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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只手提着水桶、一只手圈上她的柳腰成护卫状;她整个人仿佛倒在他怀中似的,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你怎么又呆了?”他觉得奇怪,进镖局十来日,她每回见到他都成痴呆样,难不成他长了副青面獠牙,专门吓飞她的神智?
袁紫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痴望着他,自他那残破的衣襟缝里,瞧见他厚实的胸膛,起起伏伏的;她靠在上头,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强而有力,绝不如他外表所呈现的慵懒。
见她没有反应,匡云白索性放开水桶、也放开她,没兴趣与一名痴呆女子纠缠、浪费时间。
直到他的气息远离她身旁,她迷失的神智才断断续续地奔回体内,却只能目睹他的背影逐渐远离。
“等一下,匡云白。”她着急地举步直追。“我有话同你说,你等一下。”
他皱眉,却没停步,他们之间能有什么话说?她一见他就发呆。
“匡云白,你没听见我说话吗?”她跑得太急,小脚绊到路边的石块,纤细的身子就这么飞跌了出去。“哇——”
他听见惊呼声,停步回头,目睹她的窘境,忙不迭地张开双臂,准备迎接她的坠落。
“救命。”她像个溺水的人,双手不停地在半空中又挥又捉。
他上前一步接住她,但同时也承接了她的惊慌。
“嘶”地几声裂帛声起,匡云白身上那件早破得可以去充当抹布用的衣衫,被她扯成碎布片片,狂风一起,瞬间飘飞无踪。
“啊啊啊……”而她还在尖叫。
“够了﹗”他低吼一声,霎时间震住了她的惶恐。
“我……”她张大嘴,一张俏脸苍白如纸。
他长喟口气,敛下眼底炯亮的火光,再抹上几分懒散。
“已经没事了,你可以下来啦!”他拍拍她的背,要她准备下地。
下来?什么?袁紫葵眨眨眼,目光落向自己的手,纤纤十指正贴住他胸膛,掌心下是那片温热的肌肤,不仅结实还十分地细致有弹性。
原来男人的身体摸起来是这种感觉,有些奇怪、有些不安、却有更多的舒服;她无意识地用力按了按,又揉一揉。
这回换他呆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她弄得他的身体都快发热着火了。
“啊!”她忽尔惊呼,看见自己的手正贴紧他的胸膛,胸膛上头留有几条血痕,像给野猫抓过一样,而那是……她的杰作!
天哪、地啊!她居然抓伤他了,这怎么可能?
但……她看着自己的十指,指缝中有些艳红,瞧起来是如此地刺目——那正是他的血肉!
“哇﹗”她禁不住放声尖叫。
他双眉皱起似一座小山。“吵死了﹗”耳膜都快给她叫破了。
“哇哇哇——”她拚了命地尖叫。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又做了什么?怎会把他抓成那样?
“闭嘴!”匡云白终于给她激出了火气。“你叫够了没?”他的懒散、无神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大半,某种灿烂得炫人耳目的光彩自其间透出,深深震慑住袁紫葵满心的失措与惊慌。
剩下的尖叫全卡在她的喉咙里,变成一种咕噜、咕噜的声响。
匡云白瞪她一眼。“白痴!”他低骂,手一松,将她狠狠拋落地面,而后转身离去。
袁紫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相识十二日,这是他俩第三次莫名其妙的……算争执还是相处?她也厘不清了。只是奇怪!她或许手脚笨拙,但脑子绝不愚蠢,为何会一碰到他就失常?
她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拚命地想了好半晌。“我知道了。”她用力一弹指。
“全是他身体的错。”谁教他有一具诱人的身躯,她会给他迷得团团转也是人之常情。
“下回若要找他谈话,定要叫他穿戴整齐,这样就不会再出错了。”她打着如意算盘,但是否真能如意就不得而知了。
进镖局半个月,匡云白始终像缕游魂,东飘西荡,视无数的好奇与询问如无物,更不理会他人的关心,久而久之,自然也没人愿意理他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人”不是袁紫葵、更非常胜镖局未来的总镖头常豪,而是——嗜男人如命的二奶奶。
如同过去的每一夜,二奶奶总在匡云白入睡后,摸进他房里、跳上他的床、侵上他的身。
可是匡云白一直没理会这些骚扰,任人再如何挑逗诱惑,他兀自睡着自己的大头觉,等待来人玩腻了,自然会走。
他不大在乎这些事,或许应该说,他对外界的人事物从来不大关心。
有什么关系?自古艰难唯一死!而他连死都不怕了,又何惧他物?
