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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崇生打小生长在国外,没见过毛笔、没写过书法。”宣秩耀赶紧解释。
要以父亲那种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的中国文人严谨标准来看,尹崇生铁定不合格,连中国文化精髓的书法都不知道,还张冠李戴说那是迷你油漆刷,吱!这种背恩忘祖的小丫头,真是当杀勿纵。
宣召重重吐出一口气,放缓语气说:“嗯,想学吗?”音调沉缓如钟。
“好呀!”好奇心驱使,尹崇生马上欣然答应,冲向那张长桌。
宣秩耀摇头叹息,他是打小被父亲的书法给吓坏了,打从三岁开始,父亲每天叫他提腕书写,练不好就跪算盘吃板子,日日非写完十大张才准上床睡觉,现在他是能躲多远是多远。
“我去准备晚餐。”抛下一句话,他赶紧撤退。
沈云骢呆在原处,不知道该进厨房还是该靠向长桌,最终,他选择厨房。
他倚在门上,“你们家人口很简单。”
“嗯,是啊!”宣秩耀忙着洗菜,不大理睬他。
“令尊很严谨。”
“嗯,你看到啦!”三两下便开启炉火,准备大显身手。
“令尊大人知道你的性向吗?”他冷不防问。
果不其然,宣秩耀马上抛下锅铲,迅速掩住他的嘴巴,难得凶狠的瞪着他,“闭嘴,这件事情绝对不要在这屋子让我听见第二次。”
原来宣秩耀也是有死穴的,看他惊惶失措的模样,沈云骢总算一吐近日来的鸟气。
他从容的拉下他的手,“别呛死我,你的手上有蒜头味。”见激恼了他,他扯笑揶揄,“瞧不出你力气还挺大的,差点把我闷得窒息。”
宣秩耀压低音量,“沈云骢,就算我是同性恋又怎样,性别上我还是个男人,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
“喔,你刚刚还警告我不准说的,这回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沈云骢摇头轻叹将了他一军,难掩内心窃喜,“怎么,你不老爱叫我老公,现在又不叫了?有种你叫啊!我还挺怀念的诶。”mpanel(1);
一时语塞,睨了他一眼,“咕,真不知道当初喜欢你着家伙哪一点,阴险小人。”宣秩耀警告的瞪着他,半晌,讪然转身用大火炒着青菜泄恨,“喀,拿去餐桌上放好。”他把热腾腾的一盘炒青叶交给他。
沈云骢闷不吭声的看着他,在学校的宣秩耀让人感觉很文弱纤细,简而言之就是娘娘腔啦!但是在这个驮着传统包袱的家庭里,他必须佯装成铁铮铮的汉子,只有在厨房,他才能显露他细腻的一面。
其实同性恋也是很辛苦的,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要他面对自己的真实,又要对抗社会舆论,乃至于家庭的认同与否,虽然宣秩耀很可恶,蓄意的霸占了尹祟生,但是,沈云骢还是同情他。
“干吗?”宣秩耀被看得心虚,脸颊无端发红。
在他还没有完全对他撇下欲念前,沈云骢最好别这样看他,要不然他会更加积极的追求他。
“没有。”他捧着第一道莱出去,往桌上一搁,然后又重回厨房,“唉,崇生该还给我了吧?”
“啥?”没敢多看他一眼,宣秩耀故作无知,专注的剁着碎姜末儿。
“你懂我说什么,不要逼我要贱招。”他警告。
“你敢?”宣秩耀转身睨着他,要不是严肃的老爸就在外头,他真想拿着菜刀追杀这个让他暗恋无疾而终的祸首。
“我为什么不敢?”瞧他得意的,活像中了乐透彩。
“亲爱的老公,你最好有为你的声带投保意外险,因为待会我会让你完全说不出话来。”宣秩耀愤恨的转身,抓来一把朝天椒,准备让沈云骢见识他话里的意思。
他也就是怕,怕他抖出他的性向,那铁定会为这个人丁单薄的家庭埋下一颗灭亡的炸弹。
一时间,菜刀在砧板上咚咚咚的响,似是在宣泄什么似的,半晌,宣秩耀凝着脸转头瞪向他,咬牙道:“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要我让步可以,看你诚意,只要你有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你就有机会完全独霸崇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行。”沈云骢允诺。
宣家的这顿晚餐吃得热络畅怀,连生性严谨的宣召在尹崇生的无心捣蛋下,都只有弃械投降的分,把严肃暂时收到书柜上藏起来。
快乐的夜晚,沈云骢正庆幸回家的路上可以挽着尹崇生,恬静的散步而归,然而天空却在归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雨。
“快躲进来!”沈云骢撑着薄外套,让娇小的尹崇女可以躲到他的庇护下,“数到三,我们一块儿冲到对面的公车候车亭。”
“嗯,一、二、三——”呜枪仿佛就在耳际,只见两人迈开步伐,拼了命的冲越马路,躲入候车亭。
雨势来得突然又滂沱,才几步路,外套抵挡不了强大的雨势,两人宛如溺水的玩偶,站在候车亭里浑身不住的淌水。
外头雨势未歇,大雨依旧,候车亭里,发梢下着小雨,尹祟生仰头一瞧,噗哧的倩笑起来。
黑夜中,她晶灿的眼眸像钻石,让沈云鲍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生日宴会,他举起食指勾去她脸上的湿发,“冷不冷?”
