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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们一定告诉你,我这种‘败类’死得好,就当他们没有我这样的儿子,对吧?”
“。。。。。。对。”沉乾的父母的确这么告诉她,楚暮那时都几乎不敢置信。
“他们都是老实人,觉得我下令毒死了那么多人,的确是‘死有余辜’,虽然背后肯定偷偷抹着眼泪。”沉乾显然对于自己的父母了解得很,他将他们的反应猜测得十分准确。
“可是这并不完全是你一人的错,若要追责,往上追溯,大可追责到我和云焕,只不过我们背后有所谓的门阀,他们不敢再向上牵扯。。。。。。”
沉乾一口打断她,说道:“好了,你别再往这方面想,我向来敢作敢当,这个投毒的命令是我下的没错,需要我承担命令的后果也没错——”
“上层如何审判还尚且不明,最后是死是活,都是我该得的,”沉乾看得很开,他咬了一口糕点,啧啧嘴,“第一楼的东西就是好吃,贵不?”
“贵,但是我钱多,你每天一顿也吃不穷我,”楚暮叹了一口气,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再和云焕走动一下,说不定能救你出来。。。。。。”
“你这是想用关系走后门?”沉乾追忆了一下过去,“以前你可是最恨这里面的龃龉,说是帝国门阀森严、腐烂陈旧,想要一扫而清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并不想同流合污。。。。。。你、你和云焕不必费心了,若是念在同窗和同僚之情,便日日提了第一楼的饭菜来看我,也是极好的。”
楚暮沉默了半刻,最终答应他:“好。”
沉乾又吃了一些,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她:“你和云焕何时成亲?我可愿意吃你们的喜糖呢。”
楚暮怔了怔,想起云焕,摇了摇头,说:“眼下诸事繁多,成亲的事尚早,况且还和他闹了别扭,心烦得很。”
“吵架了?”沉乾坐过来,微微皱了眉头,冷声问:“他欺负你?”
“没有。。。。。。只是我发现他有的地方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一直以为是这样的,结果却并非如此。。。。。。”切开黑这种性子,还真是不好说。
“他不喜欢你?或者你不喜欢他?”沉乾直戳重点。
“都不是。。。。。。我应该还是喜欢他的,只是我需要时间适应一下他的另一面。”楚暮对于自己的心思倒也很清楚,这就不会存在两人相爱还相杀的剧情了。
“那便好,你既然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沉乾垂下眼,又带起好看的笑,“只盼你们能在我判刑前成个亲,然后让我吃个糖。”
有时候,看着她幸福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好。”楚暮看着他笑,也忍不住笑起来,她的帝国好队友,总是有感染人心的积极好心情。
“楚少将,时间到了。”狱卒掐着时间在牢门口催促。
楚暮也不能让人家难做,她拍了拍满是沉乾手印的衣角,站了起来,答应他,“好,我这便走了。”
“你好好吃着啊,我下次再来,再给你带东西。”
“嗯,我还要罗云楼的糕点,这个红的就不要了,太甜腻。”
“行行行,答应你。”楚暮摆摆手,跟着狱卒离去。
见她的身影渐渐远去,他眼里的轻松和无所谓忽然都消失一空,只压着头坐回阴影处,陷入了静寂的沉默。
突然又是一阵锁链响动,他抬起头,便望见妖娆身姿的年轻女人抬步进来。
“兰绮丝?”
她一脚踢开正前方的小巧碗碟,弯身到沉乾面前,“近况怎么样?”
“很好。”沉乾仰起头,直视这个女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呈现出沉沉的灰蓝色——兰绮丝,帝国元帅养在身边的得力助手,原巫真一族的遗民,狼朗的亲姐。
“你是个不输给他们的天才,不论从天资上还是性格上,只不过出生差了许多,但是大人可以帮你弥补,”兰绮丝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现在的境况,于大人来说,不过一句就可解围。”
“只不过要你为大人所用、为大人效力,便如此不情愿?”
“那个家伙,可是比你更主动——只不过不好掌控而已。”
“若你愿意,你会有和他一样的地位和身份,少将算得了什么?”她看着沉乾冰蓝的瞳孔,里面映照出自己的倒影,忍不住笑道:“你想要的女人也算不了什么。”
“何苦死死坚持着所谓的‘正义’呢?”
沉乾往后一仰,避开她的围堵,也是笑道:“对,我便是如此坚持‘正义’的人,我不想攀附着巫彭,做他人的手中傀儡。”
“你们挖我挖了近四年,也是很坚持啊。”
“怎么不用你弟弟呢,扶持你弟弟去对付政。务派不好么?”
