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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他除了满心的感动再无其他,收紧双臂低声叮嘱:“那就相信我,完完全全的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商场铁人宿千峰中风!
这样的消息在一天之内传遍欧洲商界,让人对这位强硬派作风的老者抱以同情和感叹,无论是在哪个行业叱咤风云的人物到头来还是敌不过病魔的侵袭。
唯一庆幸的是宿千峰中风当时身边的人处理得宜,让他不致全身瘫痪,只是到死之前用轮椅代步是唯一的方法了。
因为这样,宿知秋感受到即将失去的恐惧,在她完美的象牙塔内她从未想过挚爱的爷爷会有倒下的一天,如今,爷爷倒了,她安全无虞的塔里缺了一角。
如果爷爷死了……
“知秋?”在医院打理好一切看护事宜的轩辕弥回来后,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的屋子,没有半点人声。“知秋?你在哪里?回答我,知秋!”
半晌,回应他的依然是满室寂然。
“知秋?”轩辕弥开了灯上二楼走进她房间,最后,在角落发现蜷缩身子颤抖着小小肩膀的她。“知秋?”他试探地唤了声,角落的人还是没有理他。
他走近,蹲在她面前。“知秋,看看我,我是弥,抬头看我。”他要求,但她还是恍若未闻。
“爷爷没事的,他会好起来,你不要担心。”将她揽入怀里,他明白她虽然性子骄纵,可感情面却十分脆弱,对于“失去”她拥有超乎常人的恐惧,现下的她害怕失去疼她惜她养她育她的爷爷;然而,生老病死却是无可避免的事,谁也不能幸免,他该如何积醒她?
“知秋?”频频呼唤的名字主人始终没有回应他,一双手揪着膝上的裙摆用力到手背泛起苍白,和细致脸上的惨白几乎同等层级,好像溺水濒临死亡的人紧紧攀住身边唯一一件可以抓握的物品,哪怕它不是浮木而是沉重的铅块。
“冷静点,醒一醒,我是弥啊,知秋!”轩辕弥加深抱她的力道。痛也要让她痛醒,他不准她再继续鸵鸟地躲藏下去。
“我……”好半晌,细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爷爷……爷爷病倒了……他病了……老了……总有一天会走对不对?”
“知秋……”他心疼地将她揽紧,薄唇不断亲吻她凉冷的额头,双手不停摩挲她身体让她的体温回暖些。“冷静点,一切都会没事的。”
“你……你会离我而去吗?像爸爸妈妈……一样离开我?还是……像爷爷那样……一点一点、一滴一滴地……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逐渐离她而去?为什么他们的生命都一个个渐渐消失?为什么总是留下她一个人?
“我不会!”他心疼地急吼:“我不会!如果我离你而去,就让我死在你手上!我发誓。”他发誓,立下绝对死守的誓言。
“发誓?”她抬头,茫茫然像个刚从梦中醒来的小孩,迷惑无神的眼投注在他心疼而纠结的脸上。“发誓有用吗?”
“当然有用!”他摇晃她,企图唤醒她的神智。“记得吗?我说过绝不辜负你,你也说你绝对相信我,你还记得吗?”
好久好久,他的胸口才感觉到怀中的人点了头。
他说他绝对不辜负她……他说他如果离她而去就让他死在她手上……“我们……我们不管谁负了谁,就让负心的人死在对方手上——好吗?就让负心的人死在对方手上。”她要保证,要一个确确实实的保证。
以生死为誓,是唯一也是最确切的保证。
“弥?”久久没听见他的声音,她以为他不敢立誓,以为他和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一样,到头来都会离她而去。“原来……你也要离开我了……你……”
“我不会!”他低头,用力将她未完结的话吻进嘴里不让她说完,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并给予更有力的保证,“听过歃血为盟吗?”
歃血为盟?宿知秋侧首顿了良久,点点头。“听过。”
“如果你不放心,就让我们歃血立誓吧。”
未了,她颔首允诺。
轩辕弥拿出随身匕首,小心翼翼在各自的食指上划开一道伤,交叠伤口让血液透过指上伤口相互流入对方体内,从此,她体内有他的血,他亦然。
“这样,愿意相信我了吗?”
