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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惟一回头看看队伍,无力地叹息。
“你放手,我们不是同一个方向。”单惟一想甩开他的手,却没得逞。
“哦,那你去哪,我陪你。”
单惟一彻底举手投降,她相信成功说到做到。“车被拖走了。”看得见的,大拖车在前,成功的车一半在上面,一半挂在后面。
成功都没皱下眉头,笑得春风得意。
结果,单惟一认命地和他打车回了医院,认命地坐在专家门诊办公室里,看着一个病人接着一个病人进来、出去。看病时的成功像换了个人,冷着个脸,眉头紧蹙,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这才是一副专家的样子。替病人检查时,他体贴地把帘子拉上,询问病人感受,语气温和,检查完毕,他出来,又把帘子拉上,给病人一个整理衣衫的私人空间。这样的成功,轻易地就让比人忽视他的年龄与性别,自然地对他依赖、信任。
写好一张处方,他抬头看她一眼,似乎防止她会逃跑似的。
单惟一很不自在。他是妇产科专家哦,病情等同于隐私,病人可以对医生不加保留地坦白,让一个外人听到,即使对方也是女性,心情也会纠结。单惟一也很无奈,她只要稍微流露出回避的意思,成功那张板着的脸,更加黑如包大人,明明好像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病人身上。小护士塞给她一本书,让她凑合着打发时间。低头一看,《怀孕十月必知》,单惟一咧嘴。
今天一共是三十个号,全部结束时,已是下午。成功稍微整理了下病历资料,脱下大褂,挂上。“我们走吧!”他对单惟一说。单惟一看看他,闭了下眼睛。出了门诊大楼,向左是医院大门,向右是去停车场。
“成医生,再见!”单惟一朝成功看了一眼,转身向左。
“你还来劲了!”成功拽住单惟一的手:“我可不喜欢矫情的女人,撒娇也要有个度。”
“捉弄我就那么好玩吗?”单惟一用力挣开他的手掌,往后退了一步,撞上后面的一棵紫薇树,几片树叶被震落下来,掉在她的头发上。
成功真的很不舒服,难得正经一回,别人还不买账。“好吧,我告诉你,长这么大,像早晨那样愚蠢又幼稚的行为我是第一回做。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单惟一抿紧唇,不吭声。
“你看我这一天挺累的,先去吃点东西,有话以后慢慢说。”他终于捉住了她,这次,想走,没那么容易。
单惟一的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觉得,有点奇怪。“对于感情,成医生总是这么自信满满?”她问得很镇定。
成功皱眉。
单惟一默默转过身去,看向西方。下午四点多的夏日阳光,越过树叶茂密的枝头照过来,光线强烈得无法直视。“只要你在意一个人,别人就应该欢喜雀跃、受宠若惊。只有你喜欢不喜欢,别人是没有选择权的。这样的自信来自于哪里呢?成医生高超的医术、英俊的外表、成熟的阅历?可是喜欢一个人,不都是喜欢对方的所有,而非取决于这些外在条件,不然,就不是真的喜欢。怎么可以凭外在条件在感情里分强和弱呢?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相同的,没有高低之分。成医生也许觉得对我这么在意,我应该特别开心。可能我对成医生没同样的心情,所以我开心不起来。”
一只看不见的巴掌迎面掴了下来,成功俊美的面容火辣辣的。他被人甩了,甩得华丽丽的。
“我很敬重成医生,虽然发生了那样的事,但这份敬重之情依然。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不会为难我的,所以不需要内疚,没有对不起我,也不要为我再做特别的事。”她转过身来,不知是被阳光晒的还是由于紧张,瘦小的脸通红。
“那个晚上你仍然觉得是个意外?”几月不见,眼前的单惟一仿佛一株被注射了催熟剂的果子,强大得让他心颤、动容。谁是那个罪魁祸首?
不然还能是什么?单惟一记得自己是怎么逃离北京的,那么狼狈,那么心碎。他们又不是恋人,她却比从和眼镜男中的痴恋中清醒时还要难受。好友因为单惟天自尽的那情景,她有好几年都做噩梦。爸妈和她说,要是碰到像哥哥这样的男人,无论如何要躲得远远的。与成功初见的那次航班,她好像是紧追慢赶自己撞上去的,命哦!
