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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东问西的,嘴巴最好牢靠点,大家谨慎机伶些,别让我在外头听到什么瘫言疯语的,到时就让你们吃不完兜著走。”洪民耳提面命一番,就怕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的,洪管事!”大树、臭牛、小石头连忙应声。
“我去厨房交代。”洪民走到大门口,又折回来,“去去去!去换一套干净的衣衫,瞧你们一身脏兮兮的,别丢了大老爷的面子。”
“是的!”三人又应了声。
直到洪民离开东宅院的范围,大树和臭牛才大喘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看过洪管事这么紧张过。”大树瘦长的手脚,连说带动作的挥舞著。
“是什么贵客?难道有三头六臂?该不会是什么大官吧?”臭牛壮硕的体格倒是人如其名。
大树和臭牛同时看著小石头。
从一进连府,三人就被编派在这东宅院,相处几个月下来,培养了深厚的友情。
“待会儿就知道了,我们还是小心点,千万不要多话。”小石头眨动灵活的大眼。
三人之中,小石头算是最聪明,还识得几个大字,大树和臭牛把小石头的话奉为圭娘,常常以小石头的意见为意见,谁让管事一个眼神,小石头就能猜出个七、八分。
小石头也在思忖:连旭日到底请了谁来?
以一个文人背景的连府,又请得动何方的江湖人士?
虽然这二十年来,连家兄弟在商场上大有斩获,财富急速扩展,从丝绸布匹、酒楼客栈到钱庄银楼……各行各业都可以看到连府插足,但是,连家兄弟的文人本质并没有因为财富遽增而有所改变。
他的好奇心被吊吊得高高的,恨不得晚饭的时刻快点来到。
他跟著大树和臭牛回到仆佣的大通铺里。
大通铺原本可以睡上六个仆佣,现在只住了他们三人,空间就格外的宽阔。
在小石头的提议下,认为该保有个人的私密,于是取下床帐,改用木板替代隔间,并在床前拉上厚实黑色的布幔。
小石头的卧铺选在最里边,中间则睡了大树,离门最近的外边则睡了臭牛。
臭牛常说他身强力壮,万一有什么宵小侵入,他才好保护大家。其实,宵小碍于连府的威名,有谁敢入侵呢?
小石头拉上布幔,确定无走光之虑,才换下一身的脏衣服。
“小石头,好了没?”布幔外,大树催促著。每次小石头一换起衣服,总是慢吞吞的,男人嘛,衣衫随便一套不就行了,干什么需要花这么多的时间?
“来了啦!”小石头束好腰带,才拉开布幔。
臭牛憨厚地笑著,“小石头,你什么都好,就是换衣服时像个大姑娘,非得要躲在布幔里才肯换。”
臭牛的嘲笑让小石头红了脸,不过他肤黑,脸红了,也没人发现。
“就是嘛,都是大男人,衣衫一脱,哪儿不能换呢?”大树边走出大通铺,边嘟啰著。
小石头跑到了大树面前,不依的双手又著腰,“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了?串起来欺负我?我就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换衣衫,不行吗?”他气呼呼地瞪大了眼。
小石头的伶牙俐齿,大树和臭牛可是领教过,大树赶紧讨好地笑著,“我们哪有欺负你呀,只是随口说说。”
“是啊!”臭牛也附和。
小石头虽然肤黑,生起气来,却别有一番韵味,眼尾一睐,让大树和臭牛看呆了眼神。
“还不快走!等著洪管事来抓人吗?”
“走……走……”大树和臭牛跟紧了小石头的步伐,不敢耽搁。
怎么小石头的年纪比他们小,个头也比他们小,他们反而听起小石头的话来了?真是怪哉!
小石头、大树、臭牛,三个人严阵以待,就等著大老爷带贵客到寒星楼来用膳。
时间愈晚,大树和臭牛的脚底就抖得愈厉害;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大场面,更没有接近过大老爷,听说他是个老好人,慈眉善目的,不过还没机会见过他,总是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心里头还是落不了实。
“瞧你们没用的,这样就怕了?”小石头嘲笑著他们。
“谁怕了?”臭牛挺直了腰,一副虎虎生风的样子。
“又不是没招待过贵客,我们怎么会怕呢?”大树嘴里不承认,心里却正在发毛。
毕竟他们都只有十八、九岁大,刚从乡下到连府这种大宅第工作,待会儿可能连端个茶,都怕茶水洒得贵客一身。
“不怕最好,待会儿别什么事都要我做。”小石头眼尾飘了飘,跩了起来,跟好兄弟们笑闹。
大树和臭牛互看了一眼,还来不及向小石头求饶,洪民的声音就已经在外头响起──
“冷爷、童爷,这边请!”洪民在大门口弯著腰,恭迎贵客进入寒星楼。
大树和臭牛全身寒毛竖起,求救似地看著小石头。
小石头眼微眯!怎么连旭日没来?难道他又错失了跟连旭日面对面的机会?
