎看了师父一眼,得到师父的示意,才向异朽君见礼:“在下祁璎,这厢有礼了。
异朽君极为客气地回礼:“在下东方彧卿,久闻上仙大名,却一直缘锵一面。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因飞镰而来的尴尬过去之后,祁璎的应对十分得体:“区区薄名,异朽君见笑了。”
异朽君笑而不语,祁璎便也跟着笑。
眼见他二人谁也占不了便宜,有心看热闹的飞镰早不耐烦了:“天帝既专门请了东方先生来,想必先生是有良策咯?”
异朽君笑得风轻云淡,显然是成竹在胸:“良策没有,不过是一个家传的阵法而已。”
他说得谦逊又轻巧,对异朽阁稍有了解的人,却都不及小看这个阵法。
毕竟,超脱于六界之外的存在,穷尽两个世界,也只有这么一处而已!
☆、第127章
而东方彧卿唯一能令身为众神之王的伏羲看重的,也就是他那超脱六界之外的命格。
也就是说,这才是东方彧卿在伏羲面前唯一的筹码!
伏羲这个神,生来便是要做天帝的。便是他还不是天帝的那些年,他那与生俱来、众神中独有的看破人心的能力,也已经召示了他的非同一般。
——但凡是在命盘之内的生物,三道六界之内,无论仙、妖、神、魔、人、鬼,乃至一只飞蛾,甚至是一只蚂蚁,伏羲只需看上一眼,就能通晓其前生今世;只需一个照面,便能看透其心中的所有想法。
——当然,这是个被动触发技能,一直令伏羲苦恼不已。
而东方彧卿,便是自上古以来,唯一一个令伏羲看不透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
伏羲有种预感,此战的胜负,东方彧卿口中是家传阵法,正是关键!
也幸好,东方彧卿有所求。也幸好,东方彧卿所求,只有神道巅峰的伏羲才可以满足。
漫天十分疑惑,异朽阁主虽每一世都只有二十五岁的寿命,但这只是通晓六界的代价罢了。且他每一世都不会失去记忆,都会重新回到异朽阁。
——这已近乎啊永生了!
再则,无论是俗世的王公贵族,还是仙界的修仙之人,皆多有求到异朽阁头上的时候,异朽阁中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呢?
漫天疑惑:这样的异朽阁主,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值得他将筹码全部压到正道这一边呢?
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反正,无论如何,这世间只要还有人在,就总有异朽阁的用武之地。
东方彧卿是何等样人,又怎会看不出漫天的疑惑?且他对这个无缘无故就在两个世界之中来回穿梭的长留掌门也很感兴趣,自然也就乐意为她解惑。
彼时,以伏羲为首的一众仙神正忙着在这小世界里被阵,漫天与祁璎都不懂阵法,帮不上忙,就远远地在一旁观摩。而因法力不足也帮不上忙的东方彧卿,缓缓度到了来两人身旁。
“霓掌门很疑惑?”他带着些微苦涩的笑意,开门见山。
他如此直接了当,漫天便也不遮遮掩掩,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本座只是想不出来,异朽阁主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
“霓掌门以为,在下该满足吗?”东方彧卿反问了一句,随即又自嘲一笑,自问自答,“也是,在下已经得到了太多——金钱、权势甚至是生命——世人穷尽一生也难望我之项背。在下也实在不该太不知足!”
莫说是漫天,便是一向不已自己的标准要求旁人的祁璎,也忍不住感叹:“阁下竟犹觉不足吗?”
东方彧卿苦笑一声,自嘲道:“是啊,在下可真是贪心不足!”
漫天与他不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只不痛不痒地抚慰了一句:“得陇望蜀,本是人之常情。”
东方彧卿缓缓摇了摇头,神色逐渐恍惚,眼神亦因回忆而迷茫起来:“世世二十五岁的永生啊!且世世不得善终!你当我每一世都没有父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可是,我却从不能承欢膝下。”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过往,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眼中却有有种近乎惨烈的痛楚:“你们大概永远也体会不到,一个一出生就心智健全、带有前生记忆的孩子,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呵,若非‘异朽阁主’这个名头还有些分量,在下怕是连二十五天都活不过,更遑论二十五年了!”
“呃?这……”祁璎有些尴尬,为自己方才的以己度人。
她并不是个不谱世事的娇小姐,自然明白人性有多么的自私、多么的丑恶。而异朽阁主会面临什么,她简直都不必深思!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过往,漫天心头一阵纠痛,眼中便不觉溢出一丝。
东方彧卿低低笑了一声,道:“想来,霓掌门是明白的。”
漫天迅速掩去眸中异色,淡淡道:“世人愚昧,你又怎会堪不破?”
这已经是安慰了。
只是,这般别扭的安慰,令东方彧卿诧异之余,也不免好笑。
但以他的聪慧,不难猜出这长留掌门是个什么性子。因而,他忍住了笑意,压在喉间如低叹一般:“在下又岂会堪不破?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凭什么我就不能享受天伦之乐?”
他的神情重又惨然,似哭又似笑:“我也曾扮作普通的婴儿,享受父母亲人的呵护。可是,最多长待五岁,若再不离开,我的父母亲人便会因各种意外而横死——无一逃脱!”
得来这片刻的温情,却要用那些给他温情的人的性命来填补。设代价,也未免太过沉重!
