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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他最不喜欢这种甜腻缠绵的情诗,长到十八岁也是因为老师强迫不得不背,很苦的一个差事,却因为她那份满足的甜美笑容不由得诵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不是小情,不是!
但她太像小情,像到让他屡屡失态,几乎难以自持。
突然间,令狐九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令狐笑派他来这里,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出使,或是探秘吗?
令狐笑是知道他与小情当年的那段情,或者他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把他调到这里,为的并不是任何冠冕堂皇的国事,天下事,而是因为黑羽龙盈与小情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神秘联系
他陡地振奋起来,刚才的心痛和迷惑都被理智压制下去。他不能慌乱,更不能迷惘,他要查清楚,一定要揭露这重重迷雾后的谜底。
走出殿门,再回头,黑羽龙盈还是坐在那里。烛光之下的她是那样专注地埋首于政务之中,原本秀美的容貌也总像是笼罩着一层无法融化的寒霜。
小情不是这样的,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性也都不是这样,他的妹妹令狐媚也好,家里的其他女眷也好,她们所追逐的都是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快乐、更开心。
但黑羽龙盈的身上,却好像背负了太多本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所应承受的重担,从他来到黑羽国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在她的脸上见过真正的笑容和轻松。
如果她能笑一笑,应该会更像小情吧?
中原有首诗云: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
此情此景,多像一个梦境,但他不再是令狐府中的九少,而她也不再是府中不起眼的哑女小情。
生死阴阳早已相隔,上天真的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们重逢吗?会吗?
黑羽龙盈自桌面上抬起脸,前方已经没了令狐九的影子。她缓缓开口,“看来这个人的确是有古怪,你怎么看?”
自她身后的屏风,黑羽文修现身出来,“是有古怪,但好像和我们想的不同。”
“嗯,他似乎对我们黑羽的军防兴趣并不是很大,或者说,他将自己的目的隐藏得很好,若是后者,这个人的城府深不可测。”
黑羽文修却笑道:“女王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嗯?”
“他对我国军防的兴趣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微臣看得出来,他对女王的兴趣更大。”
黑羽龙盈面容一沉,“胡说什么!”
“女王别动怒,也许是微臣多心,但是……他看女王的眼神的确不寻常,几次和女王说话失态您也一定有所察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也或许是他故弄玄虚,女王要小心。”
“故弄玄虚?你指什么?”
他古怪地笑笑,“女王刚才不是提及令狐一族两位公主与金城、玉阳两国联姻的事吗?看来联姻是令狐一族拉拢三国的新手段,令狐族多美女,令狐媚更是艳惊天下,能够吸引玉阳王并不奇怪。如今一朝三国中,只剩下我们与令狐族、与圣朝没有姻亲关系,说不定令狐笑也对女王打着同样的主意。”
黑羽龙盈不屑地嗤笑,“难道你以为令狐笑在用这个令狐九对我行使美男计吗?”
“如果是美男计,令狐九当然算不上……”黑羽文修思忖道:“论容貌,令狐九毫无半点惊人之处,不过……”
“我不会对这种人动一点感情。”她对这个话题有点不耐烦,“大业未成,我对任何感情的事情都没有兴趣,更何况是一个突然造访的外来敌人。”
“女王还是要小心。”
“嗯,我知道。不过你那边更要注意,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但是总不能掉以轻心。他住所的附近多加派人手巡逻,别让他以及他的手下有任何溜出去的可能。”
“微臣明白。”
她再道:“言武那边你要经常提醒,他心眼儿直,又听不进劝,这种刚愎自用的性格最容易被敌人利用。”
“是,微臣明白。”
她看他一眼,“不要总说『微臣明白』,希望你是真的明白我的意思。”
黑羽文修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一大早,令狐九就来到议事殿外请求觐见,没想到得到的回报是她到校场阅兵去了。
犹疑间,黑羽文修从殿内走出,问道:“令狐使是要见女王吗?女王有吩咐,若令狐使来了,请你到校场去找她。”
“涉及军务,只怕会有机密,不方便吧?”令狐九表现得很知分寸。
黑羽文修淡笑道:“无妨,女王说了,我黑羽国无不可对人言的事情,令狐使来自圣朝,回去之后总要向丞相回报,多看一些不至于到时候词穷。”
“如此……那就多谢女王和大人好意了。不知道校场在哪里?可否请人为我引路?”
