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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莫大于心死,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感觉不到痛?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让一切结束吧!他心想,狐般的眼强迫自己抹上一片无情。“没错,我一点也不爱你,所以我说什么都不会娶你。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任性骄纵的豪门千金值得我爱吗?哈!你也太看重自己。太看轻我轩辕弥了吧。”
“你——”原来他一直在骗她!这一切都是骗局,他根本不爱她!
“趁现在大家把话说明了也好,省得我再浪费时间在你身上。”锥心的痛有多痛他不知道,死了的心早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了,哈哈,这就是他的下场,只为了报一只老狐狸的恩?
“你——”粉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高傲如她不肯让眼泪落下。殊不知她这般强忍的模样刺痛他的心,而接下来说出的话更将他推人痛苦深渊。“记得那时候的歃血誓言吧?”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怎样?”他故作轻佻回应。知秋,他唯一心系的女人啊,他怎可能忘记他们所说所做的每一件事!
“我会杀你,我一定会杀你!”她发誓,发誓一定要实现那誓言!
扫开一切文件作为痛苦的发泄,他离去,完成最不愿意完成的骗局。
第四章
痛……脸颊隐隐抽痛的旧伤将宿知秋从往日的记忆拉回,伸手抚上凹凸不平的伤疤,她忘不了他离开的那晚她躲回房里嚎啕大哭,哭到头痛剧裂;忘不了照映在镜子上那张哭得心碎的脸,更忘不了她砸碎化妆台镜面后,拾起破碎的镜片往自己脸颊划上一刀的切身之痛!
忘不了鲜红的血染红衣服,滴落在碎了满地的镜片上;也忘不了在碎碎的镜片中看见自己同镜子一样破碎的脸……
最忘不了的是——对他的恨!
他绝然离开后她挺身扛下千峰集团一切事务。谁知道她由一个娇生惯养的名门闺秀爬上商场女强人这段路中所度过的辛酸,谁又知道她面对每一个扬言真心爱她不计较她容颜的男人时有多憎恶,她心知肚明,每一个人要的都是她背后庞大的千峰集团而不是她,不是她……
“小姐。”一声轻唤,将宿知秋的神智拉回。
“什么事?”宿知秋头也不回,注视暂当办公室的透明窗外,声调平平。
“您交代的事已经完成,现在黑街的主电脑已让残月侵入,她也照您的吩咐同时对黑街和帝氏财团发出威胁信函。”
“很好。”
“小姐……”和残月同为她得力助手的晓风,迟疑唤道。
“有事就说。”
“您真的要这么做?如果帝氏不依照威胁信上所言而做,我们真的要进行下一步——放置炸弹将帝氏大楼炸毁?”
“也许。”她丢给下属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许……晓风蔚蓝的瞳眸转了转,向来心肠软的他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血腥画面,偏偏主子……“如果帝氏大楼爆炸会死很多人。”他试探性地轻声道,探头想看清楚主子的反应。
“有我在就没问题。”微沉较男性为高的嗓音显示这个室内有第三者出现。
“就是有你在才更伤脑筋。”晓风头痛极了。残月残月,就是因为残忍才叫残月啊!“伤及无辜是你的本事。”
“是啊,祸国殃民更是我的天职。”残月好心配合道。“哪天哪个国家灭了,记得替我记上一笔。”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你就不能学学尼姑慈悲为怀吗?奇怪的女人。“
“你见鬼的洋人信什么佛教,学什么狗屁普渡众生?”他才奇怪哩,好好的一个洋人信什么佛、吃什么鬼斋。
“别吵了。”这两个人只要兜在一起就有听不完的噪音,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招揽他们成为她的左右助手。“残月,该做的事没漏吧?”
“只要我出马,该死的人活不了,该活的人死不了。”这一点她挺有自信。“小姐,您的对象是帝氏财团的执行总监没错吧?”
背对两名部属的宿知秋点头。“但是,我不会让他这么好过,最起码——在死之前也该让他尝尝焦头烂额的滋味。”
“说得好。”残月附和点头,真不愧是她的主子。
“哪里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姐,您要三恩而后行,不要伤及无辜。“
“死晓风!我的本事有差到误伤无辜者吗?”