二奶奶爱看任她看、二奶奶爱摸任她摸,反正他不痛不痒、无知无觉、无求无欲,自然海阔天空。
但今天不大一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他无法忽略了。
二奶奶的骚扰教人难受到了极点。
破天荒的第一次,他起身、拎起“老色狼”丢出窗外。
“哇!小冤家真酷,好有男子气概喔!”而他的反应只换来一声花痴的赞叹。
匡云白深深蹙起两弯浓眉。“滚——”中午给个白痴女人激出来的火气仍未消尽,他只觉通体不适,瞧什么都厌烦。
“连声音都这么迷人,奴家醉了。”看个六旬老妪扮花痴,真教人倒胃口。
匡云白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越想越觉得这间镖局里尽住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人。而首位怪人当推那位千金小姐莫属;明明就娇生惯养、啥儿粗活也干不了,却偏爱挑些自己做不来的事做。
他抬头看了眼屋顶,那中间一个大洞已被他用一扉柜门暂时盖住,短时间的遮阳避雨是没问题,但绝非长久之计。
那位大小姐指天咒地说一定会帮他修好,见鬼了,她要修得好,他把头切下来给她当椅子坐。
不过……他还不知道她姓啥儿名谁呢,却已数度被她惹得头顶冒烟。
她老故意跟他作对,他越叫她别干粗活,她就做得越勤,什么砍柴、挑水、生火的,她没有一样不亲力亲为,然后惹出一堆灾难、祸延四周,顺便再给他满腹的怒火浇上一桶热油,让那火苗轰烧成冲天烈焰。
“真不知道她明天又要搞些什么麻烦出来?”他忍不住踢了床铺一脚,想到她就生气,害他最近都不放心出远门办事了,就怕再回来,会被迫给某人收尸。
“这该死的白痴女人,明天我一定要好好跟她说清楚,我可没空成天跟在她身后收烂摊子。”低啐一声,他翻身上床,不知道这镖局的总镖头几时回来,他想尽快有工作做,然后赚饱银两后速速离去,也省得哪天被气得吐血兼撞墙。
第三章
屋外云散天青,好一个晴朗的早晨。
只可惜仍抵不住匡云白的满身阴霾,任他招来无数乌云,将整座常胜镖局罩了个阴气森森。
不悦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没衣服穿了;全给那位白痴千金或撕、或扯、或揪、或拉地弄坏了。
他本来就穷,一身的风尘添来无数的落拓味儿;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沦落到与乞丐无异,只能穿百纳衣。
“该死!”用力捉着满身的破衣,就算他不在乎衣着,但这样衣衫不整地出门去找那白痴千金谈话,她又会对着他的身体发呆,最终,他们什么事情也谈不出来。
“可恶﹗”再骂一声,他着实厌腻了她的呆样,只得撕了其它衣服,来裹住他结实的胸膛。总之,包密一点儿,不露出半点肉,她应该就不会再对着他发呆了。
可是穿成这样真的是既难看又难受。
“我应该多要些工钱的。”他愤愤地踢开房门,准备去找那白痴千金将话谈清楚。“不知道她在哪里……啊!”不必找了,他已经看见她就挂在那远远的屋梁上,手中拿了根巨锤,不晓得在钉些什么东西。
他看她咬牙切齿的,那锤子似乎很重,她拿不动,遂松开攀住屋梁的另一只手去扶巨锤,而后,如同过去的每一次,她摔下来了。
“哇﹗匡云白——”她永远也学不会别去干那些能力所不及之事,不过她倒聪明地学会了每逢危机就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选择,只得双腿一蹬,身形化成利箭,自半空中拦截住她坠落的娇躯。
“你没有脑子吗?我告诉过你几百次了,你不适合干粗活就别干了,花些银两请人做不是很好,你干么非自找麻烦不可?”