一前一后进入大厅的是两个身材结实颀长的男人。
先进入大厅的男人,刚毅威严的表情下,有著令人窒息的气魄。
后进入大厅的男人,好奇地东张西望,显得有几分毛躁。
不过,两个男人同样的出色,同样有令姑娘家为之倾倒的俊杰。
“冷爷,请上坐!”洪民伸出右手恭敬地比著大厅里属于主位的位子。
被称冷爷的男人依著洪民的指示威严地坐下。
姓冷?江湖上谁姓冷?
小石头迅速地在脑子里翻转一遍。难道是火龙堂的人?
是冷非云?冷御风?冷拓海?还是冷浪雨?
如果真是火龙堂的人,这下事情可棘手了。
“还不快点上茶!”洪民的吆喝声打断小石头的思绪。
小石头不敢妄想两只呆若木鸡的大树和臭牛会去泡茶,想也知道他们被这个场面给怔住了,他只好手脚俐落地端来上好的龙井茶。
“冷爷,请用茶。”他微低著头,双手将茶杯奉上茶几。
“你也坐吧。”冷非云声音低沉,唤著他身后的童二。
童二在冷非云的下首坐下。
小石头又端来一杯茶,放在童二身旁的茶几上。
“童爷,请用茶。”他依旧略低著头,月不过这次用眼尾偷偷地瞄了童二一眼。
“冷爷,小的让厨房上菜,好吗?”看著冷非云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谅是见多识广的洪民也有些脚软,毕竟连府里,除了一些会点拳术功夫的护卫外,他还没有真正见过江湖人,原来江湖人就是长得这副威风凛凛的德性。
冷非云点了头,没志出声。
“洪管事,简单弄几样小菜、一壶酒,这样就够了。”童二替不多言的主子回了话。
“是!是!小的马上去准备。”洪民怕三冲仆佣办事不牢,只好亲自到厨房一趟。
没办法,大老爷有交代,小心伺候贵客,贵客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能有二话,要是把贵客服侍得不好,小心他年纪一大把,还会被赶出违府去喝西北风。
来连府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大老爷这般的慎重其事,这次连他这个老管事也得提心吊胆。
冷非云捧起茶盘,茶还未入喉,香味已经扑鼻;啜了一口,感觉喉中清爽甘美,回味无穷。
小石头、大树、臭牛三人恭敬地立于一旁。
小石头眼神垂下,不敢乱飘,在还未明了整个状况之前,他得步步为营。
只是没想到连旭日跟火龙堂会有交情,这真是出忽他的意料之外。
火龙堂──江湖人才称第一大镖局。
老堂主冷然跟他的四个堂主儿子,专门保别人不敢保的镖。
官府的、江湖的、民间的,只要是火龙堂出面,没有达不成的任务。
但要火龙堂接下镖物,可也不是容易之事。
江湖上盛传,火龙堂不接伤天害理之镖、不接看不上眼之镖,但是只要交情够、只要价钱可以、只要冷家人高兴,什么镖都可以成交。
总而言之,接不接镖,一切都随火龙堂的高兴,随冷家人的喜怒。
奴婢送上来一盘盘精致的菜色,全是连府厨子上好的手艺,就怕怠慢了这两位贵客。
大树和臭牛垂涎不已,却只能将口水干干地往肚里吞。
“冷爷、童爷,不知道这些菜色,您还满意吗?”洪民讨好地笑著。
本来大老爷是要陪同贵客用膳的,谁知道这个冷爷,婉拒了大老爷的好意,只想独个儿用膳,大老爷只好顺了冷爷的意。看大老爷对这个冷爷必恭必敬,就知道这个冷爷来头不小,洪民不敢有丝毫的得罪。
“都下去吧。”冷非云看著一群上了菜却还不肯离去的奴婢。
“冷爷,这……”洪民面有难色。
“洪管事,我们家爷喜欢清静,不劳烦你了,请大家都下去歇息,这里有我在就够了。”童二怕洪民不懂,又加以解释。
“童爷,我们大老爷要我好生伺候冷爷,这要跑堂打杂、递酒夹菜、沐浴更衣的,还是要留个下人来服侍,比较方便些。”洪民额冒冷汗,就怕哪里做得不好,惹得眼前的冷爷不开心。
满桌的菜色,冷非云却没了食欲。他行事一向独来独往,最怕这种繁文耨节。
他浓眉微微挑起,不喜欢洪民太过有礼,要不是碍于连旭日的交情,他铁定一走了之。
童二看出爷的不悦,可是又不忍心让洪民难堪,怎么说都只是个管事,全看主子的脸色在过日子,他只好打了圆场──
“爷,初来到连府,不好辜负连大老爷的好意,我们要不要留下一个仆佣,好熟悉环境?”
