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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快交二更,湖面上百余只画舫早已掌起灯来,各色灯笼将湖面染得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歌女们轻歌宛转,琴音袅绕,悠悠地在重重雨帘中荡开来。
如此良辰美景,却总免不了不尽如人意之处。譬如,此时的宋离,就不得不面对五绝门的挑战。
在离众人聚集之处约五十来米的湖面上,泊着一条乌篷船。
宋离坐在舱中,剑眉微蹙,手中扣着一支木制的发钗,默默发呆。任由船身随着波浪轻晃,木钗上的铃铛便在他手中“叮冬”、“叮冬”地响。
这是一份来不及送出去的礼物,然后,便永不可能送出了。
三个月的时间,毕竟是太短太短。他走遍大江南北,连无名尸体都不曾放过,却依然打听不到大师兄的任何消息。
大师兄,就像是一缕轻烟,在人间蒸发了。
他开始不得不相信师父的判断,大师兄的确是刻意逃婚了。
不然,江湖上这阵子沸沸扬扬的议论,怎么还引不出真命天子?
他这一辈子,惟一的一次心机,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得不认命的,对不对?何况,他连这条命都是师父的呢。
宋离打定主意,是要认认真真地回去迎娶湘湘了。
然而,一夜之间,流言四起。
钟秀谷的六姑娘竟然被人绑架了。这样轰动武林的大事,他逃不了责任,非得去查、去救。更何况,私心里,他还藏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能由这次绑架事件中追查出大师兄的下落。
毕竟,敢惹钟秀谷的人不多。
于是,他兴冲冲地赶到杭州。
却不料,他人前脚才进客栈,五绝门的邀请函便已到了掌柜手中。
邀请函上说得明白,要想救花六儿,就必须到西湖来等。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等什么人,却没有一一说明。
所以,他现在,只能这样枯坐着等。
然而,五绝门明明是一个杀手组织,却为何突然绑一个人回来?
难道,是红叶?她特地要做一件轰动武林的事情,要引他来?
会吗?
是这样吗?
他面色从容,心里却忽忽而乱。
若绑人的真是红叶,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宋离手心出汗,一用力,木钗“啪”的一声折断了。
断成两截的发钗一边一半落在船板上,永不可能还原了。
他瞪着钗子,想及红叶的表情,脑中就似重现了当日她握着发钗时,那亮晶晶的眼神、红融融的脸颊,以及那幸福的笑容。
不知怎地,他心中又一乱,耳边却听得一声娇柔的嗓音,低低唤道:“宋公子。”
他抬头,却见一座粉色画舫顺水划到乌篷船前。
那画舫和聚集了满湖满眼的画舫毫无二致,舫内灯火明亮,彩窗之中映着七八个人影,似乎全是女子。
“宋公子,请上来吧。”先前唤他的女子又道。
宋离看一眼远处毫无所觉的人们,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走两步,忽又折转回身,拾起落在地上的发钗,拢入袖中。
船上的女子见了他的动作,都掩袖吃吃地笑起来。
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慢吞吞地走上船板,慢吞吞地跟在那女子身后,进了船舱。
“喏,这是我家小姐。”那女子笔直将他带到一个人面前。
他低头走着,心口却觉跳得慌,若这人果真是红叶,以她的脾气,他该如何面对她。他想起她临去前那一瞥,仿佛是有千般爱万重恨似的,恨,对了,她应该是恨他的,是不是?
“你就是宋离?”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兴味十足地道。
他蓦地抬头,见那女子,一身嫩黄的衣衫,年纪看起来比红叶还要小,神情也是天真淘气的。只不过,红叶的天真中带着狡黠、神气,她的天真则完完全全是一种涉世不深的单纯。
不是红叶!
宋离心中有些轻松又有些失望。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次,他肯乖乖赴约,不是为了花六姑娘,而是为了见红叶了。
“咦?我长得好奇怪吗?为什么你尽盯着我瞧?”那少女嘻嘻笑道。
宋离面上一红,抱拳道:“在下听闻姑娘捉了钟秀谷的花六儿,不知她和姑娘有何过节?”
