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再想起这些的时候,事隔十余年,我不得不以另外一种眼光看待我的“一箭双雕”。就像你想说的,我有发明家的天赋。但是我也知道,由于我所学不多,性情和素质跟爱迪生都相差太远,所以注定当不了发明家。不过发明家的想法已经彻底扰乱我心,用另一种眼光看,我或许可以考虑以此谋生。设计玩具,申请专利,投产,收钱,吃饭,这一系列过程一环扣一环顺理成章。
接下来,一连几天晴朗的日子。
树叶正使劲地顶破树皮。人们通常把这看作是春天要来的征兆。天气依然是那么冷,且并无转暖的痕迹。我并不关心季节,只关心身体的冷暖,只要我暖和,只要我的手还没有僵到做不成木工活画不成图纸,夏天和冬天我都可以接受。
春天将到未到的时候,走在街上,风还是要吹出清亮的鼻涕来。我有时买一点梨子放在地上,不洗就吃掉一个了。自来水太凉了,刺骨。
接下来,就进入三月了。我不知道外面的人们。他们呼吸着多少度的空气。我也不知道,月亮是圆了还是缺了。
我给李小蓝打电话,让她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给杨晓打电话,说我不再给她打电话了。她们都问我为什么,我说,没有事。李小蓝说,别傻啊,你不能得过且过了。
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就是需要一个人的清净时间吗,犯不着让全世界都来猜测我的行踪。也许我当时是想让无数眼睛来对我监督。我知道自己懒散的毛病很重,还最容易改变主意。
所以,千万别放松。我这样对自己说道。一定别泄。伟人们那么伟大,首先是因为他们的诞生,而他们诞生,只有一个原因:某颗精虫始终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毫不惧怕阴暗潮湿的阴道环境。
我买了三箱方便面。吃了一个月,皮肤,发囊,舌头上,全是“康师傅”的味道。“这个味儿”。后来我再也不吃方便面了。那味道让我呕吐。坐火车的时候,旁边的人哧溜哧溜吃得很香,而我只能捂着鼻子。
那一个月里,我画了无数的图,用了无数的铁丝和橡皮筋。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了。很多木头被我一次性毁掉,扫地出门,就像工厂焚烧检验不合格的次品。留下来的,只有两件东西,组合乐器制造图和方便轮胎设计图。
时至今日,我仍然要向家长们建议:组合乐器给小孩子玩确实不错,可以搞音乐,还可以开发大脑。爱因斯坦智商盖世高,还会拉小提琴,说不定小时侯也玩过类似的把戏。而方便轮胎,听我细细说来。众所周知,市面上的自行车轮胎都是一个圆圈(我说的是内胎),一旦被刺中或者胀破,就免不了要修补。可是修过自行车的人都知道,这种圆圈要取下来特别麻烦,所以一般都不取下来,直接套在钢圈上摆弄,修的人和看的人都很辛苦。而所谓方便轮胎,它是这样一种东西:总体形状就像一根特大号的香肠,可直可弯,两端封闭。我想我不用再说了,这种两端封闭的香肠要离开钢圈无比方便,直接一拉就是。所以鉴于它简单实用,且成本不会增加只会减少,所有厂家都应该制造。不光自行车轮胎可以这样造,其他大小各类车辆轮胎也最好这样造。包括飞机降落架轮胎。一切轮胎。一切封闭、原本环状的橡胶制品,比如游泳圈……就是说,它的用途广泛,商机无限。
一个月过去了,一个月的埋头苦干过去了,春寒虽然料峭,我已经感觉不到寒冷。眼前的两张图纸让我心生温暖,也让我一片空虚。颅腔里的物质像一碗豆腐脑。撑起手臂站起来,看着窗子外面的空气和天。浑黄的一片黄色,正在下着稀疏的雨。我觉得是雨使坐在桌子前一个月的我上下生锈。尤其是我整个右手,手指,手腕,肘,肩,比服装店橱窗里的塑料模特还要僵硬。保持姿势的时候没什么,一动,就发现转不灵了。
我可能真的是病了。太久不动,又伤害了肠胃。总之是一个“虚”字——没力气。气喘。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动,像一架正在熄火的拖拉机。
