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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他们追问我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沈田玉总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他不问我做了什么,只问我他说的对不对。他说,成绩又退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是这样。他说,钱又用光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挨不到放假。他说,……我可以猜出他说的一切,因为他说的就是我的一切。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这个小学生的比喻用在他身上是唯一合适的形容)。而我妈不同,她不是蛔虫,她是特等侦探兵,探子。如果说我爸只是知道我的大概状态,她则了解我的一切秘密。我的东西她无所不看,包括日记、信、纸条,甚至内裤上的精斑。我曾经把内裤和日记锁在抽屉,但还是被她鼓捣开了,而且一点痕迹也没有。当她在饭桌上若无其事地问我昨晚有没有干坏事时,我怀疑湘西的女性都是这样的巫婆。我初二的时候开始遗精,同年偶然学会了手淫……这些事我都不想让杨晓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可是我妈了解我的心思,每次内裤上一出现痕迹,她都要给我煮一锅韭菜葱花鸡蛋汤,里面放了各种野草、树叶,她说这是她妈教给她的,是壮阳补肾的土方。土方,又是土方,她总是有能力让我吐出大肠。幸好,两年之后,我到西安上学,不用天天回家了。至于那些倒霉的信件、纸条,我跟她说我全烧了,其实我全装在一个塑料盒子里,埋在屋后的乱石堆下,每当要看的时候,我就把盒子挖出来。
我想,放寒假再回去算了。在此之前,打个电话告诉他们钱够用,免得被他们杀进学校。而且我决定下学期也照这样干,拿上学费、生活费,但是不上学,拿这些钱干点别的营生,也许暑假再回去,也许再也不回去。
第二集边家村 (1)
第四章
一
边家村是一个城中村,包括三条大街:边东街,边西街,猪街。猪街住的大部分是回民,有很多清真餐厅。总的来说,这里吃的穿的住的XX的,什么都有卖,只要你有钱;可以说它是个小城市,也可以说是集贸市场。每天,一些人在哭,闹,笑,玩,病,死,就像树摇动、枯萎。有时候一个人死了,很多人不高兴起来,他们都认为死人不是一件好事。他们说做白“喜”事,也只是心里的希望,他们认为死不是自然的结果,只有活着才好,至少可以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
总是吵吵闹闹。尤其过节时,很多东西降价,每个人都出来碰运气,都出来玩。我心里烦得很,一直让着他们,最后站到了张曼玉的腋窝下面。可是还是有人和我擦胸而过。那一天留给我的印象,就像绿豆糕,发馊,发射浓烈的臭味,长满了黑霉。
为了分散注意力,我抬头去看张曼玉做的广告。她指着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那边的方向,嘴巴张开,露出牙尖,笑着。和她耳朵平行的地方,写着一行字: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让你的孩子展翅翱翔。
旁边是一个小灯箱,因为是白天,没有亮灯。我看了这个灯箱上的广告之后,就按它指明的路径去找一个地方。一个被声称有旅社的地方。
我找到它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诚信旅社”四个字在灯箱上反而特别亮。旅社的前台藏在一条黑黑的弄子后面。西安的民房都有这种长长的甬道,我走了一年才看到那个亮着小电灯的窗口。灯泡可能只有五瓦,一个老头半坡时代就开始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我敲敲窗子,叫道,喂,有空房吗?
如果当时你是我,也会看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嘴角的涎水正缓缓地爬向登记簿的封面。我又大叫了一声,喂,喂?他还是没有反应。他莫非死了。
这时,你只好用力捶打那扇发黑的木门。当时我就这样做了。这一次老头总算抬起了眼睛。他没死。他擦去嘴角的涎水,有点不好意思。他嘟噜道,住宿吗?只有单间了。我开了一间最贵的单间,60块。他说只有这一间了。
填写证件的时候,我觉得这家店有黑店的嫌疑。它让我想起孙二娘。我被她倒挂在房梁上。她剐我。临剐之前还用一桶冷水把我浇醒,拍着我的脸问,老娘剁碎了你做包子馅儿,你意下如何呀?我填一行字,抬一下头,看一下面前的人,他闭着眼睛又在打盹。职业,学生,抬头。年龄,18,抬头……
我身后冒出一个女人。她还挽着一个男人。他们也开房。老头睁开眼睛,说,只有最后一间房了。
女人问男人,住不住?
