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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4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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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吏拭泪唏嘘着:“造伙营五百兄弟,全数加入激战,死了两百多人……”


  王陵顿时默然,思忖片刻突然问:“大面团都运上来了?”


  “面团尽有!干肉也还有一些!”


  “鸟!不早说!”王陵大手一挥,“有办法!伤兵每人一块一干肉,现咥!全活兵人各一大块面团子,自己动手!”


  “自己动手?”军吏大是惶惑,“没有忒多锅啊。”


  “鸟!”王陵哈哈大笑,“要锅做甚?急有急法,铁盔架火自己烤!”


  军吏恍然大悟,跳脚便是一声大喊:“弟兄们,领面团子了!架火!”


  河谷篝火之下,兵士们顿时哗然欢呼,竟是比有现成军食还兴奋。一时间面车一辆辆从夹道士兵们中间驶过,一把把短剑在喧闹声中纷纷伸出,人人都抱着一大块生面团子嬉闹着去了。王陵站在土丘上便是一声大喊:“不准出壁垒!架火烤面了——!”


  八月初旬的瘦月下,兵士们支起了一个又一个火架,火架上倒吊着兵士们的精铁头盔,一堆堆篝火便如同一条横贯谷地的火的河流。王陵也在篝火边支起了一个架子,将面团子拍得又厚又圆,“啪!”的丢进头盔,高声大笑着:“鸟!就这样!还怕咥不上么?”兵土们对这新奇的造饭方式大是刺激,整个营垒便是一片嗷嗷笑叫。片刻之后,一个兵士用短剑将面团从铁盔中插起一看,竟是一面焦黑,便大喊起来:“哎!糊了!有香味了!”又一个士兵也笑叫着将面团子从盔中倒出,尖声叫喊着:“呀!头盔一样!弟兄们看了!”便将焦黑似黄的饼盔往头上一扣,却烫得双脚跳起,饼盔顿时飞向空中。旁边一兵士笑着叫着用短剑向落下的饼盔一挥,饼盔顿时成两片分开,冒着腾腾热气落下。两人一人抢着一块,便是一口大咥。


  “烫!”


  “香!”


  营垒中一片轰然大笑。火光中,士兵们纷纷从盔中将分明还是半生的焦黑带黄的面团子倒出,便喊着笑着大咥起来。便有人一声大喊:“哎,这物事却是怪也!总该有个名字了!”炊营军吏笑道:“王将军法子,王将军取名字了!”“对!将军起名字!”兵士们便是一片喊声。王陵正捧着一块焦黄面团子边咥边端详,便晃悠着手中一个大坑的焦黄面团子高声笑道:“以盔为锅,似锅似盔,我看哪,就叫锅盔!”


  “锅盔!”“妙!”“彩!”“粗面锅盔!”“便是锅盔!”营垒中纷纷叫嚷。


  炊营军吏笑喊:“我便来唱几句歌!对了,就叫锅盔歌!”


  “好——!”锅盔歌——!”几名军尉便从怀中摸出陶埙,吹起了悠扬激越的秦风曲调,炊营军吏便舞着手中锅盔唱了起来:


  锅盔锅盔 麦面锅盔


  铁盔硬面 焦黄香脆


  烟薰火燎 又厚又黑


  千古战饭 大秦锅盔


  秋风掠过河谷山塬,篝火伴着萧萧马鸣,“千古战饭,大秦锅盔”的激越和声响彻了整个营垒,弥漫了长平战场。 

第十五章 长平大决 五、金戈铁马 浴血搏杀 
  旬日过去,便在秋月最亮最圆的时候,长平战场的大势也完全明朗了。


  赵国四十余万主力大军,被五十余万秦军困在了长平河谷山塬里!消息传开,天下各国始则惊骇莫名,继则啧啧称奇——华夏自有战事以来,何曾有过五十万大军围住五十万大军这等战例?等而围之,分明便是千古奇迹!想都不敢想的事,竟生生让这白起做成了,如何不令人乍舌变色!一时间天下议论蜂起,纷纷揣测秦军究竟能否吃掉赵军?等而围之难,等而吞之更难!无论如何,秦军毕竟已经完成了等而围之,难则难矣,却是无须揣测了。然则究竟能否消灭赵军,却是大大的未可知也!五十万大军啊,那可是小诸侯一听都要闭气的数字也。纵是赫赫七大战国,除了秦赵两家,谁又开得出五十万大军了?若是别个还则罢了,偏偏是与秦军同样剽悍善战的赵军,纵然一时陷于困境,充其量赵军也只是落得战败,多折损些许人马而已,秦军断然不能一口吞下这支赫赫雄师!