“我相信。”像得到梦寐以求的礼物的孩子,她总算露出一抹笑容,虽然淡得几乎看不见,比起刚才已算好很多了。
“那么,等你精神好一点我们一起去看爷爷,嗯?”抱起她,他边吻去她颊上冰凉的泪边朝柔软的床垫走去!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嗯。”躺进柔软的床褥,她点头,不安的神情仍在,颤抖地问:“爷爷没有离开我是不是?”
“他不会离开你的。”他保证道,弯腰疼惜地吻着她冰冷的唇。
“陪我。”唇瓣还留有他的余温,她圈住他不肯让他走。“留在这陪我,不要离开我。”她需要确定,在他立誓保证后她仍亟须一个更具可信度的存在;留他,想感受他在她身边,想确定他没有离开她,想确认——他属于她。
轩辕弥脱下皮鞋轻手轻脚侧躺上她的床,单人床要挤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身形高挺的大男人实在有点困难,为了避免两个人第二天都受酸痛之苦,他调整姿势,侧身将她抱人怀里,双腿夹紧她的,用全身的体温暖和她,告诉她他随时在她身边,尽管这样的姿势会让他一夜无眠。
“乖乖闭上眼睛,我们明天去看爷爷,嗯?”
“嗯。”精神面的折磨消耗她心力殆尽,不一会便沉沉睡去,沉睡中,双手不忘紧紧抓握他西装一角,连睡梦中也不让他稍离半步。
轩辕弥苦笑,这一夜他真的是难以成眠。
而黑街——他的故乡,是不是离他愈来愈远了呢?唉。
由于宿千峰的病情让他不能再花费心力在公事上,而宿知秋因为自小娇养成性,根本没有能力立刻接掌千峰集团,衡量之下,轩辕弥算是被迫接下这份责任。
但是,尽管他有能力在瞬间熟悉从未涉及的商界,有运筹帷幄的本领,但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原因就让他成为千峰集团代理负责人,难免惹人闲语;光是为了消饵公司内不满份子的不平就够他累了,更别提除此之外他必须维持公司正常营运状况。
为了这个名正言顺的原因,宿千峰已经不下数次跟他提与宿知秋结婚的事,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先向黑街表态永远不再踏入黑街半步。
唉,这个救命之恩他是愈来愈难报了。
数夜未眠的轩辕弥只手撑额,强忍脑中不停嗡嗡作响的杂音,再这样下去不是他倒就是千峰集团倒。
或者,他必须做出最后一个、也是他最不愿意做的决定。
“弥。”书房门打开,宿知秋端着宵夜进来。“你还不休息吗?”
“还有些文件没看完。”他闭上眼,趁说话的空隙小盹,头也没抬一下。“有事吗?”
“我送宵夜给你。”走到他身边,宿知秋只能看见他发顶,爷爷出院后的这几天她见到的都是他的发顶,他忙得连抬头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好吗?”
“不了,一旦胃里填满东西,这个脑袋就空空了。”他苦笑,睁开眼重新看进繁琐冗长的文件,空出手在半空晃了下,“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
“弥。”宿知秋握住他的手轻扯。“我们已经好久没好好看看对方,我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但是——”
“既然你知道是多事之秋就让我好好工作可以吗?”长时间累积的疲倦让他素来呵护她的耐性大失,有点失控而不自知,“早点回房间休息,乖。”
“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连日来的冷落让她倍感委屈,忍不住对他发了脾气,虽然明知道他为了千峰集团数日来劳心劳力,夙夜不休,但她就是恼他冷落她,气他不理她。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遗忘。被人遗弃的感觉,她怕,怕他会被工作抢走。
“弥!停下工作,我们必须好好谈谈!”骄蛮的任性不适时地冒出头,竟然“命令”埋头案牍的轩辕弥。
轩辕弥这时才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眼,疲惫的模样教人看了好生不忍,但气头上的宿知秋就是无视于心,强烈害怕失去的恐惧驱使她只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不要他工作,只要他留在她身边。
“我曾说过公司上下有很多人不满意我刚进公司就掌有大权,为了这件事我必须尽快想出方案解决。知秋,麻烦你懂事一点可以吗?让我好好想一想,别忘了,这是你爷爷一手打出来的天下,你总不希望看它出状况吧?”