“她跟我?”少女瞪大眼,指指自己的鼻子,尔后又笑呵呵地道:“没有,我跟她没有过节。”
“那,姑娘为什么要捉住她?”宋离皱眉。
“这个——”少女仿佛很为难地想了想,才说:“为了帮朋友嘛。”
“帮朋友?哪个朋友?”宋离更奇怪了。
“秋红叶,你也认识的。”那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果然。宋离心里“咯噔”一跳,又是欣喜又是苦恼。
“她现在在哪?”
“就在——”少女还未说完,船舱里猛响起一阵咳声。
少女吐了吐舌头,闭口不说了。
“那么,姑娘可以告诉我花六儿现在在哪里吧?”宋离扫一眼旁边那些随时准备伤风咳嗽的女子们一眼,沉声说道。
“也不行。”少女摇头,一本正经。
宋离哭笑不得,上前一步,恶狠狠地威吓道:“那么,我就先抓了你来交换她。”
那少女果然吓了一跳,一边退—边道:“你别抓我,你抓了我会不得好死的。”
哪有人这样威胁人的?宋离想笑,却又忍住,作势伸了手来抓她。
少女吓得哇哇大叫,“我不玩了不玩了。”
早知道这么危险,她才不来呢。
她猛拉开身后的一道暗门,一样黑糊糊的东西从门里飞了出来,直击宋离。
少女却一闪身,进了暗门。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了,宋离心急,狠狠一掌,想拍开那物件。触手才觉不对,可是,已经迟了。
这边的喧闹早已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眼见得宋离一掌拍去,黑布袋片片碎裂,从中落下一个人来。
舱中女子大惊失色,纷纷嚷道:“宋离打死花六儿了,宋离打死花六儿了。
一时之间,整个西湖水面上都弥漫着这一句话——
宋离打死花六儿了?
众人挤上前来,想要查看时,那画舫却顺着流水,眨眼去得远。
宋离怔怔地,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确信,自己适才的掌力并不足以打死一个人。可那人,分明躺在船板上,一动不动了。
他心中一凛,直直扑过去。
那人却霍地一跃而起,抖抖衣襟,灯烛摇晃下看得分明,那人
竟是红叶。
红叶!
她是红叶!
宋离万料不到会与她这样见面,一时之间心情激动,难以自抑,“你……你……”
红叶微微笑着,笑得愉悦,是那种计谋得逞的愉悦,“离哥哥,好久不见啦。”
他揪紧的心倏地松了,感觉从来没有过的轻快。然而,转瞬,他又忆起她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沉下脸来,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掳了花六儿,引他来这里,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诈死诬陷他,她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离哥哥,你难道还不累吗?”红叶幽幽轻叹。
“累?”宋离一愕。
红叶款步移致桌边,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酒,道:“你刚才也看见了,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打死了花六儿,对不对?”
她淡淡地笑,他心里却泛着淡淡的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傻哥哥,”红叶走过来,送一杯酒在他手中,“我要你知道,你并不是圣人,你不能拯救你所有的亲人、朋友,因为,你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她柔声说着,轻轻拨开他低垂下来遮住眼睛的一绺黑发。
“原来如此。”宋离收敛了笑,低头看着她手中的酒,没有动。
三件事,他做了两件,却犯下一个大错,她的目的,只不过是不让他娶湘湘而已。
她的心愿其实很小,为此付出的心力却太多。
宋离的眉心皱成一条水平线。他心里想:他已执意要娶湘湘为妻,照顾她一辈子,便不能给红叶太多的留恋。此刻,对她有情其实才是对她最大的无情。
他不要她再为他做任何事,他不可以再负累她更多。
他一咬牙,冷冷扬眉,“你以为你这么做就阻止得了我吗?还有的是时间,我不会放弃。”说完,他脚步不停,径自向夕陡去。
“你确定,你的心意,不会再有改变了吗?”
