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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迟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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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皱起眉,不太相信自己会有这么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她下床,瞧见小小的圆桌上摆着折叠整齐的衣物。
  “是披风。”她自言自语道。捧起披风,同时打开房门。
  门外,是夜晚。阴凉的夜风透着清新的草味飘来,放眼望去好几间房门紧紧关着。
  果然是客栈,她忖道。侧耳倾听远处飘来断断续续的笑语声。
  循着众人微弱的谈笑声音,她慢慢走出庭院,拐进窄小的走道后,发现自己站在客栈的二楼。
  从二楼的廊上往下看,看见好几十个男人聚在一块聊天。声音太杂太乱,她听不清楚,只能由他们的身形看出里头几乎没有一个懂武功的。
  她发呆似的站在那儿好一会儿,忽见坐在桌旁的一名男子抬起脸来,向她招招手。
  “寿儿,你下来。”
  啊,找到了。人太多,气味太乱,她分不出谁是慕容迟来,每个人说话的腔调在她耳里听来是一样的;慕容迟不认她,就算她听见他在说话,也不见得听得出来。
  她走下楼梯,注意到一楼似乎静默了不少。
  “大夫,她是……”
  “我记起来了,下午你们来的时候,我瞧见您背着她上楼,是不?”
  “大夫,您跟姑娘不怎么像,该不会是夫妇吧?”
  慕容迟轻笑道:“我可还没成亲呢。”
  见司徒寿微有困惑,在她走近时,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右手。
  他暗暗心喜她并没有避开,只是有些安静,显然不习惯面对这么多的陌生人。
  他心里不由自主产生怜惜之意,柔声低问:
  “你睡了一天多,饿不饿?我请小二哥去瞧瞧厨房还剩什么,好不好?”
  她摇摇头,仍是不语,却很惊讶自己昏迷一天以上。难道她受的内伤超乎自己的想像?
  “大夫,您的老婆在害臊呢,我瞧我们也不要打扰大夫了……”
  “什么打扰呢?”慕容迟微笑,慢慢地起身。“倒是天色已晚,明儿个还有事待办,我就先告退了。”
  司徒寿见他牵着自己,慢慢地、慢慢地往客栈后头走。她的目光落在彼此交握的双手,他真的不怕自己呢,就连鸣祥也很少碰触她的。
  走到后头的庭院,他停下脚步,对她露出亲切的笑意,道:
  “披风是要避冷的,不是让你抱在怀里的。”
  “我不冷。”她直觉答道,看见他松开她的手。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来,望着自己空汤烫的手心,不觉他慢慢地抽出她左手捧着的披风。
  “刚睡醒的人,容易受凉。”他温声说道,将披风披在她的肩上。她圆圆的大眼疑惑地注视自己,他以为她在奇怪自己怎么睡得这么久,便解释道:“是我多余的担心,为防万一,还是让你喝了药,药里部分有安神的作用,你才多睡了点。”
  他在担心?担心她吗?
  “当然是担心你啊。”
  他温和的应答声让她恍悟自己方才将心中惊疑问出口了。
  “只有鸣祥会担心我。”
  “现在多了一个慕容迟。”
  “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为什么要担心?
  他唇边抹笑,慢慢地摇头。
  “怎会不认识呢?好歹咱们也相处了几天,我叫慕容迟,你是司徒寿,我们还要相处好一段日子呢。”他又牵起她的手。
  暖暖的感觉从他的掌心传来,让她的脸有些微红,一时之间无法说出口她很快就会回天水庄的,只能任由他慢慢拉着自己走进庭院之中。
  “你觉得方才的人如何?”他随口问道。
  “吵,弱,不是老婆。”
  慕容迟微讶她说话的简洁,通常她说话一短起来,就表示她的情绪并不稳定,是有什么地方让她感到烦恼了吗?
  她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又再重复:“都很弱。”
  “他们的确是连什么叫武功也不懂的。”他放柔声音,安抚她的情绪。“在世间上,没有武功的人比有武功的人来得太多了。刚才你瞧见的人里有各种行业,他们可是很认真在过活的。”
  “你认识他们?”