他们并没有对不起他,甚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东方彧卿又于心何忍?
漫天终是叹息出声:“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
——这曾是天帝伏羲批给她夫君前世太子长琴的命运,用在异朽君身上,却也恰如其分。
异朽君一怔,哈哈大笑:“霓掌门所言,再恰当不过!”他的命运,可不就是如此吗?
一个异朽阁,给了他超脱六界的尊荣,却也完全将他排斥在六界之外。六界之内,便是蝼蚁亦有亲眷,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而这样的日子已经有多久了呢?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便是通晓古今的异朽君,也已经算不清楚了;
久到……他终于学会了不再留恋、不再渴望那些不属于他的温情;
久到……他终于厌倦了这一切,准备用全世界来成全自己的一时无聊。
于是,他选中了这世间最后一个神诋,布下了一场名为“妖神之乱”的局。
他想着:便是不能融入六界,至少能与六界同归虚无!
可是,他算到了开头,却算不得结局。
——妖神的确是出世了,最后一个神也的确是为爱痴狂,恨不得毁天灭地!
可是,成也痴情,败也痴情。痴情的方式不只有掠夺,还有无悔的付出!
最后一个神宁愿失去一切,所求也不过是再看心上人一眼!
异朽君怔住了。
许久,他沉沉地叹息:天意弄人,便是异朽阁主,也只能徒叹奈何!
他今日之所以走到漫天身旁,与她闲言许久,只是想看一看,这得到最后一个神垂青的,究竟是怎样一个风流人物?
结果,也果然没有令他失望。这霓漫天,的确是……不同俗流!
“所以说,异朽君求的究竟是什么呢?”祁璎还是有着不明白。
异朽君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踢给了漫天:“霓掌门以为,在下所求为何?”
漫天近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轮回。”
异朽君笑了:“你果然是明白的!”
漫天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重又集在了众神推算布置的阵法上。更确切地说,是集中在众神之中的乐神身上。
察觉到她的目光,朱明抬眸,勾唇浅笑,无声做了一个口型:天儿。
漫天便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相信老板诸如“忙完这一段就轻松了”的鬼话,因为忙完这一段,还有下一段!
啥也不说了,作者菌已累成狗!
☆、第128章
顺着漫天的目光看过去,异朽君便看到了那个气质矛盾又和谐的北堂公子。
——看似温和沉静,实则偏执疯狂。
或许,许多人都只能看到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但异朽君却能直接透过他的表象,看到他那阴暗扭曲的内心。
因为,他们本就是同类!
“贤伉俪的感情真好!”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异朽君微微转头,脸上已多了明朗的笑意。
只是他的眼神却骤然间幽深无比,心头翻滚的情绪也不知是羡慕居多,还是幸灾乐祸居多。
漫天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言。倒是祁璎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左右看了看师姐与异朽君,凭着直觉插言道:“师姐和北堂师兄的感情一向很好!”
异朽君的笑容古怪了些,嘴里道:“如此,倒真是令人钦羡!”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便千回百转了。
——这夫妻二人一个比一个偏执,只是一个执着于毁灭,一个执着于太平,竟阴差阳错能修成正果,当真是造化弄人!
只是……只要他们周围还有第三个人,这里两人之间的矛盾就永远存在。
——一个会因妒忌与心头的阴戾而产生强烈的毁灭欲望;一个会因自小受到的教育和敬重在意的长辈而竭力阻止。
对此,异朽君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毕竟,很有趣不是吗?
对于异朽君极其隐秘的心思,漫天虽猜不到全部,却也能凭借对朱明的了解类推,猜出个五六分。
因而,她神色虽还是淡淡,心头却已是一片寒凉,对这异朽君的印象也已经跌到了冰点。
大约异朽君也知晓自己不讨漫天喜欢,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远处的朱明目送他离去,眸光骤然一冷。
祝融察觉到儿子的气息变化,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朱明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位异朽君……很是有趣。”也很是……不自量力。
这阵法一共有八个阵眼,伏羲着主阵,祝融、共工、后土、褥收、飞镰与朱明可各守一个阵眼,紫胤真人和白子画联手,亦可守一个。
剩余的三个人,异朽君修为不够,漫天与祁璎于阵法上造诣不高,皆不是守阵的人选。还剩下一个阵眼,该由谁来守呢?
众人都一阵犯难,伏羲却是胸有成竹,淡定自若:“诸位不必担忧,守阵之人很快便来。”
一时之间,众人都好奇起来。共工更是猜测:“难不成,是炎……元化先生?”
祝融也觉得是:“若是元化先生,倒是的确不必担忧!”
伏羲笑而不语。
众人一看靠谱,便七嘴八舌地问:“元化先生是谁?”
可祝融与共工皆是炎帝旧部,而神农又明显不想与旧识相逢,他们自然是死咬着不说的。
伏羲仍然是笑,眸中却闪过一缕近乎是叹息的光:“她很快就来了。”别人再问,他便不肯多说了。
那人的确来得很快,在魔道之人应邀而入五日前,她便到了。
这也是一位上古的神诋,在场的上古神们都认识她。只是,在她到来之前,谁都不会想到,伏羲说的那个人,竟然会是她!
但细思之下,她又来得理所当然。
此战毕竟事关苍生,身为大地之母,她又怎会不来?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