成功也有一种宿命的感觉,仿佛就是避不开了。没有一双慧目,却一眼就把他看得无地自容;说的每一句话,都戳进他的心,就连她那一根筋的蠢个性,他居然也觉得很不错;那些小喜好,也投他的缘。他祸害人世三十五年,就这么,不用渔夫撒网,他主动跳进船舱。上天造人,都是一手造俩,不是相像,而是契合。终于遇上了,何其艰难,何其幸运!
“惟一,”他叫她的名字,执起她的双手,笑容迷人,“世界那么大,有一个人,明明没有任何交集,你却遇上了,只有一次是露水情缘,遇到两次,是巧缘,遇到五次,是贵缘。我们遇到过多少次?”
单惟一沉默着,不知成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遇到过十次,这是命中注定的金玉良缘。”
有十次吗?没有,或者不止。只是这么炽热滚烫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他用轻笑的口吻说出,怎么听都是一句玩笑。够了,看不懂他就不要再看了。她把目光挪开,成功却不想放过,那么自如地将双手搭上她的腰,她惊得差点跳起来。“你本来就笨,恋爱的经验又少得可怜,放过自己,别想这想那。看着我,听我说。”他把她的脸扳过来,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所有的恋爱都没有格式,不是非要先牵手再接吻后上床,只要喜欢,我们可以正着来倒着头、掐头掐尾从中间来,都可以。”
什么意思?单惟一的脑子又像一团浆糊了。
脑门上轻轻被弹了下:“笨,单惟一,我们谈个恋爱吧!”讲得这么直白,她总该明白了吧!
“不!”单惟一断然拒绝。
“你说不?”成功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你不喜欢我?你既然不喜欢我,还和我上床?!单惟一,你堕落了,竟然玩一夜情!”成功火大地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我没有。”单惟一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虽然她对自己也说过把那个晚上当作是一夜情,可她的心里怎么也不肯承认。那是她的第一次,如果不是成医生,她会迷乱吗?不会,绝对不会。因为是他,才任自己迷失。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情不自禁喜欢上他。但他太晶亮,她总以为那是错觉,也认为不可能有什么发生。那个晚上,尽管迷乱,却美得无法形容。他对她那么温柔、那么珍惜,于是,她不禁生出了许许多多的错觉,她问以后,我们他说还像从前一样啊,他一下子惊醒。这样的痛,承受不住第二次。她要是爱上一个人,则会比那个人爱她多,很傻,很固执。他爱她吗?“我八月开始上班,要适应新环境新工作,估计会忙。北京太远了。”
成功恍然大悟:“这个交给我来处理。”
“不麻烦了。”他听不出那是她找的一个借口吗,她对他不会再做任何梦了。勇敢地抬起眼睛,再看他一眼,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她转身而去,走得那么飞快,几乎是在跑。当成功追过去时,她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的斑马线。红灯,人流熙熙攘攘。她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轻易就会被忽视。他灼灼地看着,看得非常清楚,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一次,如果再让她走开,估计就真的和她玩完了。
她要一个理由,好吧,他给。
他站在广告牌下,玉树临风,俊美不输广告上的男模。
一双双眼睛看向他。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以从未有过的郑重,以至于一出声,嗓子有点沙哑。“单惟一。”他喊出来了。
黄灯闪过,绿灯亮起,人流向前挪动,她愕然回首。
“我爱你!”他越过繁花,越过人流,向她走去,“能为我留下吗?”
她傻傻地张大嘴巴,他这样的行径,把她吓住了,一时忘了反应。也不知如何反应,只觉得这不是一句玩笑,他真的喜欢她,不,他说的是“我爱你”。
他没指望她会像言情剧里的女主,在听到男主表白后,哽咽着向男主扑来,两人相拥在一起,所以谈不上失望。只是拽着她手的力量有点大,然后,指着红绿灯,吼道:“你到底有没有交通常识,和人说话,要走到马路边上,怎么能立在马路中间?”
“我”她结巴了。
“我什么,还敢强词夺理。”
路人纷纷侧目,心想道:这男人长得不错,脾气可不太好。
绿灯再次亮起,他牵着她回到路边。大脑正常运转,她冒出一句话:“公务员两年内不允许调动工作。”
他大步流星,像没听见。不允许调动,那就先放弃,读两年幼师,在北京找个幼儿园教师的工作不难吧!
