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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玉玲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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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来的胆量和固执,当年他只不过因为看不过去她反应迟钝的等人砍,才会一时善心大发地跑回去救她,结果自己反而被人砍了一刀。就这么一刀,让她将他视为救命恩人,从此以后,她便如影随形、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想甩都甩不掉。
  不让她跟,她死要跟,要是吼她,她就掉泪,而她一掉泪,他就跟着倒霉,因为所有的人都会露出一副都是他的错的模样,然后他老娘就会揪着他的耳朵要他向她道歉。
  最后没有办法,他只得让她跟着,条件是──不准哭!
  自从他开出这荒谬的条件之后,她真的渐渐改善了爱哭的习性;虽然还是有些胆小,但比一开始是要好上许多了。
  之后,她一直像个小女仆似的跟前跟后,他也渐渐习惯了;但在几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已有许久没再见过她的眼泪。这个发现莫名其妙地让他感到烦闷,那股烦闷从此便压在胸口,不见有消散的时候。
  头上顶着大太阳,握在手中的缰绳热烫灼人,他想起身后细皮嫩肉的人儿,脸上不觉更加阴沉。
  “驾!”他轻喝一声,踢了下马肚,催促坐骑加快了速度,向前疾驰。
  兰儿见状,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如风般越过前方不远处的商队,两骑八蹄扬起漫天尘沙,远扬而去。
  敦煌“少爷。”赫连傲一下马,悦来客栈敦煌分店的掌柜便恭敬的迎了上来。
  他点了下头,随即上楼,没多说什么。
  兰儿也下了马快步跟在他后头,经过掌柜的时候,她停了一下,小小声的和他点头问好,“李叔,麻烦您了。”
  “别客气。”李掌柜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我叫小二送一桶热水上去,你可以好好清理一下。等会儿楼下就会备好饭菜。”这几年这对小儿女常跟着爷一同出来行走,是以他识得兰儿,也晓得他们之间的情况。
  “谢谢李叔。”蒙着黑布的小脸只露出似水般的黑眸,她向他鞠躬轻声道了谢,便匆忙上了楼。
  李掌柜招呼店小二将马牵到马厩,跟着便去叫人烧水备饭菜。
  兰儿上了楼,先进了二号房卸下包袱及沾满了尘沙的头巾,才到隔邻的一号房去。
  他们这次束行,鹰叔早已通知了各地的分店,所以他们一路东来,各家悦来客栈都将一、二号上房留下来,供他俩留宿。
  她一进门,便见到赫连傲正在洗脸。她走上前,他刚好从盆中抬起脸,沉暗的黑瞳盯着她,前额发梢及下巴滴着水。
  她主动拿起桌上一旁折好的布,替他将脸上的水珠拭干,他也就坐下,让她帮自己擦脸。
  兰儿手拿布,顺着他的前额,向右经过俐落的剑眉来到额际,然后从他的脸庞而至方正刚硬的下巴。她稍稍收回手,移到左上方同样顺势擦拭而下,然后是中间高挺的鼻梁。
  她的动作轻柔而仔细,像是和风吹拂过面。
  赫连傲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专注细致的容颜,那股烦闷的情绪再度加深。
  兰儿收口手,将布放进盆里,端起盆子柔声道:“李叔说楼下备好了饭菜,要不要请他送上来?”
  “不用了,我会下去。”他冷淡的回答。
  “那我先回房了。”她温婉的轻点下头,端着铜盆退出门外,刚好两位小二哥送了桶热水到她房里。
  两名小二哥见到她的娇颜,有瞬间呆了一呆,幸好及时回过神来;美人当前,两人忙抢着将盆子接过手带下楼去,还差点打了起来。
  兰儿向这两位见色忘友的小二哥道了谢,便回房宽衣净身。
  木桶里的水有些烫,她嫩白的肌肤很快就因热水而泛出粉红的色泽。她泡在热水里细心的洗着长发,心绪不由得飘到隔房的石头身上去。
  在心底,她总改不了口,还是习惯叫他石头,因为他的脾气又臭又硬,实在是人如其名。当他年岁越大,个性就越来越像颗石头;这些年来,他越来越沉默寡言、不茍言笑,只有因不耐烦骂她时,他的话才会多一些。
  八年的时间不算短,她变了不少,他又何尝不是?
