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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回头深看了眼大太太,就问道:“大夫怎么说?”大太太被这一眼,看着心里便是一惊,大老爷这一眼分明就是在怪她,她堵着气也沉了脸回道:“说的模棱两可,像是伤风又不大确诊,说是回去查查医书,七日后再来!”
七日?也就是说六丫头这样,要昏迷七日:“一个不行,便多请几个回来,这样日日躺着不进食,即便七日后醒来了,人也定会大伤了元气!”大太太听着含着不满道:“老爷这话说的,仿佛妾身没有请大夫一样,六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病了难道我心里就舒服了?大夫是二老爷请来的,是宫里的太医,若是他们都说不准,外面那些个江湖郎中又怎么会知道!”
夏姨娘的哭声由低低压抑着,哭着越发的肝肠寸断。
大老爷听的心意缭乱,就头也不回的对春柳吩咐道:“去把来总管请来!”春柳正在劝着夏姨娘,一听大老爷的吩咐,立刻应是就小跑着出了门。
这边大太太气的不行,正要说话,忽然床上的析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太太和大老爷说话声惊着,就紧紧皱着眉头,大喊了句:“救命!”夏姨娘听着就是一喜,以为析秋醒了,就紧紧握着析秋的手:“六小姐,六小姐!”
大老爷走过去看着析秋。
“父亲!父亲!”大老爷听着心里疼惜,赶忙从夏姨娘手中接过析秋的手,也蹲在了床边,满脸慈爱的去和析秋说话:“父亲在这里!”夏姨娘也在一边喊着:“六小姐,姨娘在这里!”
析秋没了回应,这时,他们才发现析秋根本没有醒,只是因为受了惊吓在说梦话。
大老爷眼神微暗,析秋就摆着手回握着大老爷的手,急促的喊道:“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她断断续续说的并不清楚,可单这一句话,就足够让大老爷惊震,救命?她怎么会去喊救命!
念头闪过,他就去看析秋的脸,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醒了,目光就突然落在析秋滑下的被子中露出的一截脖子,上面包着纱布,有红红的血丝自里面渗出来,他看着一怒就把析秋的手交给夏姨娘,回头质问大太太:“她这伤怎么回事?!”
大太太目光一动,就道:“她在庙里住着,就有一日突然庙里的小尼来府里禀报,说是六丫头住的院子突然着了火,这伤口就是那夜伤的,兴许是匆乱跑出来时划到的也未可知。”
大老爷根本不信,什么东西能把脖子伤成这样,况且着火的事佟慎之也在信里细细说过,六丫头早早的就从里面跑出来,还把两个丫头救了,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六神无主的伤到自己!
大太太看到大老爷的脸色,就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析秋忽然就拉着夏姨娘的手道:“别别杀我。”仿佛一句惊雷,震住了大老爷和夏姨娘,也惊住了大太太!
瞬间一股阴戾之气就在大老爷的眉宇间聚集,若是人醒着可以作假,那么梦中就必不会作假,六丫头这样明显是受了惊讶才会如此又有脖子上的伤口,寺庙无缘无故大火这些点点滴滴联系在一起,六丫头如今又是昏迷未醒,怎么能叫他不怀疑。
“这丫头。”大太太拧着眉头,满脸的心疼道:“做梦也是这样惊心动魄的。”
夏姨娘抱着析秋哭,一听大太太如此说,就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大老爷道:“老爷,六小姐这样奴婢不放心,奴婢想搬过来陪着六小姐,您看行不行。”根本不去问大太太意见!
“也好!”大老爷说着,春柳就走了进来:“老爷,来总管来了!”她说完,大老爷就点点头,出了房门隔着帘子对门外道:“你拿了我的名帖,去通州把张先生请来!”张先生是名医世家,前朝时张家也是宫中医官,兴盛了数百年之久,直至今天即便不再入太医院可是医术在大周依旧是屈指可数的。
“老爷!”来总管隔着帘子,声音低低的:“张先生上个月去世了!”大老爷一惊,这才想到张先生已经年迈,想着他负手出了门,在院子里和来总管道:“那就去请了他的后人来,张家必有人接承他衣钵才是。”
“是!”来总管点头行了礼,大老爷又道:“派人去庙里查一查,仔细看看六小姐早前住的院子看看为何起火,有何蛛丝马迹可寻。”来总管应了,大老爷就又回到房里,却并未进卧室而是在正厅里坐了下来,看着春柳和春雁问道:“你们两个是随六小姐去庙里的?你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春柳和春雁双双在大老爷面前跪了下来:“老爷!”春雁仿佛豁出去一样,道:“奴婢一直不敢说,今天便是老爷把奴婢赶出府去,奴婢也要斗胆把话说出来。”大老爷目光微微一动,沉了声道:“你说!”