交谈数句,令狐九就看出这个黑羽文修比起黑羽言武要精明老道许多,话里话外的语带双关与黑羽龙盈有许多相似之处,可见是黑羽龙盈的心腹重臣,在这个人面前他得更加小心言行举止,以免被对方看出什么。
黑羽文修亲自引领他来到校场,一路上与他说说笑笑好像很亲切,其实令狐笑明白,对方这样做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他保持从容不迫的淡然,不做过多的行为,也不提过多的问题,直到他们的马车来到校场门口。
黑羽文修将他送至门口就转回内宫,黑羽言武像是早已得到消息,派人在门口等候。
令狐九心中不由得钦佩黑羽国的纪律严明和资讯传递之快,圣朝与其他两国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若是这样的黑羽国一直以一朝三国的保护者存在当然是四国之幸,但倘若真如令狐笑所说,黑羽国意图不轨的话,以其他一朝两国现在的实力来看,就算是联手,也未必能敌。
无论如何都要说服黑羽龙盈打消称霸的念头。
他在思忖的时候已经来到校场内侧,黑羽龙盈并没有站在高台之上,反而立于校场的中央,换了一身戎装,箭袖绑腿,手中提着一张弓,身前十几丈外的箭靶上有不少已经射中靶子的长箭,显然是她刚刚演示完射箭技艺。
“令狐使来了。”旁人通报着。
黑羽龙盈转身面对他,“本王以为大使昨天劳累,今天会起得很晚。”
“女王交付了功课,在下怎么敢不做呢?”他笑道:“只是女王现在忙于军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那些营运纪录,在下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要请教。”
“哦,请稍等片刻。”她与近身的一位士兵说了几句话后,将弓箭交到他的手上,似是要他射箭。
士兵一箭射出,距离靶心稍微偏了一些。
黑羽龙盈摇摇头,“虽然力度够了,但是准心太偏,若是上了战场,只怕你射不到敌人反而会射到自己人。”
她亲自动手为士兵纠正握弓箭的姿势要领,“你的双肩太过僵硬,必须放松,心与眼要在同一个位置。”
忽然,她一顿,回过头看向令狐九,“听说令狐一族善于使用精巧的武器,不知道令狐使的弓箭使得如何?可否为我国士兵演练一下?”
他手背放身后,“在下是令狐族中很不争气的一个,不精于兵器,只怕会让女王失望,若是这一箭射出,也会丢了我令狐一族的颜面。”
对于他的回答,她好像已在预料之中,“既然令狐使不肯赐教,那就不勉强了。”
她走向令狐九这边,并对身边人吩咐,“你们继续练习。”
走到他身旁,她看了一眼他怀抱的书册,问道:“都已经看完了?”
“是的,女王给小臣看的营运报告非常的详细,看得出不仅是众幕僚,就是女王自己也下了不少的工夫。女王日理万机,每天除了处理公务,还要操练士兵,能将大小事情处理得这样周到实在是不容易。”
“和你们的令狐丞相相比,本王算不了什么。”
黑羽龙盈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校场旁边慢慢前行,令狐九跟随在她的身边,保持一步之距的同行。
“丞相的确忙碌,平日里如非有事商议,我很难看到他,不过昨晚女王深夜还在批阅公文,清晨一早又来到校场,这份辛苦让在下看了也不免感动。女王能够统治黑羽这样一个军力强大的国家,定然是付出了旁人看不到的心血。”
她的嘴角挑了挑,“想不到令狐使这么会说话,难道令狐丞相除了委派你调查营运之事外,还给了你一个对本王歌功颂德的任务吗?”
他一笑,“那倒没有。原来女王不喜欢听别人说真话,既然如此,小臣可以换个话题。”
“你刚才说关于公文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是什么?”