  当年的他,不过和她一般高,但接下来两、三年,他却一下子抽高拉长,变的像鹰叔一样魁梧高大,他的脸也从孩子气的稚嫩渐渐变的有菱有角,说话的音调也渐转为浑厚低沉,有了男人的味道。
  兰儿本来是很怕男人的,尤其是那些些高高壮壮看起来像山一般的大汉;可她唯独不怕他,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兰儿将脸浸到水中,没由来的想起他为挡下的那一刀。她从来没想到有人会为了救她,而自己挨上一刀……想起当时的情况,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当年如果不是他,她早就死了。
  这些年来,她曾多次在练武场看过他背上的疤,那条丑陋的痕迹横过他的背,看起来似乎随时会在耀眼的阳光下再度渗出血珠。当然,流下来的是汗水而不是鲜血;但她总会看错,并为此感到惊慌。
  兰儿从水中抬起头,将湿漉漉的长发揽到身后,喘着气。
  他不只救了她那一次,在那之前还有两次将她从水中捞起,在那之后则有数也数不清的救命之恩。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条命是属于他的!
  从小到大,不曾有人真心为她做过什么。虽然贵为皇帝之女,她看似什么都有,其实却什么都没有;她是吃得饱睡得好没错,却像一只被关在金笼子里的小鸟。
  她没有朋友,从不曾出过后宫,也不像其它的姐妹有着许许多多婢女和疼惜自己的娘亲。
  娘亲曾受宠一时,但也只是一时而已;当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却是个女儿时,便注定了她的失宠。原本娘亲就不是艳丽的女人,加上性情胆小,根本争不过其它人,久了,父皇也就遗忘了这位曾被他称为金丝雀的小女人。
  她三岁时,娘亲便抑郁而终,而她也被父皇遗忘,就在两、三位宫女的照顾下,孤单地在深宫的角落长大。
  在那座庞大的金色牢笼中,她只是一只微不足道、被众人遗忘的小小鸟儿。在父皇想起有她这个女儿可供利用之前,他甚至未来看过她几次;而那少少的几次之中,她印象最深刻的,却是父皇来告知她即将像文成姐姐一般嫁出去和番。
  和番?她不要。但她能说不要吗?
  她不能,她没有说不要的权利;所以她虽然不要,还是得向那位虽然是她的爹爹却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男人道谢,谢父皇隆恩。
  过了几天,合该是缘,她遇到了跟着二娘要去找皇后娘娘,却在后宫迷了路的小楼。
  小楼的开朗活泼是她所没有的,她被这古灵精怪却相富有主见的女孩给吸引住,然后她们俩成了好友,之后小楼便常常趁节庆宫宴之时,来后宫找她。
  有一次她和小楼聊天时,不小心将心里的想望及害怕说了巴来,小楼一听便决定帮她,强逼着她改扮行装逃出宫中,而接下来的一切,全不在她的控制之中。
  兰儿脸上漾出一抹无奈的、浅浅的微笑;在那之前,她也从来未曾真正掌控过任何事。其实她很感谢小楼当时的莽撞,要不然她到现在都还有如笼中鸟般,不知天地的广阔,不知江山原来如此多娇,更不会遇到了石头。
  她的心跳不觉加快,每次想到他,她便会觉得胸口热烘烘的。
  但是……
  兰儿眼神暗淡,垂首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当年她拋弃了公主的身分,跟着大娘及石头回到了黑鹰山,在那儿,人人都对她很好。她是为了报恩才跟着去的,每个人却当她是大小姐,可是她不是呀,她不是大小姐,也不是奴婢,笨手笨脚的她似乎什么也不是。
  何况她比石头还大上两岁,就算她再怎么喜──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她逃避的止住了思绪,不敢再深想下去,只是赶紧站起身来,擦干长发及身子。
  敦煌这儿风沙仍大,但他们将在这儿停留两天。因为不需要骑马奔驰,所以她换上了一袭有着窄袖、宽腰带,下襬飘逸的浅蓝衣裙,再将过腰长发扎成一条辫子,然后才推开门下楼去。
  她才出现在客栈二楼的楼梯口,楼下原本喧嚣嘈杂的饭堂,忽然渐渐没了声音,十几双眼睛全盯着她,有几个人嘴巴还忘了合起来。
  兰儿有些害怕,但仍鼓足了勇气匆匆下了梯,走向坐在角落唯一没有盯着她看的石头,和他坐在同一桌。
  自从出了关,有不少人称赞过她的容貌,但是这么多年来,她还是不习惯人们的目光总是老实不客气地盯着她。
  低着头吃了两小口饭,她因为人们紧盯的目光而感到不自在,胃肠不禁痉挛起来。
