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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又皱起眉头,元钧忍不住失笑。坐直身子,他又捧过那碗药汁。
“先不说这些,你把药喝了。”他怎么还记得?原本想这样蒙混过去的。
“我现在不想喝。”
“那你什么时候想喝?”他也锲而不舍。
“我不知道。”头一甩,映月下巴昂得高高的,根本不想看那碗黑黝黝的药汤一眼。
“我说了,喝下去!”这女人老是这样!
“我说了,我不要!”这男人老是这样!
马上又对峙起来的两人抛开方才温馨美好的气氛,互不相让。
突然一个很不搭轧的轻笑声插入,让两人剑拔弩张的局面暂时停歇。
“那是谁?”映月问道,看元钧那张突然冷掉的死人脸,他一定知道来者何人。
“元钧贝勒,这位就是你新进门的夫人吗?”一个娇丽女子袅袅婷婷的步入房间,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映月。
“映月,她是皇十四格格,珑玉格格。”刚刚怎么没要门房落下大锁,谁也不许进来呢?唉!
“格格吉祥。”映月正想翻身下榻,却被元钧一把压住。
“你身体不方便,礼就免行了,相信格格也不会在意。”他这般先声夺人,教珑玉也不好反对,省得传出去坏了她的名声。
“是啊!你休息重要。”珑玉笑容可掬的说道,移步到元钧身边,故意以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话:“元钧,你也真是的,怎么都有了我还去招惹她?”一句话说得两人脸色倏变——虽不相同,但都一样难看。
“你有了她还来招惹我?”映月心火大起,狠瞪了那对碍眼的奸夫淫妇一眼,怒声大喊。
“银兔儿!贝勒爷回来了,珑玉格格也来了,咱们该走了!”不等元钧反应,她怒瞪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留在这儿是因为你要我等你回来。我等了,你也回来了,所以现在别再碍着我,让我走!”她没力气了。要等的她等了,要忍的她忍了。现在,她不用等,也不须忍,但是要她和别个女人争宠夺爱,她做不到!
第9章(1)
“你误会了。”掰开珑玉攀在他臂上的手,元钧忙把要下床的映月制住。
“你听我说行不行?”死瞪着他,映月的眼神几乎要将他撕碎。
“你确定你想白费唇舌?”
“你身子还没好,别气呀!小心又气坏了身体。”惟恐他们夫妻不乱的珑玉在一旁泼油点火,搅和得十分彻底。
一道杀人目光马上射到珑玉脸上。
“不好意思,珑玉格格,我说话的对象是元钧贝勒,请您先出去好吗?”虽是问句,映月眼中的怒火却不容许她反对。
“珑玉格格,你是来找织月的吧?”相较之下,元钧显得冷静多了。
“我请人带你过去。我和我的夫人有家务事要讨论,恕不招待。来人,带珑玉格格到织月格格那儿去!”好不容易打发了珑玉格格,映月双眼怒火高张,下颚高昂,一副不认输的模样。
“你不必解释了,没有那个必要!”拉过桌边的凳子,元钧定定的看着她的怒颜。
“请问一下,你可是在吃醋?我的夫人。”
“抱歉让你失望。”映月硬扯出一个甜笑。
“我不是。”
“既然不是,你大可不必生气,更不需要离开。”除了吃醋,他想不出其他可以解释她突然暴怒的行为。
转头直视着元钧,映月突然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在吃醋才这么说?错了。我本来就不打算留在这儿,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我答应你要等你回来。现在你回来了,希望你也不要拦着我。”歛起笑意,她定定的看着他。
“让我走。”
“你忘了你是成过亲的人,是我的妻子?”对她异常的反应与坚决,元钧有些心慌意乱。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像个笨蛋一样在这儿等你?”对他的质问,她似乎觉得可笑。
“我不是皇亲国戚出身,这些繁复的礼仪我也没学过,和其他人交际应酬我更不会。你要我留在这儿做什么?”