兰绮丝直起身子,脸色沉下来,“狼朗不适合这些龃龉争斗。”
“嘿,我也不适合,”沉乾摆了摆手,催她离去,“ 别来浪费你的时间了,走吧?”
兰绮丝看向这个四年来几乎油盐不进的家伙,嗤笑一声,“那便看你的承受程度有多高了,沉乾,你好自为之,若是改了主意,可以托狱卒告知我。”
“你在外的父母可对你赋予厚望。。。。。。”
“元帅尚算存有底线,没有拿亲人来威胁我,”沉乾看着她,摇了摇头,“但是他想让我给他效命于他,这与我原则不通——我只效命于帝国,只忠于帝国,不想卷入你们的权利角逐,这便是我坚持的‘正义’,与你们这些门阀贵族的权势争斗无关。”
“所以多说无益,”沉乾面色不变,他伸直了手,请她出去,“夜深了,我要休息了,兰姑娘还不走?”
“正义?你的正义并不能救你,也不能满足你的所思所想。。。。。。”她冷笑一声,“你可知天牢里的酷吏,有很多折磨的手段?”
沉乾咧嘴笑道:“你们这是打算软的不行,来硬的?”
“躺着恭候喽。”沉乾仍旧抬着手,示意她出去。
她最终只盯了他一眼,随后踩裂了脚下的某块糕点,快步转身离去。
兰绮丝走远后,他赶紧跑过去,将尚且完好的糕点捡起来,轻手拍去了脏灰,张嘴咬了一口,叹道:“红的果真是太甜了。”
“正义是什么呢?”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嗤笑他的坚持。
沉乾缓缓吞下嘴里的糕点,抹去嘴角的细屑,坐回草堆里,抚摸着自己的左手。
☆、辛锥
“下手要快准狠,并且不留痕迹,刑罚也是一门艺术——”辛锥高坐在皮椅上,训导他手下的几个施刑酷吏,笑得愉悦而高兴,“就如同最里面上头要求照顾的那个重囚,如何在不废去他行动力的同时,一点一点磨去他的求生欲?”
“剥皮、断筋、碎骨此为重刑之法,对哪些人可以施此刑,就需要注意了——他不行,上头可不要废人,所以这类重刑不能用。”
“轻刑的花样就多了,花脸、翘甲、折骨再生,对付那个硬骨头的笑脸家伙,是为最妙,拿烧红的铁刀化开皮肉,任他是多好看的相貌都。。。。。。”他正说到兴劲处,却冷不丁被前来报告的下属打断了。
“头儿,有人要见那个重囚。”
辛锥啧了一口,显然对于打断他教导的人很是不满,但是他仍旧站了起来,去牢门口引人,谁知道来天牢里会见的人是不是某个大人物呢。
贵族也好、门阀也好,来这里的又不少,比如巫咸和巫姑向来是这儿的常客,要死囚炼药的、实验的、还有某些个贵族的小姐或公子哥需要寻求刺激的——他们哪一个不是光鲜亮丽的上层人物?
从铁门口出去,看见这次要进牢探望的,是个着了军装的年轻女人。
辛锥眼睛一亮,打量着她。
楚暮上次来天牢,可没撞见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家伙,不算是‘以貌取人’,而是这个身材矮小的侏儒的确长得有碍观瞻。
“这可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肮脏、污秽、还有浓重的血气,”那个只到她肩膀高的狱卒奇怪地笑,上下打量着楚暮,在望见她臂环角上绣的银线金翅鸟的时候,眼瞳微微一缩,“原来是贪狼少将啊,那就更怕脏了您的干净鞋子。”
楚暮极不舒服,他看过来的眼神,只让自己觉得仿佛被条阴冷滑腻的蛇爬过身子,她眯细了眼睛,快速掏出一包金铢,扔给他。
“可以进去了吧?”
他掂了掂入手的锦袋,收进了怀里,脸上浮起的笑容虚伪得很,说道:“少将要见的是重囚,这让我们可不好做,万一被上头发现,少不得处罚,说不定还要掉脑袋呢。”
楚暮冷笑了一声,又摸出一袋更重的金铢,再次抛给他,“够了么?”
“嘿,少将往里走吧,小心您的脚下,可别踩空了。”
楚暮避开他在前引路的身子,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辛锥当然察觉得到她的厌恶,在人走远后低低地嗤笑一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帝国明月?呵。。。。。。倒是肤白貌美。”
昏暗的地牢里忽而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过脑袋,看见从牢门进来的姑娘依旧提着食盒。
“你来了?又送来什么吃食?”沉乾的声音低了很多,带着几分高兴,人却是隐在暗处不曾出来。
“对,我又来送吃的了。。。。。。。”她忽然在牢房里嗅见了浓重的血气,赶忙跑过去,“沉乾?”
