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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苦笑了一下,远黛道:“沅真,你还记得我的那株冰蓝幽昙吗?”
沅真点头,旋不解问道:“小姐怎会忽然说起这个?”
“父王临终前,曾嘱咐我,命我毁了那株幽昙”远黛自若的吐出一直以来都不曾告诉过沅真的事儿:“但我舍不得!我想着,四哥原就不爱这些花花草草,只须我小心调理着这株幽昙,令它不会开的比郢都那株更早,四哥想来也是察觉不出来的!”
她原想着,冰蓝幽昙数十年开一次,同根幽昙每开必定同时,只要不令自己手中的株开的早过郢都宫中那株,石传钰那边,自然也就不会有所察觉。更何况,她也并不认为,以南越帝王之尊石传钰竟会亲自照料冰蓝幽昙。然而如今想来,自己毕竟还是想得差了。
如今在宫中为石传钰养花的那人,必是高手无疑,只是不知,那人会是谁?
远黛默默想着,一时竟有些心神恍惚。
沅真也自无语,她随在远黛身边多年,更曾不止一次的照顾过冰蓝幽昙,扪心自问,这事若换了她,她也必然下不去手毁掉这株奇花——冰蓝幽昙,实在是太过珍贵了。
拍一拍沅真,远黛自若的道:“他若不来找我,倒也罢了!若是来了,我又何惧回去南越?当年之事,我虽应了父王,尽数放下,但他若逼人太甚,我也不怕与他做一场!”
一扬眉,一勾唇间,竟是难得的锐气逼人,却与她平日予人的感觉大是不同。
沅真叹了口气,有心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
更衣沐浴,小憩了一刻之后,蒋琓便起了身。西南边疆,固然是山高皇帝远,身为西南统军大将,他几乎便是西南之王。然而西南之地,位在边疆,多年兵祸连绵,加之气候寒冷,自是万万及不上江南姑苏的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了。
迈步出了金柳轩,眼见如此景物,便是蒋琓早已锻炼得心如钢铁,也仍旧忍不住在清苑之内闲走了几步。江南之地,虽已入秋,却仍是柳绿草青,一片葱郁,丝毫不见秋意。八月桂香,漫步于清苑之时,已能时不时的嗅到阵阵桂花的甜香了。
不期然的深吸了口气,蒋琓还不及回味什么,目光却已落到了前方一道飘逸的红色身影。不由的大喜过望,蒋琓足尖一点地面,已疾掠过去,而他果然并没失望。
清苑本是标准的江南园林建筑,讲究的是曲廊环复,小桥流水,这样的地方,用以散步休闲,自是极好的,但若用来驰骋奔跑,却不免是束手束脚。几乎没费丝毫气力,蒋琓便已截住了正在清苑之中悠闲奔跑的那匹红马——一匹神骏非常的红马。
那马显然是久经调教的,原先虽在自由奔跑,但见着前头来了人,它也便缓下了步伐,乌黑的大眼仿若不屑的瞄了一瞄蒋琓后,径自踩着优雅的小步,便要绕了过去。蒋琓如何肯让它离去,少不得几步上前,生生的又截住了它。
这一次,他几乎可以肯定,那马的眼中分明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而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眼前的这匹马儿,没有鞍辔,没有嚼头,看着竟像是无主之物一样。
就在他愈看愈喜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的响了起来:“那是我的马!”那是一个懒洋洋却又没好气的声音,略略有些低沉,却又出奇的好听。
应声的看了过去,蒋琓并不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算是有些熟悉的人——穿男装的女子。这个女子,他曾在赶往姑苏的途中,不止一次的见到,而这匹马,也正是在那时,入了他的眼。
因无鞍辔的缘故,蒋琓下意识的便要去揽那修长的马颈。然而那马却显然并不打算给他颜面,轻盈的稍稍一闪,便已闪了开去。而蒋琓这时也开了口:“这马我要了!你开个价!”
而他也如愿的听到了一声轻嗤,一声极为不屑的轻嗤,然后他听到那个女子的回复,一个简单至极,却又毫不客气的字:“滚!”