“我们以后”她又问了句傻话。
对于单细胞,不可意会,只能言传。“不是以后,从现在起,我们以结婚为前提恋爱吧!”
微风吹乱了细碎的额发,树叶在枝头轻轻摇动,初夏晚晴,温度渐升,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像是梦一样,飞机上的初识,医院里的重逢,一次又一次
不经意的眼角斜视过来,捕捉到她唇边羞涩的笑意,细长的眉眼挑起来,眼里光华流转,唇角的弧度扩大了。
在人生的河流上,爱与被爱不知不觉编织成了一张网
就算难免有心伤,不要你偿
因为我心甘情愿与你纠缠
今生今世,清晨到夜晚
傍晚下了一阵雷阵雨,雨势很猛,来不及排,很多路面都有积水。汽车像在河中行驶,一路过来,水花高高溅起,很是壮观。尽管雨刷忙个不停,仍然影响到视线,小喻对卓绍华说完全是靠感觉在开车。卓绍华让他注意安全,开慢点没关系,帆帆在成功那儿,不着急回家。
又是几声惊雷,天墨黑如子夜。路灯一盏盏亮起,那光芒也只是星星一点。雨声夹着汽车的喇叭声,整个世界仿佛都焦躁不安起来。
和去年夏季的干旱相比,这个夏天雨水很多,多得绝对挑战这座都城的排水系统。自从诸航离开之后的每个季节,卓绍华觉得和往年比都好像有所不同。然后,会想诸航那里是什么季节呢?他不知道诸航是在东半球还是西半球,但他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诸航一失踪,网络奇兵这边所有的系统运转正常,没有再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超恒公司宣告倒闭,但是重新注册了一家新网站,以高超的技术和服务质量迅速打开市场,很快,在同行业中遥遥领先。无可厚非,这是正当竞争,他追查过他们的技术支持,来自国外,很正规的大公司。所谓黑客,除了赚钱的手段见不得光,其他方面,和各大公司也是一样经营,说不定就有一件华丽的外衣。他无法追查下去。接着,好几个国家的军方和几大高科技公司受到了黑客猛烈的袭击,虽然他们闭口不谈损失多大,但从稍后重金全球通缉,就能猜测到黑客掀起的波澜是巨大的。他研究了那几次袭击,有两次,迅猛、利落,很像诸航的风格。
一个天才型的黑客,也许做不了多大的事,一旦被黑客组织招募,参与有计划有目的的行动,那破坏力太可怕。
通缉的奖额已经高到令人咂舌,但是,犹如石子投进了大海,海面依然风平浪静。各国的军事专家们都在谈论这个神秘的黑客组织,仿佛他们聚集了全球的IT精英,什么传闻都有,却无人知道他们的一点真实信息。只能等待他们下一次行动时,捕捉点蛛丝马迹。
每天早晨起来,他会先看手机,然后查看邮箱。一切如常,他很平静地合上手机、关上邮箱。他不意外,那种黑客组织的防护绝对是世界顶尖的,没有之一。诸航即使想传递什么消息,就是个想法,无法实施。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寻找诸航,毕竟是军方人员,她身上有不少秘密,会被其他不法组织盯上。
只能等待曙光的出现。
最生气的是卓明,见到他就黑脸,无法原谅他对密码的擅自行动,可能也不能接受帆帆是代孕所生。不过,对帆帆,卓明的疼爱比以前更甚。每周,不管多忙,都要抽出个晚上来四合院看帆帆。爷孙俩坐在沙发上,有时卓明给帆帆讲个历史故事,有时帆帆给卓明画张画。有老师的指导,帆帆的画进步很大,老师说,十岁就能开画展。大概是隔代溺爱,他年幼时想学画,卓明和欧灿极力反对。对于帆帆,则是无条件地支持。
最难过的人是诸盈,提的诸航,眼眶就泛红。骆佳良化疗结束了,又休息了一个月,已恢复上班。本来夏天准备和诸盈去丽江,现在,只能延期。诸盈说,航航不回来,她哪也不去。
晏南飞还是没忍住,回了趟北京。对着诸盈,泪流满面。他在北京只待了三天,没有见卓阳。后来,卓阳听说了这件事,撕碎了一地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