  四周开始出现窃窃私语的声音,使她更加没了胃口。
  坐在她对面的赫连傲本来正专心快速地吃着桌上丰盛的菜肴,但一看到她有如乌儿进食般,竟然一次只夹一粒米饭送入小嘴里,他不禁露出阴沉的神色。
  他抬头冷然的环视四周,一颗颗好奇的头颅在对上他的视线后,立刻全都乖乖的低下头专心吃饭,剎那间,整间客栈又安静了下来。
  兰儿垂首有些想笑,他那冷酷的神态还真是尽得鹰叔的真传。
  他又看了她一眼,在发现她进食的情况改善了点后,才又继续快速的横扫桌上的饭菜。没多久,桌上的饭菜几乎被他一扫而空,只是每个碟子上都还有一些菜肴。
  见他似要放下筷子,兰儿忙小声道:“我吃不下的,你吃吧。”
  他冷冷的看她一眼,只说了个字:“吃。”
  她忙又低头乖乖吃饭,不敢再说什么。
  赫连傲要小二送壶热茶过来,一边喝着茶,一边盯着她像蚂蚁似的好不容易才吃完一碗饭。
  兰儿放下碗,怯怯地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他见她是真的吃不下了,便将茶壶递给她,要她自己倒杯茶喝,然后向小二再要一碗饭,不一会儿就将剩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将她才喝了三分之一的热茶也拿起来一口喝掉,跟着便起身上楼回房。
  兰儿忙低着头跟了上去,不敢一个人留在楼下供人参观;她只差没抓着他的衣襬,要他等她了。
  赫连傲沉声道:“回你房里去!”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差点跟进他房里了。
  “哦,好。”她尴尬地羞红了脸,有些着慌地点点头,忙转身回房。
  “等一下。”他突然又叫住她。
  兰儿回首转身瞧着他,只听他面无表情的说:“把这衣服换下,以后别再穿了!”
  “呃……为什么?”她狐疑的轻声问。
  “很丑!”
  兰儿有些受到打击,但她只是难过的低首答应,然后便回房去了。
  赫连傲直到她进了隔壁房,才一脸阴沉的进房去。
  笨女人,穿那什么鬼衣服,那窄袖几乎是透明的,两只手臂都让人给看光了!还有,那到底是什么鬼腰带?一束紧,她身上的曲线便一览无遗,就见那些男人全盯着她瞧,连饭都忘了吃了。
  “笨蛋一个。”他咕哝一声,宽了衣躺上床。
  夜深了,月儿爬上半空,像是挂在枯干的老树头上仅剩的一颗黄柚,风一吹,带起微量的尘沙在半空飞扬……
  冷月、枯树、飞沙。
  这番景象在黑夜里,看起来显得有些苍凉。
  兰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视而不见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想着:她方才的衣裙很难看吗?她觉得不会啊……
  他刚才似乎是在生气,气什么呢?她有吃完一碗饭啊。她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了,他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沉下了脸。
  “唉……”她幽幽的吐出口气,才要垂下眼帘,突然却看见窗户外多了一张男人的脸。
  “呀!”她吓得惊叫一声,倏然从床上爬坐起来往内缩,那人立刻退走。
  门口在下一瞬被人闯入,她惊恐的抚着心口,看着破门而入的石头。
  “什么事?”
  “有……有人。”兰儿有些结巴的指着窗口,全身止不住颤抖。
  他脚一点地,从窗口飞窜而出,屋外却己不见人影。他很快地巡了一遍,没发现异样,便又赶回她身边。
  兰儿可怜兮兮地抱着曲起的双膝坐在床上,还微微发着抖。
  “走了,外面没人。”他上前,蹙眉问:“有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她白着脸摇摇头,“他……蒙着脸。”为何会有人在她窗外窥视?
  此时,听闻她叫声的李掌柜也赶了上来,“怎么了?”
  赫连傲看着她死白的脸,躁郁的道:“刚刚有人在她窗外偷窥。”
  “啊?”李掌柜愣了一下,立刻恢复过来,“我马上让人去查看。”
  “不用了,我看过了,人已经走了。”赫连傲压下那股怒火,冷静的说:“我看人不会再来了。李叔,你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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