你想不想住?男人问女人。
我听你的。女人说。
男人面向老头,趴到柜台上,问,是大床还是小床?
老头说,是双人床。
出于好奇,我看了他们不止一眼。女人瞟着我填的表。当男人把老头给他的登记表推给女人,女人拿了压在我表上的圆珠笔。我催促老头赶紧去提壶开水,但老头说,不急嘛,登记了这位再一起去嘛。我只好看着女人写字:职业学生,年龄20。写到20的时候女人偏头看了我一眼,我没敢再看下去。
那时,天色已晚,但还不算太晚。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个女人眼影乌蓝,脸蛋很漂亮。我住在201,她好像在203,或者202,反正离我十分近。我从201的窗口望出去,除了一堵墙,什么也看不到。还好墙上有个窗户,是一户人家。透过纱窗,可以看到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在活动。越看不清晰,我越想看。我有这个爱好,总是强迫自己去看。我看到他们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来,好像在吃晚饭。纱窗滤过蓝色的荧光,我猜他们在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这和我们家不同,因为我们家没有电视,所以要么大家光吃饭,一言不发,要么说起各自见到的事,商量、责备、训斥、妥协、偃旗息鼓,高兴的时候互相取笑……七点多,正是放新闻联播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在看这个节目呢?中国人都知道,这是个非常出名的节目。它把“政府会为你们解决问题的,请放心,请放心”这句话说一千遍后,就说“新闻联播播送完了,感谢收看,再见”。我妈曾经在吃饭的时候说过,她老家的巫师很灵,特别灵,巫师念过咒的香灰水,可以治任何病。我当时认为,所谓新闻联播,就是一个像巫师一样的东西,就是一个制造香灰水的东西。我还觉得,香灰水绝对是一种神奇的药剂,它恰到好处地安慰人们却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201光线很暗,因为我没有开灯,只靠对面窗户射进来的一点微光照明。脱掉外衣,我把头蒙在被子里,双手捂脸哭了起来。现在想起来,我很难理解这一举动的突兀:这么久我都没有哭,在“黑店”却哭开了。原因我已经无法回想,只记得我头蒙在被子下,眼泪滴在床单上。我一直缩在那一块软绵绵的、完全黑暗的空间里哭泣,开始是号啕,慢慢变成小声啜泣。我怕我一伸出头来,就看到墙壁上那一层稀薄的、跳动的蓝光。那会让我意识到我还和别人比邻而居。那样我就会完全哭不出来。一个人极度烦闷、悲伤、两侧太阳穴也有点痛的时候,就会想到哭,如果不让他哭,他就会憋得慌,觉得世界好像正在收缩,而他就要爆炸。
如果当时我没有哭,就能更早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不是202,就是203,反正离201很近。好像是一个人在哭,一个人在笑;一个人在打,一个人在挨打。啪啪啪,就跟拍牛屁股一样。拍牛屁股是我经常干的事,用巴掌把牛屁股上的牛虻拍死,一声脆响之后,手掌上就出现红与黑、红与黑、红与黑,红的是血,黑的是牛虻的尸体。
我停下哭之后,脸被眼泪咬得有点疼。这种声音窜进耳朵。我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男欢女爱的产物。那是录相里的声音,那是跟录相十分相像的声音。而我虽然看到过老周和林淑英搞,却只见其人,不闻其声——他们在默默地做着。老周默默地耕耘,可是他再怎么卖力,也已经不够有劲。林淑英像一片冬天的稻田,老周犁不出她的苏醒。