  慕容迟摇摇头。“我也是先前下楼,正好为人看了病,才一块聊起来。”
  连认识也没有,就能聊起来吗?她很少跟人有相处的机会,刚才光站在他身边,就觉得好吵。
  “你真怪。”她脱口道。
  他闻言,微微一笑道:“世间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怪异之处。”
  她一楞,直觉问道:“每个人都很怪?”见他点点头,她又道:“每个人都觉得我很怪。我跟普通人不一样。”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怕她……“你真的不怕我吗?”
  “我若怕,就不会带着你一块走了。”他忽地停下,侧身面对她。
  盈盈月光之下,她的脸略嫌天真。在离开天水庄之前,余沧元曾提醒他,司徒寿平常时或许正常,但若惹恼了她,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余沧元是否要借机打消他带寿儿走的念头,他是不知道,但他十分清楚她杀人时,会造成什么样的下场。
  八年前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女毁其一家,如今她已成长,师兄灌输她的念头就像是有毒的种籽,到底长得有多巨大,他还无法窥见。他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极希望能将那种籽连根拔起,但这谈何容易?
  司徒寿忽觉他掌上力道加重,她没有开口抗议。连义爹也不曾握过她的手,她的双手一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碰过。
  慕容迟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中,微带好奇的。他美丽的脸庞闪过一丝疼惜,有时真觉得她还像孩子般的天真。是师兄抽掉了她的童年,还是师兄让她独自一人生活,连最基本的事她都不知?
  他忽地说道:
  “这儿是相约的客栈……我知道你忘了。我跟你提过,我想让实玉认祖归宗,在下山之前我已与陆家的人相约此地,就在这两天会有陆家的人过来接实玉。我不放心实玉这扭脾气,所以打算一块送他回陆府。认祖归宗是一定要的,到时他若有心要留在陆府,我并不会反对;他若要跟着我走,我也不会拒绝,只是生活会苦了点,你要不要试试?”
  她原本以为他在吐露心事,虽有些茫然,但惊愕他竟会向她说起心事,鸣祥不曾对她说过、义爹也没有,她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但不讨厌。后来又听他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一时疑惑,往他看去。
  他的脸庞在笑。在这一路上,他一直带着这种笑容,她自己虽不太会分辨这种笑容是什么意思,但从旁人的交谈里却可知道他这种笑容叫亲切。
  他对她,也很亲切呢,她忖道。果然是鸣祥的朋友,鸣祥的朋友就跟鸣祥一样地待她好。
  “当初下山,我本来就没有活着的打算,但……”没有料到师兄会死。“现在我得重新计划过,咱们要好几年后才会回去,这几年就去白吃白喝人家的,你说好不好?”他半是说笑道。
  原本,他的个性喜好清静,人多他嫌吵;有人要还恩,他也觉得累,后来从他决定要从天水庄带走寿儿之后,仔细想过一阵,若带她回山上,只有他跟刚儿还有实玉,人烟太过稀少,那么又与她待在天水庄时差在哪里?他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花几年的时间去应邀做客。他知江湖上正在找他的门派不在少数,既然对方有心请他去做客,他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带着一家子的人上门去算了。
  顺便让她慢慢地、慢慢地接触不同的人与想法;让她慢慢地重新定位自已被掩去的喜好与个性,甚至是根深柢固的观念想法。人,是慢慢会被影响的,她还能拥有美好的未来,怎能让死去的师兄给毁了呢?
  “人死,就该死得透,别再影响世间人。”他个性温和,但每回一忆起师兄待她的方式,他就不由自主地恼怒起来。
  他回过神,注意到她圆圆的黑眸惊奇地望着自己。她的圆眸又大又亮,清澄得不带一点杂质;每次她用这样的眼神瞧着自己,他总会莫名地脸庞泛红。
  淡淡的红晕窜上他俊美的脸皮上。他柔声问道:
  “你觉得不好?”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一下,想脱口告诉他,她要回鸣祥的身边,很快很快就要回去了,所以不能跟他到处跑,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来。
  “还是你觉得陪你的人不好?”
  她闻言,急道:“你跟鸣祥一样地好。”
  他微讶,随即眼里充满笑意。“谢谢。反正还有段日子,你可以慢慢地想,慢慢地琢磨。”
  “我不喜欢发呆。”她皱眉说道。
  “那正好,我喜欢说话。”他柔声说道。
  他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她又是一阵惊奇。见他慢慢地将她的发丝拢到耳后,她不由自主地屏息。
  “既然你不饿,我送你回房好了。看样子,快要下雨了……这样好了,明早我去找你,咱们一块用早膳,好不好?”