“这些可以学。”她的理由根本不成理由。
“为什么都是我在适应?不公平!你和其他人都站在云端,却要我从地上自个儿爬上去?我不要!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你就硬要把我拖到你那儿去?”她已经心力交瘁,也不管自己说得语无伦次,心中的委屈不平突然就爆发出来。
“你根本不问我想不想过这种生活、想不想成为你的贝勒夫人,净是耍手段要我照你的计划去走。你不知道自从住进这儿,我心里的压力有多大!”
“你的压力在哪里?”
“我的压力就是你!”咆哮之后,紧接而来的是沉默。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元钧静静的低头想了一会儿,目光再度回到她激动得已通红的脸庞。
“我所做的一切,对你而言是压力吗?”他没想过。他只知道自己所渴望的事物一定要想尽办法留在身边,他只知道她正是他所爱的、所渴望的。
这样处心积虑、用尽心思的留下她,对她反而是压力吗?
看着他有些茫然、有些失落、有些歉疚的表情,映月终于落下泪来。
“是的。”
“和我成亲,你并不觉得幸福?”定定的看着她,他仍然不愿一切就这样结束,依然寻求着挽救的机会。
“可是你刚刚见到我时,我觉得你是开心的。”
“我开心,因为我喜欢你,也许可以说是爱你。可是这并不代表嫁给你我会幸福。”映月悲凄的摇摇头。
顿了半晌,她终于说出心底的感受与深埋的情感。
“其实,门当户对真的是很重要的……我无法过这种生活,你不可能、我也不想要求你抛官弃爵。再这样下去也只是互相勉强而已。”
“你爱我?”咀嚼着这三个字,感受它在口中、心头流动的温暖与幸福,元钧笑了起来。
所以她看见珑玉格格会生气?会为了他的要求而留下来?会偶尔在她的眼中看见令他沉醉的温柔与笑容?
“那又如何?”她不认为爱可以解决一切。
那又如何?是不如何,只是让他拥有下某种决定的勇气。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留下吗?”凝视着他,映月叹了口气,但脸上表情微微带笑。
“我不要如果。”这个充满不确定的字眼,有也等于没有。
“我爱你。”没有如果。
“谢谢。”原以为只能藏起来的感情得到了回应,她再无遗憾。
“我很高兴。”
“你不能为了我留下来?”他看着彷佛随时都会离去的她,迫切而想尽办法要留下她。
摇摇头,她无奈地拒绝。这阵子她的精神已经受了极大的折磨,她不想再隐忍下去。
“我不行,我已经累了。而且你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再怎么和平的开始,最后一定会是以吵架结束。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需要爱,像我们这样不协调,是不会长久的。”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紧紧的锁住她的目光。
“放我走。”映月也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爱我。”
“我不相信我们每一次都会吵架。”至少今天到现在还是一片和平,虽然有点感伤与悲痛。
元钧续道:“如果你不要故意吵架,我敢说我们今天一定会在和平的气氛下结束我们的谈话。”
“什么?”才说着,映月马上瞪大双眼,声音拔尖了好几度。
“你……你说我故意要和你吵?我什么时候故意了?每次都是你来惹我的,这种话你竟然说得出口!”太过分了!
“你看吧!你现在又要和我吵了。”他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喂,是你,是你害的!”才不是她的错!都是他说什么她故意和他吵,她才会生气。
“谁教你乱讲话,我哪有故意和你吵?”
“你敢说没有?”元钧挑起眉,一副怀疑的模样盯着她。
“每次我做什么你都反对,然后就同我吵架。像叫你喝药你不要,我们就吵……对了,说到喝药——你这碗药赶快给我喝下去!”都冷掉了。
“你是故意的,拿这种藉口来逼我;我又不是不喝,是不想喝!不、想、喝!”她大声的吼回去。
“没有人逼你的话,你永远不会想喝。”
“那又关你什么事?”
“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就忍不住要骂你。”
“你骂我?那我骂回去有什么不对?”要讲公平,那就礼尚往来嘛!