“我看是你怕麻烦吧?”冷非云冷眼看著童二,童二总是在替他圆融关系,他怎会不知道,偏偏他还是故意说了反话。
童二从小就跟在冷非云身边,怎么会摸不清冷非云的性子,冷非云是标准的阎王脸菩萨心,从不刁难可怜人;决不像冷二爷,在俊逸斯文的笑容下,内心却藏了把封喉的利刃。
童二浅笑说道:“爷,有个人服侍,这样我们就能安心的大口喝酒。”
洪民著实被冷非云阴鹜的瞳眸吓到,本来想亲自留下来服侍,现在全身发著寒,还是随便让个仆佣留下,要死也千万不要死到他头上。
“随你吧。”冷非云不再坚持。
小石头机伶,马上替冷非云和童二的酒杯斟满了酒。
洪民见状──“小石头,那就你留下来伺候两位爷。”谁让小石头长得一副聪明样,这差事就小石头莫属了。
“小的遵命。”小石头的牙笑得白花花,连带颊上那一对酒窝,更像是被拨弄的湖水,泛出一朵朵涟漪。
童二被那对酒窝的笑刺得心窝处怦怦乱跳,他收敛了心神,扯了不自在的唇角对小石头回笑。
洪民挥了挥手,赶紧带著下人们退下。
冷非云连眼都没瞧上小石头一眼,举杯将酒一口仰下。
小石头又帮冷非云添满了酒,更不怕死地说:“冷爷,吃点小菜垫垫底,这样才不会伤胃。”
童二一口酒喝到嘴边,差点呛出来!还没看过有这么大胆的下人。
“哦?”冷非云挑起兴味的眉,终于正眼瞧了小石头。
洪民虽然千嘱咐万叮咛要他不要乱笑,可是小石头一对上冷非云精光湛湛的眼眸,还是忍不住笑了开来。
那对勾魂似的酒窝呀,似乎在冷非云身上发挥不了作用,他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过。
“冷爷,这是连府自家酿的酒,别看它酒味香溢,其实后劲十足。”小石头热呼呼地说著。
“要你多嘴!别扫了冷爷喝酒的兴致。”童二斥著,爷最不喜欢在喝酒时被打扰,就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会让爷给轰出去。
“小的,不敢。”小石头收起了嘻皮笑脸,赶忙退到冷非云身后。
好酒好菜,却没他小石头的份,刚刚应该趁贵客还没来之前,先到厨房里填饱肚子,也不致这会儿饿得饥肠辘辘,却只能干瞪眼的份。
冷非云又喝光了杯里的酒,这酒的确是好酒。
以他练武人的好耳力,早就听见身后肚皮咕噜咕噜的响声。
“一起坐下来吃吧。”他可不想虐待一个小孩子。
“咦?”是喊他一起坐吗?小石头左右看看,没其他人呀。
冷非云的脸色不悦,他的话就这么难懂吗?
童二嘴里的酒又差点喷出来,他赶紧一口吞下。
冷非云又问:“小石头是吧?”
“小的,是。”小石头连忙站到冷非云身侧。
冷非云不经意地道:“一起坐吧。”
童二看著发楞的小石头,再看看拿起箸的爷;爷独来独往惯了,冷淡的性子,从来没有看过他让一个下人同桌吃饭,今天是什么原因让爷改了性?童二轻咳了一声,清清紧绷的喉咙后,才说:“冷爷让你坐你就坐吧。”
“谢谢冷爷!”既然冷爷这么说,小石头就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