她眨眨眼,到现在还是无法适应他近在咫尺的喘息与压迫。
真奇怪,他今天都包成一颗大粽子、寸肉不露了,怎么她还是一见他就心跳加速?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他沉言,圣人都会被她气到爆。
她听见了,却无法反应,只要跟他有一丁点儿的肢体接触,她很容易就会变成呆子一个。
“喂——”他放下她,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头顶都快冒出白烟了。
“唔!”她皱眉。“别……别摇……”她快吐了。
“你给我集中精神听我说话。”他放开她,恶狠狠地瞪着她。
一离开他的怀抱,她迷离的神智渐次回笼,忙趁着自己还有思想时,连连后退一大步。“正好,我也想跟你谈谈。”间隔三尺,不碰、不瞧他的身体,她自然能保持清醒。
他瞪眼,对她的退避三舍颇感不悦。
“这也是逼不得已的。”看出他的不开心,她急忙解释。“跟你靠太近我会无法思考,所以要谈话就得保持距离。”
是这样吗?他挑高眉,老觉得她是因为怕他才会退得这么远。
“真的,我没说谎。”她试验性地靠近他一小步,果然呼吸开始失常;再靠近一小步,无法抑止的潮红染上她粉嫩的颊。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但为什么会这样?他眯眼,心头浮着一大片疑云。
她又一个箭步跳离他远远的,然后弯下腰,猛吸口气。“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所以,我们还是离远一点儿谈话比较好。”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他叹了口气,才正要开口……
她飞快截了他的话头。“呃!我想告诉你,我们现在有一趟保送到京城的镖,需要用到你的长才。”
有工作做了!那真是太好啦,他正缺钱。“没问题,只要给我运送的时间、地点,我一定会达成任务。”
“时间是在八月十五以前,地点则是京城铁王爷府。”
“可以,不过……”他拉拉自己身上这套百衲衣。“我想先预支饷银。”
“呃……”她撇开脸,想起他们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了,哪儿来的银两给他预支?“抱歉,基本上,常胜镖局是没有预支前例的。”
“难道你们要我穿著一件破衣去走镖?”他问。
明明是平板到近乎无力的声音,但不知为何她却感到无限压迫,忍不住抬眼细瞧他。
镖局里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没精打彩又不理人的落拓男;但在她看来,他尽管衣着、态度两不佳,浑身仍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不是强硬、不是霸道,也不是尊贵,那是一种经过生活粹炼出来的沉稳与坚毅,其中还带点淡淡的沧桑,构成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无谓。
她觉得他的懒散,应是来自于尝遍世情冷暖后的厌倦与不在乎。
莫名地,她心儿猛一蹦,见他就如同见着一名同病相怜的伙伴般,心不由自主地对他兴起一股亲切感。
再细瞧他端整的五官,不算俊美,却很有型;浓黑有致的眉、不时流露着散漫神色的细长双眼、挺直的鼻梁,加上微厚的唇,整个建构出一种别致中带着粗犷的帅劲儿。
不过,他的下巴太方正、线条刚硬,爱困的眼虽老是半睁半闭,但偶尔闪过其间的精光却锐利得不容人忽视。他的脾气恐怕也不大好,她担心他若发现她诳他暂做白工,大概会痛扁她一顿,然后转头走人。
所以常胜镖局面临倒闭的事绝不能让他知道。她想,同时摆出一副真挚的笑容。“我可以给你其它衣服,这是送你的,不用钱。”她说,考虑着将已故总镖头常胜的衣服送他穿。
有免费的衣服可穿是很好啦!但匡云白还是想要现银。“还有武器啊!我总得去买件称手的兵器。”
“局里有兵器,刀枪剑戟样样不缺,你尽管去挑件合意的,这也是送你的。”
“可是……”他需要钱啊,白花花的银两,再不然、黄橙橙的金子也可以。
袁紫葵挥手打断他的话。“况且镖局还供你吃住,你暂时用不到现银的,而你的饷银就等你走完这趟镖,我再连同你的红利一起给你。”她想,完成这趟镖后就有一万两白银入帐,届时,别说要发他二十两的饷银,再送他百两红利都不成问题。
匡云白不说话,眼底存着淡淡的不悦。
“我预估,到那时你最少可得二百两白银。”说服不了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