挨靠着他的尹祟生摇摇头,开心的说:“不冷,今天的晚餐丰盛得叫人温暖。”
看着她笑如弯月的眸,他温柔的摩掌着她的脸,抹去脸上的雨水,“嗯,这是个令人开心的夜晚。”
她让他瞅得脸蛋直发烫,正想要避开,他却一把抱住她的肩膀,瞬间在她的唇边落下一枚蜻蜓点水的触碰。
“你……”她怔然抚上唇边的余温,无言凝睇,反倒是把唇咬得更紧了。
候车亭里摒除了一旁的车水马龙,两人相互凝视的当下,她感觉他温热的鼻息越来越靠近,连呼吸的频率都加快了,须臾,带着凉意的唇试探的碰上她的唇,然后又匆匆退去。
尹崇生带着迷惑的神态颦起了眉,然而这样的迷惑并未持续太久,沈云骢再次贴近,这一回,他大胆的撷住她的气息,夹带他狂狷的态势准备征服她的柔美。
在微冷的夜雨中,一股温暖轰然在体内漫开,抵在胸前的手不再抗拒,顺着他结实的上臂,往宽阔的肩膀攀去。
他吻着心爱的人,脑中想着早先与宣秩耀的对话,他仿佛看见未来一切美好,电灯泡的噩梦即将划上句点。
这厢,奉父命拿着雨伞出门送爱心的宣秩耀,隔着马路看见候车亭里激吻的两人,看来热情如火的他们是不需要这碍事的伞了,淋点小雨算什么。他露出会意的笑容,然后摇摇头瞪着手中的伞,索性转身回家。
他敢说,他要真固执的送伞过去,只怕人家还不领情呢!说不定,沈云骢还会拿雨伞追杀他,做人嘛,不需要这么辛苦。
好,好个屁!对沈云骢来说,事情根本没有转好的迹象,一点都不美好。
举凡他认为好的事情,只要一遇到宣秩耀,就一点也不好,电灯泡依然强力破坏他的爱情,这跟他原先所设想的美好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情人节,沈云骢买了一大束玫瑰花送给尹崇生,校园里的景色恬静又写意,很适合谈情说爱。
“崇生,晚上我们到你最爱的法国餐厅共进晚餐,好不好?”他十指紧勾着她的手说。
“你有订位子吗?”她没把他推开,任他亲昵的勾着手,还把头倚在他肩上,让他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当然有。”他心花怒放。
“太好了,”她翩然而笑,霍然站起身,朝远方而来的宣秩耀猛招手大嚷,“宣,快来,云骢说晚上去吃大餐。”
“太好了,真叫人期待,”该死的宣秩耀乐得跑来会合,“谢谢老公。”
闻言,沈云骢心口一窒,差点缺氧而亡,他敢再胡乱叫,非杀了他不可。
那顿三人的情人节大餐,沈云骢一直是食不知味,至于那束玫瑰花,最后还难逃噩运葬送在宣秩耀的恶嘴里,成了一时兴起的人工花瓣雨。
好大的一场花瓣雨,让他都要伤风感冒了。
天杀的宣秩耀!
而圣诞节前夕,沈云骢订了一份海外限量的神秘礼物,准备晚上吃耶诞大餐的时候让尹崇生强烈感受他为她准备的惊喜。
“晚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他的手横揽着她的腰。
枕在他腿上的尹崇生搁下面前的书,仰头问:“要做什么?”