“那晚,奴婢和春柳睡在外间,什么都不知道,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小姐已经把我们都救了出来,房间里已经是火势骇人,奴婢当时吓懵没有细想,后来这些日奴婢是越想越是不对,我和春柳睡觉向来警觉,便是一点动静也会惊醒,怎么可能那样大的动静我们两个非但没有醒,还是等小姐亲自把我们救出去我们才醒呢还有,小姐脖子上的伤,以及后来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奴婢觉得,那一晚定是有人潜入我们的房间,要杀小姐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又未得手,才放了这把大火!”她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道:“小姐不肯说,奴婢又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推测奴婢一直憋着心里不敢说,今天老爷问起来奴婢才斗胆说出来,老爷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说着,就和春柳咚咚在地上磕头不停。
大老爷面色彻底阴郁下来,这时大太太走了出来,他看着大太太道:“我出去一下。”说完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老爷这是要去哪里?”可大老爷已经出了门,大太太错愕的看着大老爷的背影,目光又落在春雁春柳身上,眼底满是冷厉,她道:“胡说什么,普济寺是百年清庵,守卫森严,怎么会随随便便让人进去!”说着一顿,又道:“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胡言乱语,造谣生事,休怪我把你们通通轰出府去!”
春雁,春柳收了哭势,跪在地上不说话,大太太冷哼一声,跟着大老爷的脚步就出了门。
大老爷没有去正院,而是直接去了马厩,提了马便和来总管直接出了城,整整一夜都没有回府,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阴着脸回来又是一言不发的去了知秋院。
他进门便看到夏姨娘靠在床边,眼睛哭的肿了像是刚刚睡着,佟敏之趴在析秋床边的脚踏上,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析秋依旧如昨日一样安静的躺着,仿佛一夜的奔波此刻消散了不少,他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想到夏姨娘不远千里去找他,见到他时满眼里压抑不住的欣喜,又想到他们的一双儿女乖巧懂事,他忽然惊觉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他耗费了七年的时间,错过了多少次这样温馨的画面,错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
他唇角溢出丝笑意,将心里不快的暂时抛在了一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母子三人。
过了片刻,他转身回头对门外来总管吩咐道:“去请了大太太来!”
大老爷昨天回府,又匆匆出了门晚上又是没有回来,几个儿女还没有见着,此刻他一回来佟析砚,佟析玉并着从武进伯府回娘家来的佟析言,并着大太太梅姨娘根本不用来总管去请,都纷纷赶了过来。
一时间小小的知秋院里,有着从未有过的热闹的,满屋子里坐着人,大老爷坐在主座上,佟析砚看到自己的父亲,想到自己的婚事眼睛也微微红了起来,佟析言上去给大老爷见礼,她成亲时大老爷没有回来,此刻再见她大老爷面色比以前要好了许多,他看着佟析言道:“你已经成了亲做了人妇,往后在别人家中可不能再和在府里一样任性不懂事,要处处为婆家着想,伺候公婆相公,切不可意气用事,可明白?!”
佟析言垂着头,她穿着一件正红缠枝海棠双金镶边的褙子,头上朱钗环绕步摇叮当,只是脸色却显得尤为憔悴,她朝大老爷磕了头,就垂着脸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大老爷微微点头。
又和佟析砚和佟析玉说话,大太太就笑着道:“三丫头成亲老爷不在府中,五月就是四丫头的日子,老爷这次可要在府中多留些日子。”她说完就去看着大老爷,大老爷则是去看佟析砚,微微点头道:“也好!”
