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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怪人啊。为什么不吃鸡肉鸭肉,反而吃蛋?”何桃花不满地替他添上满满一碗鸡汤。
“我就喜欢在生辰吃蛋。”他投着蛋,今天的蛋太新群,不好剥。
“那是穷人家的吃法。”她接过手,帮他把蛋壳拨去。
“我管他穷富,我就爱吃。”他就着她的手吃蛋,蛋在她手里特香。
“真有那么好吃?”她看他的馋样,被诱惑。
“好吃得不得了。”
“分我吃一口?”
“有什么问题。”他抓起她的手,把咬过的蛋推到她面前,她也不忸怩,就口吃了。
“怎样?”
“不怎么样,还是鸡汤好喝。”
说着硬是把鸡汤鸿到他嘴边,他合作喝掉了,呕呕嘴,说:“各人爱各样,我就偏爱鸡蛋鸭蛋。就像女人,我不爱名门闺秀,偏爱小家碧玉。”他意有所指,说得她满脸红。
她不答,他追问。“说,你爱不爱大将军?”她勾了眉,用力摇头。
“不爱。”
坠入回忆,兰赫希的表情变得柔和,然而那两个字跳出来,眼光瞬地冷冽。
她说不爱,不只一次,她对他存着什么心,也许等莫答纳颜出现,才能追出真相。
第8章(2)
大人瞎了!
何桃花恍恍惚惚从床上坐起来,心一惊,胸口有说不出的疼痛。
那夜之后她发高烧,连烧几日,下不了床,没想到才清醒一点就听见这个消息,是不是她听错?
勉强下床,她随意套了鞋就往外走。伸手,拉住站在门边的小翠。
“怎么了?大人怎么了?”
小翠看她一眼,冷冷说:“不关你的事吧。”
“求求你告诉我,也许、也许我可以帮忙……”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小翠受不了地翻翻白眼。“帮帮你自己吧。”
“求你了。”她哀求。
夸张地叹口气,她才不甘不愿道:“听说府里潜进来刺客,他们围着大人猛攻,幸好羽嫣姑娘出手,两人联手,将好几个刺客给拿下,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那个被废了手脚,现在送进刑部大牢。真是想不到啊,羽嫣姑娘瘦瘦弱弱的,居然是武功高强的侠女,也对,巾帼英雄才配得上我们家将军。”
那不是她想听的,何桃花继续追问:“既然刺客拿下了,为什么大人会瞎?”
“你问我,我去问谁去?!就听说大人双眼盲了呗,上面的人忙成一团,我找谁去探听?”
眼盲……她反覆念着这两个字。是那场火灾的后遗症,那么她该去找姑娘大夫,那时是她救了赫希的!
对!她该去找她。
不顾身上的疼痛,她一把推开小翠往后门跑。只要找到姑娘大夫,她一定有办法的。
她不知道自己匆匆忙忙往外跑,竞阴错阳差躲开兰赫希派来抓她的人。
何桃花凭着印象来到林子里,头痛得快爆掉,可她不理会、加快脚步,急着找到姑娘大夫。虽然她快厥过去了。
撑着吧,她身负要务。
“桃花,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呢!”
背着药篮的姑娘大夫不知何时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她们之间有这么熟?何桃花很怀疑,但眼下不是理会这种小事的时候,她得快点把她请回侯府。
“赫希眼睛瞎了,求求你去医治他!”她抓住她的手。
“又看不见?”
姑娘大夫发现她脸上异常红润,直觉用手背触触她的额头,果然,她发高烧,才会说傻话,去年被她骗一回,这次又来闹,当她智能不足啊。
可……不对,她嘴唇发紫、气息不顺,全身上下都不对!姑娘大夫二话不说抓起何桃花的手搭脉,不多久,两道细细柳眉凑在一块儿。
“你小产?”
“我没事,有事的是赫希,你治过他的眼睛,求你再帮他一回。”
“我几时治过他的眼睛?那回你要我上门医他,结果害我被轰出侯府大门,说什么我诅咒他家大人。我不死心,等在侯府外面,好不容易等到兰赫希出门,他眼睛好好的啊,那家伙武功高强,害我差点儿又被轰一次,等等……这些事我都告诉过你啦,你怎会说这么奇怪的话?”姑娘大夫满脸怀疑地看着她。
何桃花愣愣地在脑袋里面整理她的话。
难道那场大火并没有烧坏赫希的眼睛?难道她重回火场的时间比第一次早,所以大火对他未造成损伤?她的确改变了若干事实?