“是去年黑羽与玉阳以兵器换粮的事情。如果小臣没有记错的话,圣朝早有规定,以三斤粮食可换一斤铁器,若更换的铁器超过三千斤须上报圣朝,不过……”
“不过我国去年一口气跟玉阳一笔超过三千斤的交易多达四、五次,是吗?”她倏地站住,猛转身盯着他,“看来你是久居皇城的大少,不知道民间的疾苦。”
令狐九怔住,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变得如此生气。
“去年我国遭遇天灾,仅有的一点自产粮食也损失了大半,百姓食不果腹,生活困苦者多不胜数,如果我再去和圣朝商议换粮之事,只怕饿死的人会更多。百般无奈之下,我只有求助于玉阳,即刻换粮。这就是你所质疑的叛举背后的隐情!”
他苦笑道:“这件事我的确不知情,不过女王用『叛举』一词也过于言重了。小臣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想来丞相一定知道,为了百姓做些违例的事情,情有可原。小臣只是负责调查,而不是来质问的,请女王不要误会。”
她微吸口气,“本王刚才口气重了,也请令狐使见谅。”
“女王客气。”令狐九话音方落,忽觉脑后一阵锐风破空而来,他本能地反手去挡,没想到那道锐风竟是来自一支飞箭。飞箭擦过他的手掌,直奔黑羽龙盈的面部。
近在毫厘之间,令狐九全部心神都悬于一线,身形快过飞箭,猛地抓住箭尾,向旁一甩,脱口惊问:“伤到没有?”
黑羽龙盈用手背擦了一下被箭镞擦破的伤口,并不在意地回答,“没事。”
忽然间,她的手被他拉住,一只手托住她的面额,那双与她惊讶的眸子相对视的眼睛中,浓浓的心疼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让她蓦地愣住。
“伤到没有?疼不疼?怎么这么不留意?我们回去,我帮你擦药膏……”
谁在说话?是令狐九?不对,他的嘴巴并没有动,但这分明是他的声音!
她的心神突地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迅速拨开他的手退开一大步,怒道:“大胆!你居然敢对本王如此放肆!”
瞬间场内无数士兵卒都手持兵器冲了过来,将令狐九团团围住。
但是周围的惊险没有让令狐九的眼有任何的波动,他依然是淡淡地微笑,望她,仿佛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王,即使他是圣朝使者,对王无礼也罪无可赦!”黑羽言武看到令狐九居然对他们尊贵的女王动手动脚脸色都气紫了。
黑羽龙盈手抚胸口,努力平复了心绪,挥手道:“请令狐使回宫休息。”
“王!”黑羽言武还要说话,她的声音陡地提高,“难道你没听到本王的话吗?”
“是。”他从牙根深处迸出这个字,恶狠狠地瞪了令狐九一眼,“大使,请吧!”
令狐九深深看着她,慢声道:“箭镞会有铁锈,记得擦药。”
她转过身,当作没听到他的话。
但是,他的脚步声明明远去,却好像越来越近,近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记得擦药……伤到没有……疼不疼……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同一个声音,都是来自令狐九,却分不清是过去是现在,是刚才,还是很久之前?她的脑筋怎么会这么混乱?难道令狐九会妖法吗?
她的心跳如擂鼓,头疼如欲裂。
什么都想不起来,混乱的记忆无法串联在一起。
不,她不要想,不要想……
一股心底深处的力量在不停地警告着她:要忘记,不要记起,要忘记!忘得一干二净!永远不要记起!
不要记起那个人,不要记起许多年前的那段日子。
不记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三章
不记得了,又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
令狐九瞪著书本上的字,拍了拍脑袋,“奇怪,明明刚背好的,怎么会忘得这么快?”
“九哥的脑袋是漏斗,这边装了那边漏。”十三弟令狐琪趴在窗台上,笑嘻嘻地说。
令狐九手中的书本突然飞出,砸中了他的脑袋,令狐琪“哎哟”一声摔到窗户下面去,大声喊道:“七哥!九哥欺负我!”
有个声音淡淡地问:“昨天先生让你背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