佟析砚眼里并无喜色。
这时,夏姨娘和佟敏之从卧室走了出来,佟敏之比半年前走时黑了许多,人也瘦了,但身高却是长了许多,高高瘦瘦的样子与大老爷简直如出一辙。
“母亲!”佟敏之抱拳行礼,大太太目光一闪就点头道:“回来就好!”佟敏之又去和几位姐姐行礼,大老爷问道:“可喂了你六姐姐吃了药?”佟敏之点头道:“喂了一些,只是一直流出来,吃的不多!”
大老爷脸色微沉,看着几个儿女道:“我和你们母亲有话说,你们都先回去吧!”佟析言几人就面面相斥,可依旧依言站了起来,并着梅姨娘也出了门,佟敏之也跟在几人身后出去,夏姨娘也要走,大老爷却摆着手道:“佩蓉,你留下!”
梅姨娘站在门口,回头深看了眼夏姨娘,不甘的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夏姨娘,大太太以及大老爷,大老爷对来总管吩咐道:“去把柳夫人请来。”大太太目光一眯,不明白他明明是有话和自己说,又为何留了夏姨娘,又请了柳夫人来。
来总管应是而去,不一会儿就把柳夫人请了过来,柳夫人和众人见过礼,就有些怯怯的站在了一边,大太太看着疑惑,耳边就听到大老爷道:“飞凤!”大太太一惊,大老爷已经十几年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了,她掩袖而笑道:“老爷,当着外人的面呢。”
大老爷脸上却并无笑意,她看着大太太问道:“我且问你,当年天恒钱庄的票根,你是从何而来?!”大太太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问起这件事,大太太心虚,就笑着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老爷何必再提!”
“我让你说,当年天恒钱庄的票根你是从何得来的!”大老爷忽然拔高了声音,眼睛有满满的怒意,大太太瞧着心惊,看了眼夏姨娘道:“是当年随夏姨娘去服侍的婆子偷偷送回来的,不过那婆子前几年就去世了,老爷因何再提此事?”
大老爷冷笑一声,目光中冷意凛凛:“偷偷送回来的?呵呵到现在你还不和我说实话,还在和我玩手段!”大太太也生了怒,大老爷在夏姨娘和柳夫人的面,这样说她,她自是面子上下不来,也是怒道:“老爷没头没尾的提起这事,如今又说我和老爷玩手段,这又是从何说起。”说完,她目光阴冷的盯着夏姨娘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夏姨娘没有和以往一样,瑟缩着躲避,而是坦然的站在哪里,任由大太太去看。
“好!”大老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柳夫人道:“你可认识她?”不待大太太说话,大老爷就冷笑道:“你自是不认识,可是她却认识你。”他又看着柳夫人道:“柳夫人麻烦你告诉她,你夫家是谁,家住何处!”
那柳夫人满脸的惊恐未定,小心翼翼看了眼大老爷,又用余光偷偷去看大太太,小声道:“妾身夫家姓刘,家住永州府柳永县家夫在世时曾任三届柳永县丞。”宛如一道惊雷,在大太太头顶上炸开,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就是柳永县县丞夫人,她心里宛如巨浪翻滚,所有不安的情绪悉数朝她袭来,大老爷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就接了话道:“这下你该和我说实话了吧,当年的票根你从何而来?!”
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大老爷依旧想亲耳听到大太太承认!
“老爷,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当年的事是老爷亲自过手去查的,我不过是意外得了一个票根而已,老爷今天找了个什么柳夫人来,妾身一直长住内宅,哪里知道什么柳夫人徐夫人的!”
“呵呵”大老爷最后一丝耐心彻底消失了,他看着大太太道:“那我告诉,当年那票根分明就是你让佩蓉身边的婆子去存的,然后又用五千两银子买通了柳夫人去府衙闹,吃准了我急怒之下不会去查证,是不是?!”
“张飞凤,你我夫妻二十余载,我念你独自在府中操持庶务,又有这么多子女教养,我处处包容你,便是前几年柳儿的死,我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可是你呢,竟是变本加厉,这么多年你非但不收敛,手竟伸的这样长,到我的衙门去作乱,害了佩蓉这么多年含冤受苦,你说你作何居心!”
大太太气的面红耳赤,她看着大老爷也是怒道:“你竟是这样看我?我自问这些年守着这个家,费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