因此,“逆天”指的是这个,那么是不是代表无论如何,赫希的眼睛都要瞎掉?不管是早一年或晚一年?
那么,她不能求姑娘大夫救他,应该让他这辈子在黑暗中度过?
不,她办不到,假如医好他又是逆天,她又得承受更多苦楚,那么,受了吧。
反正她皮粗肉厚、力大如牛,命坏到极点的人,对坏的适应力,总是好到让人钦佩。
“桃花,你真的很不对劲耶,进去,我给你好好把脉。”发烧、小产,说不定她身体里还有更麻烦的病。
“姑娘大夫……”
“等等,你叫我姑娘大夫?我们是好朋友耶,你应该叫我阿然不是?”她快要嫁人啦,嫁衣还是桃花亲手缝的,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阿然?”
“你不记得?
何桃花摇头。
“你忘记我们是好朋友?忘记我师父医好你大哥之后,你就经常到这里帮我们做菜、缝衣服?”
她还是摇头。
“你忘记我师父爱死了你的桃花醉,硬要收你当徒弟?”她摇头。
“那你也忘了自己告诉我很多秘密,包括你大哥和小卿之间的感情,你偷偷爱着兰赫希却不能承认,兰赫希屡次拒绝见你,以及……你的月光奇迹?”
闻言,何桃花猛地瞠大眼,这些她连大哥、小卿都不肯说的心事,她通通告诉她了?
“我告诉过你?”
“唉,你真的把我忘得很彻底。”阿然叹气。
“对不起,我对你的记忆只到离开这间屋子,然后我又回去了。”
“又回去?回到天羲二十八年正月一日?”
“不,回到天羲二十八年腊月十五,小卿要嫁给赫希的前晚。”
“你向月亮许愿的夜晚?”阿然满脸的不可思议。
“对。”
“所以你忘记我们的交情,忘记这一年来发生过的大小事?”
“我没有任何印象。”
“真狠。好吧,后来呢,小卿还是嫁给赫希,你始终帮不了任何人?”
“不,这次我代替她嫁了,我想抓住最后一点机会改变。”
“你大哥和小卿私奔?”
“对。”
“好啦,好歹你帮助一对恋人,那你自己呢,有没有被兰赫希整得惨兮兮?”她挑了挑柳眉看她。
“还好。”何桃花目光闪烁,回避她探查的眼光。
“我是大夫,别骗我,如果我看不出来你是深宫怨妇,就可以改行了。”
“可不可以先别谈这个,跟我回去救赫希好吗?他被刺客所伤,我不知道他的情况怎样,只知道他的双眼看不见。”
“你确定这回他百分之百瞎了?”
“保证,我保证!”她连忙高举双手发誓。
“等我进屋去拿金针、药箱,马上跟你走。”
就这样,何桃花带着阿然回到镇远侯府,顶着铁木老人徒弟名号,她们顺利见到兰赫希。
“怎么样了?”她急问。
一回府,展封马上要捆她进地牢,她不明白为什么,也无心追究,只苦苦哀求,让她等阿然诊治过赫希之后,再跟他走。
“是毒,我勉强保住他一只眼睛,另外那只没救了,比较麻烦的是他吸进肚子里的那些毒素,要怎么把它们逼出来……”阿然道。
她得赶紧回去找师父讨论,对于毒,她涉猎得没有师父深。
“那只眼睛没办法救了吗?”
“办法是有,可没人这么做的。”
“说说看吧。”
“毒物灼坏了他的眼膜,我可以找个活人,把人家眼睛上的薄膜换给他,可另外那个人就看不见了,谁会做这种牺牲?唉,没关系啦,一只眼睛还是很好用,顶多距离测不准,往后别搭弓射箭、拿刀子乱砍人就得了。”阿然不甚在意的挥挥手。不过一只眼睛嘛,小事小事,缺胳膊断腿的还满街跑呢。
不对不对,赫希是堂堂的将军啊,若是连弓箭都拿不得,往后,要他怎么上战场?