看看四周,被窝已经乱了,衣服有些挂着,有些没挂。身上还是李小蓝那天洗的几件。地上到处是方便面包装袋,康师傅在我的房子里满地倒伏。这成了造康师傅的车间了。我暂时把它们踢到一边。活动一下筋骨吧,我踢踢腿,膝关节格格地响了。
照着记忆里中学第七套广播体操,我自己给自己喊拍子。一二三四,伸展运动,踢腿运动跳跃运动……做完之后,照镜子,我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一层水汽和雾,鼻子上有几滴汗珠……我热了,全身随之痒起来。我该马上洗洗了,再不洗就长木耳了。我已经一个月没有洗澡,可以赶上张阿勇了。(张阿勇来自西藏,所以他有不洗澡的习惯。张阿勇还有糖尿病,所以他有尿床的习惯。)
头发是一绺一绺的,油光发亮,像一些老鼠尾巴。我说的是我的头发,一个月没洗的。该拿瓶洗发水,好好搓搓了。找了找房子里。洗发水没有,香皂没有,洗衣粉都没有了。摸摸口袋里的钱,一个月前就买方便面用光了。
痒。用手在头皮上用力抓挠。我的指甲也不知道有多长,总之很深的指甲沟里,都填满了黑黑的油垢。闻一下,基本上是煤油渣的味道。
头皮被我抓破,抓出了血。我紧闭眼睛,咬紧牙关,抖动我的头抓着,皮屑纷纷扬扬,在我前面飘到地上,还有我的肩上和袖子上。我痒得叫了起来。
继续在房子里,做爱前找避孕套一样乱翻,好翻出点什么来。光用水洗肯定是不行的。漱口缸子里还有牙膏。至少它也有泡沫吧,虽然泡沫不是那么多……牙膏在嘴里还有很多白沫,可是到了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却什么也没有了,也许是我的头太脏了。
牙膏竟比洗衣粉舒服。我也用洗衣粉洗过头,它性子很烈,溶在头皮上烧得肉疼。而牙膏带着薄荷的清香,还有清凉的感觉。
接着就是擦干头发了。擦完一遍,毛巾上沾满了虱子。有的死了,有的还在爬。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月不洗头就会生这么多虱子我没有想到。如果这样那张阿勇身上不成了动物园了?可是毛巾上明显地沾满了虱子,有的死了,有的还在爬。我用水冲,龙头拧到最大。赶快把它们冲走,被人看见长虱子,就不好了。
我再洗一次,试图让牙膏把虱子毒死。我放了更多的牙膏,加大挠的力度,头皮快要掀掉。牙膏咬在头发根上,凉飕飕的,但这样或许能毒死虱子……试试看吧,总不能去理发店剃光头吧,何况现在理发还缺乏资金。用了房东大约一吨的水,我才算洗完。房东蹬蹬蹬跑上楼提意见,告诉我洗头不要直接在龙头下冲,应该用盆子接住。
我把虱子的尸体一颗颗从毛巾上拈走。可是毛巾上还没有干净,还有无数缠绕的头发。头发又细,又黑,又长。我不敢断定是断的,还是脱的。拿一根对着光线看,如果有肉白色的毛囊,那我就惨了,照这样的速度,不出半年,我的脑袋就会和手指肚一样发亮。我不知道,是不是牙膏使人脱发,如果那样,还可以补救,以后不用那东西就是了。
(牙膏可以洗牙,防蛀,洁白牙齿,防止牙龈出血,还可以止血止痛。在小的时候,晚云把两只白狗照成了金狗,两只金狗在坪里发了疯地撕咬。我看得入了神,狗越咬越凶,混乱之中,不留神把我的腿当成了狗腿,在上面撕开了一道长口子……回到家里,血流还是不止……我妈迫不及待挤了一大截中华牙膏,要给我抹上,像刷石灰墙……爸爸知道了,笑呵呵地说,“他妈的,变成狗腿子了……”牙膏是淡绿色的,血在涂上牙膏之后仍然流了很久,在淡绿中渗进了浓重的红色。)
薄荷味牙膏被我洗得差不多了。杨晓也该回来了。我可以给她看看我的组合乐器,我的方便轮胎。我也可以给李小蓝看看。我那时像一个刚刚分娩的产妇,快要晕厥了,还拼命积聚最后一点心神,等待护士笑嘻嘻地说,好大的一个XX,有九斤重呢……
找公司投产,或者申请专利,接下来就该干这些了。再接下来,就是等待消息,等待拿钱。
第四集没有变 (1)
第八章
一
