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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他沉下脸,将她推离自己,“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你瘦了。”罗砚织喃喃道。
沈万三皱起了眉,她怎么了?神情痴痴傻傻,难道真的有什么意外?
“要发疯到别处疯去。”他狠起心肠。
“你没有娶那个姑娘。”
“是又怎样?那也不代表我对你还有兴趣。”
罗砚织继续道:“你一直在屋外偷看我和朗儿。”
沈万三一个踉跄,“胡说八道!万伯,把这个人给我哄出去!”
“沈万三,你这个懦夫!你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生死与共的,你忘了答应过我要坦诚相对的,为什么你要骗我!”罗砚织突然抡起拳头敲打在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三爷?”万伯被眼前的情形吓傻了,“要不要我去唤人来?”这个女人还不是一点点的疯啊。
“你先下去吧。”沈万三吩咐。
“这是你当日给我的休书。”罗砚织从怀里掏出一张早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字迹的宣纸,“这三年来我天天要看着它、诅咒你才能入睡,但梦里却总是被你的绝情给哭醒,我恨你,我曾发誓要你不得好死。”罗砚织哭得花容失色,“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全错了,错得离谱!沈万三,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
她将休书撕得粉碎扔在他的脸上,“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沈万三心里一紧,“你知道什么了?”
“谈昕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罗砚织有丝得意。
那个笨蛋!“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不管你如何死缠烂打。”沈万三将她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的衣襟上剥离。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不许她再进来。”
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扣住罗砚织,将她往外拉。她深知,错过今天,她便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了,再也没有。
“沈万三,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永远!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只知道要和你生死与共。你上天我便上天,你入地我便入地,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如果你今天将我赶出沈家的门,我便死在你的门口!”
“你是在威胁我!”沈万三回过身去,只听到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老爷,我们已将她赶到门外了。”家丁回复道。
但沈万三的心思却全在门外,他听到罗砚织还在哭叫,接着便是猛烈的撞门声,一声,又一声。沈万三大口喘着气,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冲到门口,将门打开。罗砚织一个踉跄跌了进来,额上已有两道鲜血在汩汩地流着。
“砚织,你这又是何苦?”沈万三将她抱在怀里,终于泪流满面。
罗砚织伸手摸上他的脸,“万三,你老了……”
见罗砚织昏了过去,沈万三大吼道:“快请大夫,快啊!”
家丁们被沈万三一吼都回了神,赶忙冲了出去。
“砚织,砚织,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千万……”
罗砚织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她清晰地记得自己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是躺在沈万三的怀里的,他的肩膀瘦削了,但体温还如以往一般温暖着她。这场梦她睡了很久,她总以为醒来时看到的是熟悉的景物,是他们的房间,有他们的儿子,最重要的是他的怀抱不要变……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罗砚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回到暂居的小屋,难道沈万三当真如此狠心?
“夫人,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海棠?”
在一边伺候她的正是她曾经的贴身婢女海棠。
“娘,你醒了?”朗儿扑上床,抱住罗砚织。
“朗儿,你病好了?”她摸摸儿子的额头,果然已不再发烫。
“娘,你睡了好久哦,朗儿好怕你不会醒了。”朗儿想到曾经的恐慌,水汪汪的大眼睛竟然迸出了泪。
“傻孩子,娘只是睡了一会儿,怎么是很久呢?”罗砚织用衣袖给儿子拭泪。
海棠端过一边的薄粥,“夫人,您都昏迷了整整十天了,怎不让人担心?”
“十天?”罗砚织见海棠一脸愁容,急忙接过粥,“海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怎么会从沈府回来的?三爷呢?谈昕呢?”
“夫人……”海棠的泪成串地掉下。
“到底怎么了?”见状罗砚织急忙坐起身。
“三爷,三爷他恐怕已经……”
哐当!