“君子一诺千金,你以为我是什么?”宋离语气坚决。
红叶幽然叹道:“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论我对你怎样,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他一怔,疾走的脚步顿了顿,语气有些僵硬,“我没有生气。”
“你是没有生气,可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我了是吗?”红叶执著酒杯,手指沿着杯沿划圈。
宋离心下歉疚。走,走不了;留,留不得。他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用为难,你跟我干了这一杯,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红叶举杯,神情淡淡的。
周围忽然寂静如死,听不到一丝声音。
宋离喉头一动,想说什么,挣扎半晌,却还是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两只酒杯同时搁了下来,“你现在,可以走了。”红叶侧身,让出路来。她的脸色在烛影里一片苍白,连声音都是哑哑的。
他心中陡感不安,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敛紧。
“你怎么还不走?”红叶晃了两晃,勉强站住了。
宋离隐隐觉得她面色不对,心中惊疑不定,不由得跨前一步,恰恰接住了红叶软倒的身躯。
他抱着她,见她面色苍白,身体冰冷,连笑容也是虚弱的。这一惊,非同小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叫道。
“我死了,你便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包括你打死六儿的误会,也可以澄清了。”红叶笑着,眉梢眼角,如一朵盛开的玫瑰,“从此以后,遂了你的心愿,我在哪里,也都是快活。”
“不,不。你不可以死,我要带你去找大夫。”宋离心中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语无伦次。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了吗?我死不死,不都一样?”
“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找大大去,去找大夫……”宋离用颤抖的手擦去她嘴角的血丝,擦了,血又涌出来,再擦,还有,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完的样子。
“还有一句话,我要问你。”红叶反手,将冰凉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
“你说,你说,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红叶的眼睛亮了,可只一瞬,她又神色黯然,忧郁地抿紧唇,“如果没有湘湘的那场婚礼,你会在立秋那日去向我娘求亲吗?”
“我——”宋离迟疑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说过谎,当时,他确实是下定决心要与她划清界限了,否则不会那么轻易允诺娶湘湘为妻。然而,那时不代表现在,他、他、他其实是想去的,好想去。
他的头点下去,好坚决,好认真。
红叶看在眼里,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手指轻刮着他攒紧的眉,淡淡地笑了,“傻瓜,你不该认识我,真的,不该……”说着,笑容突敛,盛开的玫瑰在顷刻之间枯萎了。
“靠岸!快靠岸。”宋离大声吼,肝胆欲裂。
那八个女子却动也不动。
他急了,推开众人,自己要去掌舵。
其中一名女子失声哭道:“没有用的,小姐是一心寻死。”
一心寻死?
红叶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一向最聪明的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
啊,是了,她是存心的,存心要给他好看。
若他护不了她的周全,又当如何?当如何?
这刹那间,宋离但觉顶门“嗡嗡”作响,眼前金花乱飞,似乎自己的灵魂也脱离了躯壳,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感觉,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红叶,红叶……”宋离的双膝重重地跪在船板上。
第十章
那一日,所有在场的武林人士都亲见宋离失手打死了花六儿,大家一致认为万剑山庄和钟秀谷的梁子是结定了。
武林四大势力中,万剑山庄最有名,解忧林最有钱,西门府最有权,而钟秀谷却最神秘。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清楚地知道,钟秀谷究竟在什么地方,有些什么人,是男还是女,是正还是邪。
这一次,若不是花六儿被擒,五绝门放出话来,要钟秀谷来赎人,大家还不知道,钟秀谷谷主姓花。
可遍观武林中各大高手,却无一个花姓之人,但若钟秀谷里竟是一些如花六儿般的窝囊废,它又凭什么与四大势力齐名?
大伙儿心中猜测着,观望着。
是以,六月初八,万剑山庄的礼堂前便萧条了许多。
“师父,师父。”一大早便下山等候着的小师弟慌慌张张地奔进大厅。
“来了吗?”万尚义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倏地站起来,抢在大家之前,大步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