“只要我们结婚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吗?”这就是她送宵夜的重点。她不懂,他明明爱她,为什么不娶她?
“宿老都告诉你了?”
她点头。“爷爷说你不愿意娶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宿老没告诉她原因?
好一个老狐狸。他摇头叹息,想不到他老人家竟然祭出知秋来逼他。
“我有我的苦衷。”
“你不爱我?”
“你知道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就因为爱她,所以甘心被囚在这根本与他无关的事务不得脱身;就因为爱她,所以千般百般地呵护她。将她保护得好好的;就因为爱她,他有家归不得,只因为不希望走到最后一着,必须依宿老的计划伤害她一一他这样做还不够爱她吗?“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但是你不愿意娶我。”
“我有我的理由。”要他背弃黑街他做不到,杀了他也做不到。
“因为你不爱我。”宿知秋目光带恨地说出近日前思后想得到的结论。“你不愿意娶我,因为你不爱我。”
“知秋!”在他最疲累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无理取闹?
“我为了你留在巴黎半年多不曾回台湾,难道会是因为我不爱你?”
“你想回去了对不对?你想离开我回台湾了是不是?”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冷落她是因为他想回台湾!
“宿知秋!你讲理一点好不好!”天,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天晓得,他不是万能,也不是圣人,累到像他这种程度还能有什么耐性安抚她的不安,他连自己思乡的情愁都无法平息了啊!“我从早忙到晚难道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谁忙得疲于奔命,难道还要我一一说明你才知道?”
“如果爱我为什么不娶我?我们一结婚,你在千峰的地位就名正言顺!”所有的问题都不会再是问题,可是你不,爷爷说他向你提了很多次,可是你始终不答应。“
“因为他开的条件强人所难,我做不到!”
“爷爷没有开任何条件,是你单方面不愿意娶我!”为什么还要骗她?明明就是不爱她,不愿意娶她,为什么还要嫁祸爷爷,说爷爷为难他。“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轩辕弥恍然大悟,暴吼的冲动化成低喃:“那只老狐狸……”竟然用这种方法逼他就范。
如果他就范娶了知秋,就代表他得永远背离黑街:如果他不就范,就应了他当初的计划,要他设计一场骗局演出负心人让知秋绝情断爱,从此以恨他这个负心人为动力进入商圈一一一这个老狐狸……
“不准你骂爷爷!”伤了她还在她面前辱骂她最尊敬的长者,“你果然不爱我……”
“知秋!”
宿知秋迟了好几步,退到他抓不住她的距离,心碎得连眼泪都流不出,只能瞅着他,看他脸上是不是会出现后悔懊恼、心虚内疚的表情,她想起许久许久以前曾经有一个人这么诅咒她
总有一天你会尝到被伤害的滋味,就像你伤我、伤之前那些男人一样!
“原来诅咒真的有用……”她被伤了,被她当初伤人的方式伤了……“轩辕弥——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知秋!”他上前试图抓住她,稳住她的情绪,但她拍开他的手拒绝他的碰触。“你冷静点,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所想——”
“我恨你!”由爱转恨原来这么简单。她爱得那么深刻,到最后,原来恨也等量的深刻。“我恨你……轩辕弥……我恨你!”
轩辕弥像全身力气被抽光了似的,瘫坐回书桌前的椅子,疲累的眼半带惨笑抬视她悲痛莫名的脸。该痛的是他吧?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你的绝对相信就仅止于此?呵,你的爱就这么简单?”原来要她爱他和要她恨他是这么容易的事,爱与恨之于她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当初为了说服自己接受她的爱他做了多少挣扎;现在,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她恨他,呵!哈哈、哈哈哈……可笑!真的好可笑!
哀莫大于心死,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感觉不到痛?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让一切结束吧!他心想,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