PS:额,差点忘记,亲们七夕快乐
第三卷 第六十七章 过节
蒋琓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进书房之内。
书房内,临窗搁了一张棋桌,百里肇与初炜正对面而坐,闲闲对弈。听见脚步声,百里肇便自抬眼看了过来,他虽觉出蒋琓面色有异,但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抬手示意他坐。
一言不发的上前一礼,蒋琓冷了脸在一侧坐下。
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却还是初炜开了口:“看你这样子,仿佛受了不少气?”他问着,语气里头带着些微的诧异,很显然的,蒋琓在清苑之内与人置气让他颇觉疑惑。
蒋琓在西南久了,所谓的居移气、养移体,这几年下来,更早惯了颐指气使,纵使不言不动,也自有一种久居高位的凌人气势,而这种气势,即使在百里肇面前略有收敛,也毕竟不能完全掩去。听得初炜问他,他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更毫不掩饰的充满了怒意:“这清苑有个穿男装的女子,你可识得?”他这辈子,除了初雨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假以颜色,而敢对他无礼的女子,他从前更是见所未见。事实上,这天下大多数的女子,他甚至只需一个眼光,便能将对方吓得瑟缩不已。然而今日,他却踢到铁板了。
更让他气恼的是,他居然奈何不得对方。那个该死的穿男装的、粗鲁的女人。
伸指自棋钵内拈出一粒黑子,却没有马上落子,百里肇移眸看向蒋琓,语气淡淡:“有件事儿,我本打算迟些再对你说的,不过你既已见过了云裳,我便早些对你说了也好!”
“云裳?”蒋琓眉心一攒,旋冷嗤道:“真是白糟蹋了这个好名字!”
初炜听得笑笑。蒋琓既来了,这一局棋也便下不下去了。不无惋惜的注目看了一眼面前的棋枰。棋枰上,白子很明显的已占了上风,真是可惜呀,他这辈子下棋还真没赢过百里肇几次。好容易赶上这位王爷心神不属,结果又来了个搅局的。
百里肇显然也是意兴索然,指尖轻轻一弹,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被他拈在指间的那粒黑子应声的落进了棋钵内:“云裳是‘驭记’的东家!”他简单的道。
“‘驭记’?”蒋琓猛吃一惊,竟忍不住失声的叫了出来。他常在西南。若论起对“驭记”的了解,自然更要远胜过百里肇等人:“难怪!难怪难怪她竟有汗血宝马!”
百里肇与初炜乍然听得“汗血宝马”四字,面上也不由的现出了惊异之色。汗血宝马。素有天马之称,其马神骏,素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美誉,而汗血宝马更有一种广为人知的特征:这种宝马所流的汗,竟是如血般殷红。而这也正是“汗血”之名的来由。
微微拧了眉,百里肇道:“你是怎么知道她所骑的马乃是汗血宝马的?”
对百里肇等二人,蒋琓自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下便将事情一一的说了出来。
原来蒋琓为着尽快赶来姑苏,离开阗城时,骑的正是他素来最是钟爱的宝马追风。说来也巧。在他离开阗城之后,他就不止一次的在路途之上遇到云裳。云裳所骑的,正是一匹毛色纯赤、四肢修长的红马。蒋琓的追风已可称得上是阗城最为出色的马儿。然而与云裳的汗血宝马相比,追风却无疑要逊了一筹。蒋琓一路疾行,若非必要,几乎从不打尖。相比之下,云裳却要轻松许多。她一路而来,虽也是在赶路。但每遇城镇,却总会打尖歇息一二。
因二人都是赶往姑苏,这一路之上,碰面的机会自不会少。让蒋琓火冒三丈的是,每每在他咬牙赶路之时,这个女人却坐在酒楼茶馆内悠然的喝茶吃饭。然而在他以为已将她彻底甩下之后,她却又总会在几个时辰后闲闲的纵马超过他的追风。
如此数次之后,蒋琓几乎都要以为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二人都是千里迢迢而来,七月,本就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几个月之一,二人你来我往了几次,蒋琓便也察觉到了云裳所骑之马的不同。那马出汗殷红如血,分明便是传说中的天马——汗血宝马。
军中之人,若能有一匹宝马作为座驾,便几乎等于是多了一条命。既知云裳所骑之马乃是汗血宝马,蒋琓又怎肯错过了。于是在一次二人途中相遇时,他干脆的提出了要求。
然而他得到的,却只是云裳一个不屑的眼神及不顾而去的背影。那一个眼神,几乎使得在西南称王称霸数年的蒋琓气得吐血。他本打算催马追上云裳,好好教训她一番,却不料他这一路催着追风赶路赶的太急,早令追风透支过度,追不多远,追风竟忽然瘫软在地,再跑不动。追风跟了蒋琓也有数年,人马之间,情谊颇深,蒋琓见此大惊,少不得就近寻了地方寄养了追风,这才又去驿站调支了马匹继续赶路。这也正是他为何会比云裳迟到二日的原因。
沉吟一刻,百里肇才淡淡道:“这么说,你并不知道‘驭记’竟有汗血宝马之事?”