我披衣下床,来到声音的发源地。是202。我看到一个女人,扶着红色的床头柜,身上披着月白色的皮肤。她漂亮的脸蛋对着窗外,我只能看见一半屁股,高高撅起在灯光的范围里。我承认我看得有点入迷,当时的情形换了谁都会这样。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个肥胖的男人竟然衣冠整齐,只是用一只拖鞋还是别的,用力地抽打女人的屁股、大腿……嘴里说着:“噢,还要打吗?”他们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好像各自并不相干。好像他没有打她,她也没有挨打。我站了一会,就走开了。如果你要问我有什么感觉,那除了“兴奋”,我说什么你都会以为不是真的。可是事实上我丝毫兴奋的感觉也没有,对那月白的皮肤,高撅的屁股。我看了一会。我什么也没做,就走开了。
我在一块松落的石灰块上找到了电灯开关,房子里顿时亮堂堂的。隔壁还是叫声如雷,它驱散了我很多烦闷。还有很多烦闷永远也驱散不了。我垫一个枕头,斜靠在床上,烟又被我抽开了。烟雾它是蓝色的,它很轻。它在灯光下显出更轻更透明的蓝色。我看着它盘旋、缭绕、上升、消散。空气中留下蓝色的烟味。我呆呆地看了很久,一直到我起了一个念头:打个电话去家里吧。我得告诉他们高三补课,不放假了,告诉他们我有钱用,告诉他们我很好之类,问问他们苹果卖得如何。这个电话我早该打了,可是一直拖着。
打完电话,我很累。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几乎还在路上就睡着了。躺倒在床,我迅速梦见自己正在缓缓进入梦乡。一个宽阔无比的女人抱着我妈和我。在我射精的地方长出一棵绿色的树,是她的寒毛……梦里的地方好像我见过,但是醒了后,就一点也想不起来……梦遗之后,我还想继续做下去,好记住梦里的情节。
是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听得出那是两个指节敲击木板发出的声音。是这个声音吵醒我的,还是我醒了之后才听到这个声音,这种问题往往难以搞清。
刚一打开门闩,她就侧身钻了进来。正是住202的女人。她约莫二十岁,眼神奇特,在天真的瞳孔中闪着精明的目光。她自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态度温和。
她的衣服有点乱,手腕上有一条链子,脖子上也有一条。她说,我叫丽丽,要不要玩玩?
什么?
那个嘛。她笑起来,两颗虎牙,一次一百。
……
我有健康证,没问题的。啰。她掏出一个小本,递过来。看,四天前才检查的。
可是我身体不舒服,不要了。
就玩一玩嘛。
你是学生吗?
是啊。你也是?
不是。我真的不太舒服。不好意思。
哎,给你优惠价,八十。
……
(丽丽一件件脱掉衣服,脱掉粉色胸罩,脱掉紧身裤子,若隐若现的黑色三角区域刚刚呈现,她已经准备就绪。随后除下内裤,阴毛浓密。可是沈生铁怎么也反应不起来。丽丽观望了一阵,翻过身来,说,我来帮你。
(算了,不玩了。沈生铁拉开丽丽的手。丽丽的紧身衫撩起来之后,露出了乳房。沈生铁把它们握在手里,感觉比屁股要温,比其他部位凉,就像两个用温水洗过的苹果。而苹果……沈生铁心里掠过苹果,以及别的。他突然感到十分内疚,十分、十分恶心,于是他拉开丽丽的手,说,算了,不玩了。
(丽丽要求沈生铁打她。打我嘛。沈生铁不打,她主动抬高了臀部。沈生铁手掌扫过她光滑的背,但是不肯碰那两片通红的屁股。经不住丽丽一再要求,沈生铁象征性地拍了几下,丽丽说,用力点,再用力点。沈生铁没听她的,推开了面前的屁股。)
怎么了?丽丽倒在床上。不玩了。不玩就不玩你推我干嘛。她站在弹簧床上,一跳一跳地穿着内裤。扣胸罩的时候,她让我帮她。等她全部穿完,鞋带也系好的时候,我问道,多少钱?
不是说好八十块吗?她边整理头发边说。同时检查手链的扣子有没有松掉。
可是我没做啊。给五十块行不行?
说好八十就八十嘛。你没做又不是我的错。
我也就摸了两下嘛,也要那么多钱?
我已经优惠你了。要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