“秘密。”他甜蜜的在她脸上一啄。
忽地,她起身推开他,“不行,宣说晚上要去东海大学的路思义教堂做弥撒,我才要麻烦你开车送我们到台中去的。”
“台中?你今天要到台中?”幸亏他眼明手快的扶住下颚,要不然这一次又不知道得到哪儿寻去了。
“对啊,云骢,好不好?人家很想去东海的路思义教堂,你知道一群人一块唱圣歌的感觉有多么棒吗?我好期待喔!”她好声的央求。
与沈云骢相识越久,她就越会利用他吃软不吃硬的弱点,拼命的鼓吹他改变心意,投入她与宣秩耀的活动,每每,沈云骢只有咬牙允诺,然后再私下兀自扼腕叹息。
他点点头,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然后别过脸去,拼命的咒骂宣秩耀那颗惹人厌的电灯泡。
“云骢你最好了,就知道你疼我。”她扑进他的怀里,将他抱了个满怀。
“笨蛋,不宠你宠谁?”
一股馨香来袭,沈云骢眼中欲念深沉,托起她的脸,霸气的落上一吻,吻得缠绵排侧,尹崇生再怎么骄任推却,也只能接受。
她的顺从稍稍平复他受创的心。
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沈云骢决定找个时间,再次跟天杀的宣秩耀好好的沟通。
趁着她陪同双亲出国过新年,他把宣秩耀找了出来。
推开Starbucks 的门,一眼瞧见角落的沈云骢,宣秩耀走向他然后一屁股坐下,浑然不知死期将至。
“唔,亲爱的老公,怎么只有你,我以为崇生度假回来了。”
“趁着崇生还没回来,我想我们应该沟通一下。”他漾着一抹奸笑。
宣秩耀终于察觉他眼中的杀气,倏然笑道:“沟通什么?”
“不要再让我听到那么恶心的那两个字。还有,你到底还想跟我分割崇生多久?大学四年,你已经分割了我三年了,我又不是念数学系的,成天跟你算这爱情三角函数。”他恼火的说。
“怕什么,我都要毕业了,难不成要学你又赖着重读?”在尹崇生的调教下,宣秩耀学会揶揄调侃人
“少来,我听说你在准备艺研所的推甄。”眯起眼,沈云骢把话说得明白。
“唔,你消息这么灵通,难不成你在我身边下天罗地网?”
“少跟我打哈哈,到底要怎么样,你这电灯泡才会收敛点?”
“这……”宣秩耀搓着下巴,煞有其事的思索起来,老半天,他挑眉回答,“不知道,很难吧!”
“你……”要不是Starbucks 没卖酒,沈云骢真想操起酒瓶往他脑门上敲去,看他会不会清醒些。
“哇,老公你似乎很暴躁,我得跟崇生报告一下,让她小心你,说不定你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
他的温文告罄,顶着一张宛如阎王阴沉的脸,霍然起身低喝,“出来!”
“干吗,要干架喔?我承认我技不如人,老公你不用打我,因为你稳赢的,我会去申请家暴法。”他直接投降。
“快点出来,要不然待会我让你被抬着出去。”他眯眼威胁道。
“第一次看到要打人还这么爱命令人的。”宣秩耀皮皮的跟了出去,他知道他不是要揍人,但是就是想这么玩玩他,就说揶揄这种事情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沈云骢不也戏弄过他?
沈云骢坐上他的银色积架,“上来。”
“三更半夜要去哪儿?”
“去寻找你爱情的第二春。”
他夸张的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有没有听错,要去寻找我的第二春?”
“希腊哲学家安纳西珑袂西说,一个人失去一段爱情,就要找寻另一段爱情,成就他现状的圆满。”沈云骢挺学术的说着。
安纳西拢袂西?宣秩耀蹙眉沉思,却想不出来那是哪位希腊哲学家。
“亲爱的老公,请问一下,那位安纳西拢袂西到底是什么流派,我怎么跟他不大熟?他跟苏格拉底有关系吗?比如说朋友之类的。”
沈云骢操控着方向盘,发出一记冷笑,“其实我跟他也不熟,因为他刚刚才在我口中诞生,至于他的大名跟蟑螂的恶行恶状很像,怎么死都死不了。”
感觉袭面一阵阴风,宣秩耀皮笑肉不笑的发出几声干哼,决定不再发问。
威风的银色积架在安和路上的一处停下,“下车,你不会是想等着我帮你开车门吧?”
“没,在我手还没断之前,我想我比较喜欢自己开车门。”宣秩耀赶紧打开车门离开那个冰冷的空间。
仰头一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