盛粥的瓷碗跌了个粉碎。
从临濠到辽阳的官道向来鲜有人烟,这日一行众人竟然浩浩荡荡而过,尘土飞扬起来,使得一旁摆茶摊的小二频频咒骂。
“我看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脚吧。”
为首的官兵扬起手,队伍慢慢停了下来,官兵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队伍的中间,对着一个头发打结的男人道:“沈万三,你还受得住吧?”
男人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在这种情形下还能笑得出的除了沈万三还能有谁?
“俞大人对沈某已经仁至义尽,不仅去除了手上脚上的链条,还容得沈某沿途休息,沈某感激不尽。”
俞典这次奉皇上之命,押送沈万三发配辽阳。先前他与沈万三曾有数面之缘,也好不敬仰这个与众不同的商人,奈何今日他已沦为阶下之囚,他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好了,队伍先在这个茶铺稍作歇息,接下来的路可更不好走了。”
谈昕扶着沈万三朝茶铺走去,俞典这才发现沈万三竟一瘸一拐着。
“你这是怎么了?”
“三爷的两只脚上都落了水疱,疼得连鞋子……”
“谈昕!”沈万三打断他的话。
俞典叹了口气后径自走开。
“三爷,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或许可以让俞大人给您备匹马。”
沈万三苦笑道:“谈昕,我们现在是在充军,不是游山玩水。”看着部下一脸不快,他语重心长道,“谈昕,我知道你的心意,在这种时刻下你还肯跟随我我已经感激不尽。”
“三爷,您千万别说这种话,能跟着你是我谈昕的福分。如果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我谈昕枉为人了。”
沈万三重重地拍上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只是不知道泽宇现在又身在何处,恐怕是我连累了他。”
谈昕从一旁拿了两只馒头,递给沈万三一只,“爷,你先吃点东西吧。彭爷或许趁乱逃了吧,当时情况那么紧急,那么多官兵冲到府里来,知道的是来将财产充公,不知道的还当他们强盗呢。”
沈万三也感慨道:“我也没料到皇上居然那么心急,都城刚建了一半就朝我下手了。”
“爷,你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他居然随便编排了个罪名便将你发配辽阳,真是、真是……”谈昕用力一拍,一个桌角被拍落,令得一边的官兵高度紧张。
“我该感激他才对,原先我以为他会杀了我。”沈万三自我安慰道。
俞典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事,走到沈万三这一桌,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
“沈万三,这是上路前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哦?”他接过信。
“是谁的信?”谈昕问道。
沈万三一目十行,看完后递给了谈昕,谈昕沉不住气,边看边骂。
“这个彭泽宇,枉我们还担心他的安慰,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使的诡计,是他向朱元璋递的密信,说三爷你家财万贯,对他威胁巨大……这个可恨的彭泽宇,居然还敢来信挑衅!”
“由他去吧,狡兔死,狗肉烹,他的下场也不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可是、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立刻回头杀了他!”谈昕气得双眼暴了血丝。
沈万三坦然道:“没有彭泽宇,皇上也会对付我。如今我该高兴才是,至少保住了人头。世人都说依法该杀的是那不法之徒,而不是不祥之民。如今我沈万三的不祥就是富过了头。”
说着他竟大笑了起来,全无被充军的寂寥,笑完后却又叹起气来。
“唯一遗憾的恐怕就是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砚织和朗儿了。”
谈昕知道主子的心思,“爷,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夫人和小少爷一定吉人天相。”
“是,总比跟我受苦的好。”
第9章(2)
正说着,突然茶铺外有马屁嘶鸣声。
“大家注意。”俞典警戒道,都道沈万三朋友不少,他最怕遇上劫人的。
有人从马上跳下,渐渐走进大家的视线。
“大人,是个女人。”俞典旁的官兵小声道。
“夫人……”谈昕望向沈万三,而沈万三也是一脸的复杂表情,又是担心又是思念。
来人正是罗砚织,她从海棠口中得知情况后便带着隽朗连夜骑马赶来,一个一个驿站寻找,今日总算得见良人。
“俞大人,我们上路吧。”沈万三最先反应过来,不顾脚上的疼痛,快快地越过罗砚织。
罗砚织似早有预料,抱紧了在怀中熟睡的朗儿,对俞典朗声道:“大人,请带我一同上路。”
“你在胡说什么?”沈万三气道。
罗砚织并不回头,继续道:“我乃沈万三的妻子,怀中是他的儿子,皇上的诏书说得明白,将沈万三一家发配辽阳,那么请带我们走吧。”
俞典愣在原地,看向沈万三。
“大人,她是我的下堂妻,而那孩子是个野种,与我并无关联。”沈万三一字一句道。
罗砚织不敢置信地回头,为了保全他们,他竟说出如此违心的话?