“谁晓得。”晓风硬是跟残月杠上。“凡事都有第一次,你敢说百分之百零失误?”
“我就敢说,怎样,咬我啊。”
“你——我不跟你说了。”晓风捺下火气,还是说服小姐要紧。“小姐,我想我们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您觉得如何?”
冷凝的凤眼回眸淡淡一瞥,带着浅浅笑意。“来台湾前我说过进入台湾市场的目的不在扩展版图而在实现诺言,而这个诺言势必有一个人会丧命,我只许帮我的人跟来,所以,跟来的人不准碍事,你,懂吗?”
“我明白,但是一一”
“回巴黎或留在这,二选一。”
“……我知道了。”他退下。唉,大慈大悲南元观世音菩萨,保佑这次千万别伤及无辜,就让该死的死,不该死的活着吧!阿弥陀佛,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嘻嘻。”
嘲笑声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来自残月,晓风狠狠白了她一眼。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心肠软有什么不好,哪像她,嗜血得像头野兽,没有人性,哼!
“你们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是。”两人这时发挥难得的默契同声应道,退了下去。
不管谁负了谁,就让负心的人死在对方手上……
许多年前的誓言,如今,她要让它兑现,为了惩罚负心人。
近来台湾商界普遍有个共同的疑惑,那就是为什么帝氏财团突然积极地参加各种商业宴会,甚至连商业名人为自家子女办的生日宴会也不放过,而且露面的都是近年来主事帝氏的执行总监?
更奇怪的一点是这位年纪轻轻便稳拄帝氏的新生代企业家,在每场宴会里总是探头探脑像在找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一样,然后在宴会开始还不到一半的时候退席,表情好像找不到什么而感到失望地离去。
真是奇怪的现象!
不知道是近日来出席的第几个晚宴,轩辕弥仍不放弃找到宿知秋的机会;没办法,千峰集团在台湾尚没有根据地,此次这个集团的名号出现在台湾商界是因为千峰集团负责人来台寻找定点设子公司,所以除了不断参加宴会抓住也许能遇见她的“碰巧”外,他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尤其他不想其他同伴知道他和宿知秋的纠葛,而且目前黑街与帝氏财团正因不明的骇客人侵与威胁信函被弄得焦头烂额,他更不可能让自己的私事加重他们的负担。
如此一来,积极出席各种宴会变成他找她的唯一方式。
看来今晚又是白来一趟。他摇头叹气,转身决定不声不响退席离去。
“你真是锲而不舍。”宿知秋含笑的声音在他经过的墙角莫名出现,止住他离去的脚步。
“知秋!”轩辕弥像找到宝藏的海盗一样,要不是理智迫他压下满心欢喜,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抱住她,一解四年来的相思苦。
“我和你的交情不足以用名字互称,轩辕先生,请不要让我一再重复同样的话。”看他脸上表情由找不到她的失望到看见她的喜悦而后转成她冷言以对的失落,呵,一抹痛快涌上心头。
“你还在恨我?”他问,狐眼中满溢的痛来自于看见她脸上残酷笑容所致。
这……是他当年完成那场该死的骗局之后造成的结果?这就是宿千峰最后一着棋?将她变成这样的女人?宿千峰这老狐狸到底是宠他唯一的孙女还是恨这个孙女?
宿知秋闻言,只是淡笑径自走出热闹的会场,跨进无人的院子。冬季的冷风凛冽,却一点也不影响她。
她的心比这冷风更冷。
“这几年你过得快意是吗?”派来台湾打探有关他消息的人回报给她的资料全是他开心愉快度日的照片和近况,在她逼迫自己习惯尔虞我诈的商场时他过着快意自在的日子。“难怪你会思思念念只想要回台湾,在这里的日子你过得如鱼得水不是吗?”