毫不犹豫的点头,蒋琓干脆道:“我若知道了,又岂容他们将这等宝马藏匿起来!”
初炜在旁,听得这话,不由的摇了摇头:“这几年,你的脾气是愈发的暴躁了!”他忽然的开口道,语声淡淡,其中却带了几分规劝之意。
陡然听得这话,蒋琓不觉沉默了一下。他自己性子的变化,自己心中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虽然知道,但若要重新改过来,却仍是力有不逮。
书房之内,稍稍沉默了片刻,百里肇的声音才重又响起:“前些日子,王妃曾主动与我说起‘驭记’。她的意思,是打算将‘驭记’交予我们自己来经营!”
蒋琓此来,本是一心惦记着汗血宝马,却是直到此刻,才忽然若有所悟:“王妃?这么说来,‘驭记’竟是广逸王的?”他失声的叫了出来,俊朗刚强的面容已有些微微扭曲。
对于他的反应,百里肇倒也并不意外,事实上,远黛才刚对他说起“驭记”之事,他又何尝不是震惊若此,只不过他不动声色的能耐却显然要超过蒋琓太多。
因着“驭记”的缘故,百里肇不能避免的又想起远黛来。从他开始了解远黛之后,他便感觉到了这个女子淡静温雅面具下的执拗,而到了今日,他却又从那种执拗之下,看到了她的骄傲、她的不肯轻信于人。只因为他没有及时的表现出对她从前的不介意,他便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她的疏离。二人之间,才刚拉近的距离,似乎又有渐行渐远的趋势。
这么想着的时候,百里肇忽然便觉得有些头疼。勉力控制住想要伸手去揉按太阳穴的冲动,百里肇简单吩咐道:“别去招惹云裳,王妃既说了会将‘驭记’交给我们,就断然不会失言,等到那一日,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百里肇既已说到这个地步,蒋琓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扬声唤来正在外头伺候的青儿,百里肇问道:“太太可回屋了吗?”
青儿忙应道:“我才刚在外头眼见着太太与东家下了采莲船,往绿杨苑去了!”
抬手示意她可以离开后,百里肇注目看向蒋琓:“你还没见过她!走吧!去见见!”
蒋琓自无异议,当下站起身来。
一边的初炜则懒懒的舒展一下身体,笑道:“王妃我是已见过了的,这回我就不去了吧!”他们三人与百里肇虽情分不浅,但身为外臣,该避嫌的,却还是要避着些的。
“一起去吧!”心中虽也知道他的意思,百里肇却仍如此说道:“她不是寻常的女子,我也不该以寻常方式待她!”简单的解释一句后,他却又忍不住苦笑起来:“更何况这一两天,她也正与我闹着别扭呢!”
蒋琓与初炜听得这最后的一句话,不觉相顾怔愣,却并没接话。百里肇那最后的一句话无疑是不该拿来同下属说的,他之所以说,是因确实将他们视作兄弟。只是即使如此,这话,他们也还是不该接口,更不好评论些什么。哈哈一笑,初炜终究站起身来:“走吧!”
这间书房,位于绿杨苑的东面,却仍是悬于荷花池上。三人出了书房,仍旧踏上九曲桥,行不多远,便到了绿杨苑。碧儿正从里头出来,陡然见着百里肇三人过来,忙上前行礼。
冲她摆一摆手,百里肇道:“你且进去通传一声!”碧儿忙答应着,便重又回了屋。
青竹细帘很快一动,远黛与沅真二人已迎了出来。远黛面上,仍是一片的宁静,却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不快,朝着百里肇一礼,她淡淡道:“二爷回来了!”沅真忙也跟着行礼。
上前一步,扶起远黛,百里肇道:“蒋琓来了!我带他来见见你!”他身后的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