元钧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中突然停了口,顺便伸手捂住她的嘴,争吵暂时告一段落。
“看吧,又吵架了。”话中的怨叹多于责备。
愣了一会儿,她拉下他的手掌。
“所以我说,我们真的不适合对方。”身分、个性无法相合,再相爱又有什么用?
“夫人,贝勒爷真的让你走?”边帮着打包行李,银兔儿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太奇怪了!元钧贝勒明明想尽办法要把她绑在身边,连那些下流手段都使得出来,怎么突然会说放就放?
“嗯。”应了声,映月专心的收拾着东西。
“是吗……”还是很怀疑。银兔儿边工作边观察着映月的表情,可惜只看见一片漠然。
终于要走了。映月无声的叹口气。终于要离开京城,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对于这些荣华富贵,她弃之不觉得可惜;唯一舍不得的只有在这儿认识的朋友以及元钧。
爱毕竟是爱,再怎么合不来依然会挂在心上,即使日不思,夜也会念。
“银兔儿,你以后就别叫我夫人,叫我映月就好。”朝银兔儿咧嘴一笑,映月企图冲淡空气中的沉闷与心中的牵绊。
“映月……”银兔儿试着叫,总觉得拗口。
“很好,就是这样。”映月笑嘻嘻的。
“银兔儿姐姐。”不再是了,她已经不是容王府的少夫人。
昨天终于认清两人无法相合的事实之后,她已经请元钧写了休书,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一切终于回复原状了。
“映月?”一个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焦急又惊慌。
“你要回扬州?真的吗?为什么呢?”望着刚进房的美人,映月笑得云淡风轻。
“银筝姐姐,我要回扬州了,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映月很感激。”
“你……你真要回扬州?”杜银筝吓了一大跳,她还以为这消息是她相公道听涂说来的,正想拿来当笑话说给映月听,没想到一来就瞧见她们主仆两人在收拾行李!“为什么?元钧肯让你走?”怎么每个人都认为元钧不会放她走呢?
“嗯,我们谈过了,这样对我们都好。”映月淡然道。
“才不好呢!”杜银筝急得团团转。
“怎么会呢?映月,你和元钧贝勒说了些什么呀?他怎么会愿意?”
“我说我们两个人合不来。”事实证明,正是如此。
“所以我们决定不要再勉强彼此,不然谁都不会快乐。”这个理由真是充足得教人没话说。
杜银筝虽急,但也想不出什么方法来挽留她。
“不然……映月,你们先到平王府去住个几天好不好?先别回去嘛!”
“银筝姐姐。”映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就不再多叨扰了。倒是姐姐哪天到扬州去,记得顺路来看看我啊!”唉!挽留失败。
“我会的。那你们何时起程?”
“大概明天吧……”
“就你们两个女孩子?很危险的!”杜银筝还是想尽办法要让这面破镜重圆。
“请元钧贝勒送你们回去吧!”
“谢谢银筝姐姐关心,贝勒爷说他会派人跟着。”映月很清楚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贝勒爷工作很忙,不用劳烦他了。”唉!计谋又失败。
第9章(2)
元钧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映月走呢?有什么问题可以协调讨论嘛!何必一定要闹到这个地步?
完全不明白真相的杜银筝边纳闷着,边步出了容王府。
听她相公说,这几天元钧很忙,可是除了元钧和皇上之外,却没有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这么神秘,是和映月有关吗?
如果是,那他又想做什么?
回到家,看见也正好回到王府的丈夫,杜银筝心中慨然。相爱却不能相守,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这次回到扬州,映月顺便搬了家。
和元钧摊牌那一天,无奈于她对回乡的坚持,元钧对她只开了一个条件。
“我不知道你以前住的地方是哪儿,也不晓得是好是坏。我只要求你一件事,我在扬州有间房子,我希望你住在那儿。那里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还称得上舒适;这是我唯一、也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觉得他这么做总有些可疑,可是当时他脸上的恳请与诚挚,却让她不得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