“如果嘲讽我能让你快乐,我无所谓。”他告诉自己,如今的宿知秋不是当初那个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自己必须抛开以前的印象重新面对她;但是,难以忘情呵,他不动声色站在风向来处,为她挡住寒风阵阵,像以前一样,默默无言为她变成一堵抵挡外界危机的城墙。“只要能让你高兴,再难听的话我都接受。”
风变弱了。袭上身的寒风减少,宿知秋别开的视线又落回他身上。这种体贴在现下他们所处的立场来说无疑是可笑的举止,致命的残酷。
“知秋,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你要说什么,怎么说,我都不会反驳,只是,别折磨你自己可以吗?”只要她能快乐,他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但真正的问题是一一讥讽他会让她得到真正的快乐吗?
“这是你的赎罪?”宿知秋耸高眉峰,讶异地漾起笑。“真伟大啊,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有良心的男人。”
“我欠你的,我自会还你。”是内疚,是后悔,就算当初她再怎么无理取闹他都不该冲动地作出那样的决定,改变她原本可以平静安稳无虑的一生。
“你欠我一条命。”宿知秋平静说道。“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不知道你左手食指上的伤口还在不在?会不会像我一样有时隐隐抽痛?”
不管谁负了谁,就让负心的人死在对方手上……他怎会忘,多年来和同伴谈笑间扬言宁愿死在女人手上不就是为了等她;而今,他等到了是吗?
呵,当时落得一身情伤,如今徒得一命断亡。可笑!原来他等的就是这种结局。
“你之所以出现是为了取我的命?”
“不是现在。”宿知秋佯装可惜地为他惋借。“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要的不只是这些。”
“你到底要什么?”他找她,为的是寻求能解开她对他误解的机会;她让他找到,却是告诉他她要取他命的事实——好个苍天弄人,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他痛苦地想着,任凭这份痛楚狠狠啃噬他的心。
“……”宿知秋答不出来。接收到他盈满痛楚的眼神,一时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告诉我,除了我这条命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他凭什么露出这副痛苦的眼神!是他先违背诺言离她而去,凭什么露出这么痛苦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哀怨地瞅着她,他凭什么!
“不要这样看我,不准你这样看我!”她却步了,意欲前来好好讥笑他的失意的她竟先在他的目光下却步败阵。“不要这样看我,不要……不要……”
“知秋!”轩辕弥长臂一伸,五指扣住她皓腕,使力拉她入怀,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味,让两人瞬间掉入过往的回忆,在他们没有决裂之前。
这是属于她的胸膛,是属于她的男人,是属于她的气息,但是——
那是曾经!
“放开我!倏然清醒的她双手抵住他,抗拒地在两人间推出距离却不得其果,她的力气比不过他,只落得在他怀中狼狈挣扎的景象。”轩辕弥!你放开我!“
“我怎么能放!”他痛苦地低吼,用力抱紧她不让她有挣脱的余地。但愿在这样的在乎中,他的情愫能被她所感受,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你要我怎么放,你那么怕冷却又那么的冷,你要我怎么放手不管你?”
“你当初就这么放下我,就这样撒手不管我!现在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都没有用!”
她的话深深刺痛他,让他无法说出事实!因为现在的她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当初的信任已是如此薄弱,而现在在她一径认为是他背叛她的时候哪还会有信任可言?
覆水难收,他们两人注定就这么擦身而过,就注定有一方要死在对方手里。
好痛苦,为什么再单纯也不过的爱情在他们身上会有这么复杂的纠葛?只因为他的身份背景,只因为他无法舍弃一切专心地守护她?
如果爱一个人必须舍弃自己视为第二生命的依归,那还叫爱吗?如果爱一个人就必须让她生存的象牙塔保持完好无缺,永远活在流言中,那叫爱吗?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她的快乐完全建筑在他舍弃一切的痛苦上,苦的人只有他一个,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无疑的,这样是会好一点,最起码苦的人只有他,而不是两个人,只是一一他不能,他对黑街有份责任、有份依恋,那是他生长的地方,是他经历生死与共的环境,就算时光流转回当初,他心知肚明自己仍会做出让两人都痛苦的决定。
怪只怪宿千峰出的选择题大刁钻,两端都是他难以决定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