窝坐在阴影里的年轻男人身上透着浓重的血气,她跑近了才看清他原本干净好看的面庞上,有一条从嘴角划出到耳根的巨大伤口,十分新鲜,都还往外渗着血。
他捂了捂自己的侧脸,似是想笑,却笑得有些痛,“现在动嘴吃东西比较不方便,你下次带流食来会好很多。”
“谁干的?!”楚暮一眼之下,满心的愤怒几乎就要喷薄出来,手中的食盒直接摔在了地上,“谁划的!?”
沉乾忙去救打翻的食盒,一边小心地放好,一边说道:“别生气,这不是天牢的惯常操作么,况且一道伤而已,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你个头!”楚暮看着他坐在地上,摸出一块糕点,碾碎后小心地塞入口中——每动一下嘴都会牵扯到他脸边的伤口,他一边嘶气一边感慨糕点的软糯好吃。
楚暮心里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化成了心疼,她蹲下去想摸他的脸,却又不敢真碰上伤口,她咬着牙说:“是不是外头的酷吏做的?我非去揍他们一顿不可!”
“等你揍完了,到时候他们反过来又折腾我。”沉乾劝住她,他知道这是兰绮丝吩咐下去的小动作,可不是揍一顿酷吏就能解决的,何苦让她费力气来掺和一脚。
“我。。。。。。你的脸,艹,我真的很生气!”楚暮爆了。粗。口,捏着拳头,憋着的愤怒却发不出来,脸都有些涨红,反而这个当事人淡定得很,对于自己的脸似是毫不在乎。
“我倒是不太生气,”沉乾吃了几口食物,再次建议她:“你下次记得带流食,我现在吃东西不方便。”
“好,给你带流食!”楚暮怒气十足地答应他,想起什么,站起来就打算出去——出去一趟给他带伤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先给你去拿药!然后出去揍他们一顿!”
“不用了,这边酷吏动完刑就会上药,倒是好得很,”沉乾拉住她,努力扯出一个弧度不小的笑,“你这般生气,是不是我漂亮的脸蛋不好看了?”
“你!”楚暮瞪了他一眼,说道:“是,不好看了!”
“我真佩服你。。。你还有心情打岔?”她气道,看着他完好的另一边脸,“他们凭什么对你动手?你的刑罚都未判下!他们这是乱动私刑!”
沉乾顿了顿,并不想告诉她这其中催化下手的巫彭势力,只含糊地说道:“也许是天牢的惯例?谁知道呢,不过他们的手段是挺多的,我边上这位死囚,刚被拖去敲碎了骨头,听闻还有剥皮的酷刑。。。。。。”
楚暮赶紧打断他:“停停停!你这么风轻云淡地和我讨论刑罚真的不要紧么?”
“我不怕呀。”沉乾摊了摊手。
“你不怕我怕!”楚暮瞪了他一眼,“你是有心多大?碎骨、剥皮的,难道你想挨个来一遍?”
沉乾知道巫彭不会要一个‘废人’,所以剥皮、碎骨这类的重刑,还真轮不上他,所以也算有恃无恐。
“你且放心,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楚暮一口打断他:“放心个鬼!不行不行,我得想办法。。。。。。”她倏忽站起来,抬步就往外走,“你等着我,我去想办法给你救出来!”
“楚暮!”沉乾想要叫住她,却截不住她跑起来的步子——她这般忧心自己,虽说可能只碍于多年的交情,但是。。。。。。他忍不住笑起来,这种行为,竟然也能让自己如此雀跃高兴。
辛锥没料到,她花了大价钱进去探望,不过小半刻便急匆匆跑出来——大约是牢中的血气腥臭让她受不了?
楚暮骤然刹住脚步,停在辛锥身前,面沉如水地又掏出一袋金铢,连带着几颗少见的避水珠,“这些东西,能让你们对他少用刑么?”
辛锥把玩着到手的珠子,嘿嘿地笑了,却是摇头:“这可不是钱财的问题,”他直直地盯着楚暮,压低了声音,“上头有人交待下来,要‘好好照顾’他。”
上头?楚暮皱着眉,思考他所谓的‘上头’是谁。
“不过。。。。。。”辛锥露出一个暧。昧又贪婪的笑,说道:“也并非不能通融,少做些刑罚也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