  惟其如此,战国邦交风潮又一次旋风般卷起。赵国使节奔走求援,秦国使节处处狙击,山东五国则费尽思量的拿捏情势,盘算着在这最微妙的关头将这份最要命的邦国大注押在何方?押在赵国,若秦国灭军战胜,则立时便是灭顶之灾!押在秦国,若赵国奋力脱险,纵不立即复仇,也必是牢牢记住了这笔最危机时刻的落井下石之仇!于是便有了种种奔波周旋,便有了连绵不断的虚与委蛇,便有了种种穿梭般的刺探,便有了谁也看不清楚的云遮舞障,便有了邦交历史上闻所未闻的哼哼哈哈王顾左右而言他。


  诸位看官,请暂且抛开这邦交波澜,还是先来看看这亘古未见的大战场。


  中军行辕的灯烛彻夜煌煌,赵括第一次不说话了。整整一夜,赵括都伫立在那张两人高的板图前,不吃不喝不挪脚,却是越看心越凉,越看越没有了狂躁之气。渐渐地,赵括终于明白了目下赵军的处境,嘴角一抽搐,竟是长长地一声叹息,赵括啊赵括,你熟读兵书,自认天下莫之能当,却竟不知“因地而战”之理,实在是愚蠢之极也!


  赵军被困的这片山川,便在长平关以南,在老马岭以东,在丹水以西,在蒙骜营垒以北,方圆数十里的有山有水有平地的上党腹地。论军力,秦军自是无法围困与自己相等数量的一支善战大军。然则赵括对长平之地形一番揣摩,竟是恍然发现:长平战场虽则广阔,四周出口却是极少,若有几支大军封死隘口出路,除了吃掉敌军战而胜之,纵是大军数十万也插翅难逃!


  此中根本,便是上党腹地之特殊地形所致——


  首先,有王龁的老马岭营垒,赵军西出河东的通道便被堵死。


  其次,有蒙骜的南线营垒,赵军沿丹水河谷突围南下的通道也被堵死。


  再次,有王陵的北插营垒,赵军与北部后援基地石长城的连通顿被掐断。


  再次,有嬴豹插入石长城东北的营垒,东出太行山的通道便整个被堵死。


  最后,东面是连绵高耸的太行山,直通邯郸的滏口陉一旦不通,眼看便是万山屏障无可逾越!


  从谋划之道说,也还有一则方略,这便是赵国立发援军入上党,突破滏口陉,与石长城固守赵军会合而攻陷秦军北垒,长平赵军同时向北夹击,纵是不能战胜秦军,至少可全部撤出大军。然则,这第一步便是要赵国有兵可发。就实而论,赵国大军已是全军西进上党,唯余云中两万边军苦撑匈奴林胡,李牧能保得不败已是万分不易,如何能空关南下?若征发新军,仓促无训,如何能有战力与虎狼秦军搏杀?如何能突破秦军防守的滏口陉?这一方略,显然便是与自己一般的书卷谈兵,不可行也!


  就赵军目下处境而言,最可怕的不是被围,而是粮道被遮绝。四十万大军被围,浴血大战何惧之有?若仅凭血战,秦军根本不可能奈何得赵军猛士。然则赵国腹地无法向上党运粮,石长城仓廪无法向长平大军运粮,这便立见危机!赵军随身军食至多撑得旬日,石长城营垒若纵是通畅,最多也是两个月粮草。如此便很明显,攻不下王陵营垒,旬日之后大军便是饥荒断粮!攻下王陵营垒,便得两月粮草周旋。


  “便是死战血战!也要攻陷王陵营垒!”赵括狠狠一跺脚,望着秋雾蒙蒙的曙光,嘶声喊道:“来人!聚将升帐!”


  将军们很快聚齐到行辕大帐,疲惫沉重写满了每个人的脸膛。当赵括提着一口长剑从大屏后赳赳大步出来时,看到大将们的沮丧,一时竟愣怔了。默然片刻,赵括对着将军们慷慨便是一拱:“诸位将军想必已经明白,我军两垒已经被秦军分割,长平大军陷入困境。事实如此,无须隐晦。赵括要说得是:我军失利被困,将之罪也!战不算地,拒纳良策,便是赵括之两大错!”一声沉重叹息,赵括对着众将便是深深一躬,“八都尉含冤自戕,六万余将士死伤,全军陷入困境,赵括愧对三军将士。大军脱困之日,赵括自当向赵王请罪伏法,绝不推委!”抬起头时,赵括已经是两眼泪光了,“今日赵括一请:我军主力尚在,但请诸位公推一谋勇之将统帅全军破围!赵括自请一军死战开路,以赎罪责!”