“把我的给他。”何桃花半点犹豫也没有。
“你在说什么疯话?”阿然瞪她。
“不是疯话,是真心话,他不能不拿弓、不拿剑,他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在他,也许损失的只是一只眼睛,但在国家,损失的可能是成千上万人的性命,而我不同,我不在乎一只眼或两只眼,我的工作只是酿酒做菜,有没有眼睛都可以的。”
“你疯了,我不理你!”阿然甩开她往外走。说过啦,她要回去找师父,研究怎么替兰赫希解除肚子里的毒。
何桃花拽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求你,阿然,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好朋友吗?你不是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吗?那么你一定知道我多看重他,我要他好起来、我要他快乐,求你……”她求阿然的话,句句落入展封耳里。
他不禁怀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出卖将军大人,将军是不是哪里搞错?
阿然瞪住她,气坏了。无知、愚昧!桃花以为把眼睛给了男人,就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想太多,这年代,男人热爱功利胜于爱情。
“求你。”
“你耍白痴,我干么随你起舞?!”
“就当我白痴了吧,你帮我一回,以朋友的立场。”
“朋友、朋友,当你的朋友就欠你全世界啊!”
“求你……允我一句,我不想终生抱憾。求你,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报答你。”
何桃花求着,眼底透着坚毅,她定定地看住阿然,表明了决心。
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女人!阿然一咬牙,“好啦,你别以为我希罕你的报答。”
“谢谢阿然,另外……”她从袖袋里掏出瓷瓶交给阿然。“这叫雪山华荣丸,可以解去赫希身上的毒。”
“雪山华荣丸?”阿然拔开瓶塞,凑近鼻子嗅闻,倒出一颗放在掌心压碎,须臾,抬眉问:“谁告诉你,它可以解去兰赫希身上的毒?”
“是赫希的旧友,他很担心赫希的安危,给了警告,可是赫希不当一回事。”
“他自称是兰赫希的旧友?”
“是。”
“你被骗了!这不是雪山华荣丸,虽然颜色味道很像,但一压开就漏了馅,雪山华荣丸压开会变成粉屑,不像这个糊糊的,黏成一团。哼,这个只能拿去哄哄寻常大夫,哄不了铁木老人的徒弟。”
开玩笑,铁木老人的毒,举世闻名呢。
“它不能医赫希身上的毒?那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害他呀,兰赫希身上中的毒是追命夺魂散,而它,叫做绝情丹。中了追命夺魂散,只能活四十八个时辰,若服下绝情丹的话,就会整整拖上两个月,每日毒发三次,让人痛不欲生,重点是,没药可医。我想,给你绝情丹的人,一定非常痛恨兰赫希。”
不多话的展封忍不住开口,“桃花姑娘,给你药的人,是不是在布店门口拦下你的鞑靼人?”
她瞠圆眼,“你知道?!他是赫希的朋友吗,他说许多鞑靼人痛恨战争……”
“桃花姑娘,他不是将军大人的朋友,他叫莫答纳赖,是鞑靼的王子,上次的战役中,将军大人歼灭他七万大军,害他被鞑靼国王放逐。”
天呐!何桃花捏紧拳头,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成了毒害赫希的凶手……身子一软,她踉跄几步,展封及时扶住她,可她全身力气像被剥除一样,心狂跳不已。
“不必担心,师父对兰赫希所中之毒一定很感兴趣,他出马,保证没问题。”阿然拍拍她的肩膀,匆匆离去。
展封看一眼面色苍白的女人,他可以确定,是将军误会她了,等将军醒来,他一定要想办法替桃花姑娘说话。
第9章(1)
地牢里,阴森冰寒,何桃花躺在墙角,眼睛上的白布染了鲜血。
黑暗横挡在眼前,她看不见,伸手碰碰脸,阿然在她眼睛上覆盖纱布——这才想起自己把眼膜给了赫希。
赫希身上的毒解了吗?
肯定是,她记得,听见铁木老人四个字时,羽嫣姑娘明显松了口气,老爷爷大夫很有名气,那个莫答纳赖即便机关算尽也害不到他。
真好,又逃过一劫,赫希还真是命运多舛,该去算算流年的,但愿这是最后一回,往后她恐怕也帮不了他了。
何桃花现在发冷又发热,四肢乏力,胸口气血翻腾汹涌,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千百只飞蚊掠过,她快死了吗?
也许,逆天没好下场的,对吧?
无所谓,她终是改变了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