  她用力点点头,心里有一点点的高兴,觉得他不像其他人一样。
  “奇怪,好像记得很清楚。”被送回房后,她轻轻敲着额面,自言自语道。从天水庄出来之后,她好像一直没有发呆的机会,也好像对出庄之后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呢。
  她睡不太着,在房内走走停停的。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心,上头尚有余温。
  “这人,对我真好。他虽然很弱,却跟鸣祥一样对我。”而且没有鸣祥的恐惧,也不介意碰触她。“他很弱,随时会被人打死,所以我要保护他。”她想道。
  过了一会儿,细雨微微下起,有人敲打房门。
  她呆了下。天还没有亮啊,有谁会找她?
  前去开门,门外是那个少年跛子。
  “你……你还好吧?”他结巴道。
  她点点头。
  “呃,昨天我不是故意说凤鸣祥不要你的……”他原是有些心虚,但见到她身上眼熟的披风,是大哥的!在屋内穿什么披风,又不冷,是要炫耀的吧?他的脸色微沉了下来。
  “鸣祥要我的。”她强调:“她说过,不骗我。”
  “是啊,是我说错话了。在你昏过去的时候,她来过。”
  “鸣祥来过?”她惊讶。“在哪里?”
  “她见你不醒,所以、所以托我告诉你,三更天的时候去见她。”
  司徒寿双目一亮,高兴道:“鸣祥在哪里?”
  “她说,她在离这里不远的七香亭等你。我帮你问过了,那亭子在客栈的东边……我想,她是来找你回去的吧。”
  “找我回去?”
  “是啊,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去吗?”
  她是很想回到鸣祥身边啊……至少,在刚才之前,她很希望回到天水庄,可是他说要带她去白吃白喝好几年,那时,心里并不排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鸣祥来带她回去了,她好高兴,但心里好像又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好几年……他会陪着自己好几年吗?她慢慢地将右手心贴上脸颊,上头冰冰凉凉的,只有自己的温度。
  关门之后,慕容实玉一跛一跛地走进廊间。慕容刚双臂环胸等着他。
  “这样真的好吗?”
  “二哥,我讨厌她。”打从心底地讨厌她,绝对不是只因她喊跛子所造成的,但二哥不会相信吧?每次见她除了讨厌,心里还有微微的恐惧。
  “好吧,好吧,谁教我疼你。但就这一回了,等她回来,你得跟她道歉,不然传到大哥耳里,你挨打、我罚跪,谁也没有好处。”慕容刚知他心里有些浮躁,因为陆家人一来,就得被迫去认祖归宗。认祖归宗之后,他会留在陆家,还是跟着他们走,大哥不说,谁也不知道。
  为了让他分心,就让他小小地去玩一下好了,慕容刚忖道。反正司徒寿扑了个空,自然会回客栈,只是到时一定会被大哥骂,而且会骂得很惨。
  “唉,谁教我是个疼弟弟的兄长。”他叹道。被骂也甘愿。
  “呸。”
  “咦咦,小弟,你这口气可不好啊,哥哥这么疼你,你把我的怜惜全当屁放啊?”慕容刚用力抱住他瘦弱的身子。
  “哎呀,痛啦,二哥,可恶!放开我啦!”
  第六章
  雷声有些大。
  不知道是不是靠近山边的关系,仿佛闪电与雷都近在眼前。她凭着本能入林找人,半夜里的林子像是黑海,没有半点的光照路。
  一般人用眼用耳,她却用鼻。无数的利枝划过她的身体,她没有任何感觉,专注地闻着属于林子的味道。
  雨声不见了,雷声也远去,周身的林木就像隐形般,她只“看得见”那种淡淡的、快要天亮时树林释放出来的味道。
  她的记忆其实已经一团乱了,她知道自己杀过人,却不记得杀人的感觉;不记得曾经杀过谁、曾经身在血海的感觉……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的身边有人时时刻刻地提醒她,她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残忍至极。
  余沧元告诉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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