  偌大的聚将厅一片寂然。大将们眼见傲视天下的赫赫上将军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坦诚地承担了全部罪责,本来就已经宽宥赵括了。军旅之风,从来崇尚敢作敢当。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个三军统帅如此认罪,还要如何?毕竟,赵括也不是平庸之辈,更不是一无是处,那胆识之过人,见事之机敏,战法之果敢,决断之快捷,连同今日自省之明,确实都是三军诸将无法望其向背的。这些久经战阵的将领们,对一个将军是否大将之才有着天生的直感,几次行令他们就看出了,若假以时日再经几次大战,此人一定是赵军最为杰出的统帅!及至赵括请诸将公推大将而自己领军死战,将军们竟是深深被震撼了。大军主将能有如此大公胸襟,能有舍身赴死而救全军之气概,夫复何言!


  副将赵庄扫了一眼大厅,转身便是拱手高声:“拥戴上将军!统率三军,杀出血路!”


  “拥戴上将军!统率三军,杀出血路!”聚将厅便是齐齐地一声吼喝。


  骤然之间赵括泪水盈眶,心头第一次生出了深深融入大军血脉的坚实感觉,老父当年的话语竟闪电般掠过心头,“战场唯艰险,轻言者必败也”,而今三军大将这一声真诚拥戴,便是将五十万大军的性命压在了自己肩头了!也是第一次,赵括的心头一阵猛烈地颤抖,“将者,三军司命也”这句兵谚竟轰轰然砸进了心田。也是奇怪了,如何自己原来竟丝毫没有如此沉重之心绪?假若往昔有今日之三分戒惧,八都尉何得丧命?大军何得如此困境?是了,往昔自己所虑者,唯在施展才智以证实自己天下无敌,而今自己思虑者,却在五十万将士之生命!霄壤互见,赵括啊,往昔的你却是何等浅薄,何等无知!思绪纷纭飞动,一种肃穆的深沉的使命弥漫了赵括,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诸将以三军生死托于我身,赵括责无旁贷!”对着众将一拱手,赵括便是坚定而清醒,“我军主力尚在,战力尚在,脱困之路,便在血战!前次未能攻陷王陵壁垒,在于未能同时阻截南部西部之秦军主力侧击,致使我军中道而退。今次之谋划:我军主力兵分两路出击,第一路,我亲率十五万大军北出,轮番猛攻王陵营垒;第二路,赵庄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同时对秦军西部南部发动猛攻,锁敌主力于营垒之中,使其不能出击!诸将以为如何?”


  “谨遵将令!”面对赵括第一次询问,将军们异口同声地赞同领命。


  “诸将回营,厉兵秣马,午后立即出战!”


  “嗨!”轰然一声,将军们便大步流星地去了。


  正是秋高气爽的八月中旬,广袤的上党山地晴空万里,苍黄的山峦在碧空下连绵起伏,片片河谷正弥漫着最后的阳春气象。一到正午时分,竟有些热烘烘的气息。便在这时,长平谷地骤然响起了阵阵凄厉的号角,大片红云般的旌旗向北向南分做两路疾飞,隆隆的马蹄腾腾的脚步便如没有尽头的沉雷,轰轰震撼着连绵群山。赵国主力大军四十余万倾营出动了。


  北线王陵营垒立即陷入了空前恶战!


  赵括将十五万大军分做三路:主力步军十万分做两阵,半个时辰一换,轮番进攻,不给王陵营垒以任何喘息之机;五万精骑两翼守侯,专一截杀王陵隐蔽在山谷的突袭骑兵。此时赵军上下都已经明白了此战关乎全军生灭,自是人人鼓勇拼死。赵括大旗在山丘一挥,五万步军便随着战鼓号角展开阵形呼啸着扑向了秦军营垒:两侧弓箭大队箭雨掩护,先头大队立即涌上将木板与壕沟车压上壕沟,但遇火沟段,便立即有无数密集土包砸入;冲过壕沟,云梯与各种木梯便蜂拥搭上壁垒,弯刀盾牌长矛勇士便汹涌而上!堪堪半个时辰,前阵稍感力怯,立即便有第二阵替换猛攻。如此山呼海啸杀声震天连番血战,四个轮次下来,王陵营垒已经是大大吃紧了。要命处在于,王陵隐蔽在山谷的两万五千铁骑,在赵括五万优势骑兵拦截下,全然失去了突袭赵军侧背的作用。更兼赵军间不容发地轮番猛攻,机发连弩、猛火油柜、巨石礟等大型器械但有故障便无暇修复。饶是王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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