沈万三看着她,充满了矛盾,砚织,朗儿,原谅我。
“大人,请您明鉴,沈万三这样说只是为了保全我们。”
俞典被二人弄得一头雾水,当下喝道:“不许吵了,你们都是一面之词,谈昕,你说,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的主母?”
谈昕在一旁抓耳挠腮,好不为难。
“谈昕。”罗砚织恳求道。
“谈昕!”沈万三更是着急。
“她……”谈昕转过身去,“她不是!”
沈万三重重叹了口气,罗砚织却扑上前去,抓住谈昕的后背哭喊道:“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为什么?”
山高路远,罗砚织本就灰头土脸的装束现在看上去更加骇人。
“原来是个疯婆子。”有官兵调笑道。
一阵吵闹将隽朗惊醒,不明就里的他大哭起来,看到沈万三却急忙伸开双臂,嚷着要他抱,奈何沈万三充耳不闻。
俞典拔出佩刀,“把那个小孩抱来。”
罗砚织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动我的朗儿。”
但她哪里是两个官兵的对手,不一会儿隽朗已经在俞典的手里了。
“沈万三,既然如你所言,他不是你的儿子,那么他是生是死也与你无关了。”
“不不……”罗砚织抱住俞典的手臂,“大人,你放过我的孩子,放过他……”
朗儿被钢刀吓着了,这下反倒止了哭,只是愣愣地看着沈万三。
“沈万三,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他是你的孩子,那么我就放他一马。如果你说不是,那么只有对不起了。”
“不要,大人,你杀了我吧,杀了我……”罗砚织泣不成声。
“来人,把这女人拉到一边去。”俞典正视着沈万三,“沈万三,想好了吗?”
“三爷!”此时此刻,谈昕也耐不住了。
沈万三的心中无限挣扎,原先以为自己的安排可以保全他们,奈何怎会变成今天的情况。他说是,那么他们便要跟着他受罪;他说不是,他的儿子即将人头落地……
“沈万三,我数到三……”
“不必了。”沈万三大步上前,一把抱过隽朗,“他确实是我的儿子,而她,是我的妻子。”
俞典将刀入鞘,“那恭喜你了,一家团聚。”
入夜,一行人夜宿破庙里,罗砚织将孩子哄睡后,打了一盆水为沈万三洗脚。当她替他拖鞋时,便见他咬牙忍痛。
“那么大的水疱,你还不声不响,水疱破了里面的脓血粘住鞋袜,难怪你那么痛。”罗砚织心疼道。
“等到结了茧子就不痛了。”沈万三笑道。
“你啊,像个大傻瓜。”
“你岂不比我更傻?”他无比怜惜,“连命都不要地跟来。”
她将脸一板,“我还没说你呢,说好的,我们要同生共死荣辱与共。到头来,原来我连谈昕都不如。”
“怎么会。我只是不想让你受累。”他摸上她的脸,曾经的滑如凝脂,今日早被风霜吹皱,“是我害了你。”
罗砚织将他的手覆住,“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丢下我们,不管是什么原因。不论到哪里,是生还是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便什么都不怕。”
“砚织……”沈万三的泪含在眼眶,重重地点头。
“大人,我看那女人不对劲啊。”官兵一路小跑向俞典报告,“我看她这几日高烧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