我下楼去。买东西之余,顺便给杨晓打了个电话。手机早就停了,我甚至忘了自己还有过这种电器。杨晓听到我的声音,有点吃惊,但马上就变成了兴奋。她说还以为我在玩失踪呢,没想到还在原地,而且还好好的……她等了我无数的电话,总在晚上想起我通过电流传递的声音,后来她失望极了,而那天,她说她又被我激活了高兴的功能,我又打电话了,而且白天就打了过去。
她还告诉了我一个重要的消息:她就要回来了。因为会考不远,她也要准备准备。她还告诉了我她的火车票的日期、车次、车厢。她让我去接她去。要进到站台上。要是我傻乎乎地守在出口,她就算见了我也不理我。
我有足够的时间洗澡、打扫、正常化。在去火车站之前,我要弄点钱,让房子干净、整齐,让自己变得新鲜、光洁,像个爱干净的人,也像个干净的人。我忘了是否说过杨晓有轻度洁癖。
我是四点多到的火车站。火车站确实很大,人多得像蚂蚁窝里的蚂蚁。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虽然我也曾经历过学生集会,可是那才一两千人罢了。
那天,天上刮着北方的沙尘暴,沙漠地带吹来的沙子,迷糊着我的眼睛,稀疏的黄雨,弄脏了我的衣服。我一张嘴,就得偏头把口里的土吐掉。汽车在沙土中开掘,充当了推土机的角色,它们身上的黄土,又被雨淋得星星点点,所以,街上跑满了巨大的金钱豹类。火车还没有来,沙尘雨一直下着。火车来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停。
站台上人们缩着各自的脖子。空气是黄的,而远方是乌黑的黑色。听说火车进站的时候会叫,那么,它在离站多远的时候叫。我为此对旁边的一个人说,火车大概什么时候会叫。她说什么?什么?我说,火车什么时候才叫呀。她惊奇地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鸣笛吧,进站的时候吧。
我为我的土感到几分害羞,所以我谢了她之后就站到了柱子背后。那儿没人。一直有火车鸣笛,但是一直不是我要等的车。广播先是说K82次晚点两个小时,接着又增加到三个多小时。本来6点半的车,9点多,才真的鸣响了呜呜的汽笛。
车还没到,等的人就开始跳了。边跳边说,来了来了,来了来了。穿制服的胖子们嘴里嚷嚷,后退!后退!过了很久我才听见那恐龙心跳一样的铁轨声,看到远远的车灯。又过了一阵,火车才送来了它的头部。接着,就快了,绿皮车子迅速从身边擦过。站台上刚才还缩着脖子的人,朝火车开往的方向追去。
火车停下来的时候,有些人还在跑着,擦过我的身边。我站立的地方对着18车厢的铁门。那是最后一节车厢,往后就只有无限的黑夜朦胧的铁轨。
我如梦初醒般地朝火车的中段跑去。杨晓站在9车厢的门口。她对我笑着,头上戴着一大顶深蓝色的帽子。围巾则是白色的,嘴唇则是红色的。我轻易地就看到了她。她一点也没变,既不更美,也不更丑。她和我想念的人一模一样。
雨已经不下了。
她旁边却还站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衣。我走近一点才发现,他就是那个要摔死一只噪鹃的中年男人。据杨晓介绍说,他们是在餐车里偶然相遇的,下车的时候,他提出可以帮她拿着行李。他要跟着她,她没办法。
他一直和我们同路。同出了火车站,同走在广场的路上,同坐了一辆出租车还。我无法和杨晓亲热。边家村下车的时候,他还对杨晓说再见,还说有时间再找她。有机会一起去玩,等等。总之,说了很多话,司机不得不大声催他,到底走不走?要么走,要么下车。
他摇上窗户,走了。我抱住杨晓,亲她。到了房里,我们坐着,我给她削苹果吃,她不吃。她问这附近有没有洗澡的地方,她浑身脏死了。
杨晓其实并不脏,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才显得有点凌乱。她坐了一天的火车,头发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