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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闻其详”这四个字卡在她的喉咙里。
拓跋仡邪缘指扶起她的下颚,将双唇凑近她的耳朵,轻语:“我要跟你挑明的话,是我刚才感受到的心境,所以并不能推翻我以前所说的话。”确定她在听后,他才又继续:“死亡可以引发人潜在的思绪,每当我上战场向自己的死亡挑战时,我说服自己是‘恨’在鞭策我前进……”
窦惠意兴阑珊地打断他的话,“这你已经再三强调过了,我没有说不信!求你别再用言语刺激我,同时别再用燕好为手段,强迫我对你屈服!”她大声吐出话后,强力要挣脱他的怀抱。
拓跋仡邪结实的肩膀一紧,低喝:“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现在!不要这个时候!起码别在抱着我时说恨我,你知道这样子做有多伤人吗?”窦惠摇晃着头,泪眼滂沱地哀求。
“就是要现在,”拓跋仡邪铁下心肠说,“因为我发现单单‘恨’这个理由并不充分,而且破绽百出。”
窦惠迷惘的瞳目睁得跟小鹿一般大,她木讷地问:“你说什么?单单恨我这理由不够充分?老天啊!还会有比恨更坏的际遇吗?”
拓跋仡邪已经失去了耐性,懒得去纠正她,“没错,对我而言是这样。”
窦惠闻言牙一咬,“好!那你最好一次把话说清楚,我拉长耳朵听着,除了恨我,你究意有多讨厌我?”
“妈的,要我说上几遍!”拓跋仡邪的声音透出一丝不耐,“窦惠,我不讨厌你!没有一个男人会在讨厌一个女人时还要拉她上床!”
“而你恨我……”她将下巴挺得高高的,开始自说自话。
“不尽然,”拓跋仡邪从中切入,直截了当地承认,“除了恨以外,我更在乎你。”
但窦惠听而不闻,两眼雾茫茫地盯着她的喉结邃下断论,“恨到非得伤害我,才能一解心头之快!”
此情此景真教英雄气短,再加上他这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马上英雄一向不善辞令,面对拗脾气的她,简直没了辙!
于是他捧起她的下巴,再次强调,“我说我在乎你,你没听到吗?”
他岂止强调,简直是对着她的耳缝里吼叫!
窦惠怏然不乐地以手紧掩耳朵,“听到又怎么样?你说你在乎我!那有什么好稀奇的……”她倏地哽喉不语,难以置信地仰望他,傻愣愣、不太灵光地问了句:
“你说什么?”
拓跋仡邪面不改色,心底气得捶心肝地回她一句,“说了一句不太稀奇的话。”
这回换窦惠急了,她孩子气地揪住他的衣襟,雀跃万分地央求,“不,稀奇极了!求你再说一次!这次我一定专心听!”
天啊!他真是爱极了她着急的模样,那种认真的表情,让人没法拒绝。
拓跋仡邪细心地替她抹试额头上的汗珠,慢吞吞地说:“我在乎你!从以前到现在,有增无减。”
窦惠的眼睛瞪得跟牛铃一般大,嘴巴紧抿成一线,泪也扑簌簌地流出来,“我在作梦?”
“没有,你醒着的。”
“那么要不就是你在戏耍我!”
“我没那么无聊。”
“那你再说一次!”
这回窦惠只得到一个警告意味的白眼。
但她快乐得有点忘形,不顾羞赧地逼问:“你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乎我的?”
“在你拿着我的刀抵着自己的喉咙时。”
“那只是一时的冲动罢了。”窦惠无奈地强调。
“但我当真了!”拓跋仡邪坦然地说,“心也差点碎了!同时发现,这些年来东征北讨的努力,其实只有一个简单的答案,那就是为了你,不为自己能配得上你,不为自己有豪宅、金银供你花用,只是非常单纯地想提供给你一个能立足,不受人凌辱的生存空间,那么我活着才算有意义。”
“喔!仡邪……”除了默默迎视他诚恳的眼睛,窦惠已不知该说什么?
拓跋仡邪的眼神倏地一黯,苦涩地说:“不过事情还真是妙,原来我防了别人大半天,到头来让你受辱的人却是自己……”
窦惠脚尖一踮,以手轻掩他的唇,细声哀求:“别说了,就当那一件事没发生过。”
“但我强迫你就范是不容抹煞的事实。”
“好吧!就算开始是如此又怎样?也许我这个没人要的老处女巴不得你能这么做。”
“我不需要你找借口替我脱罪。”话毕,拓跋仡邪皱一眉,不悦地纠正她,“还有,你不是没人要,而是……”他猛然一顿,到口的话倏地吞了回去。
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窦惠忍不住追问:“而是什么?”
自拓跋仡邪登坛拜将的这三年间,他运用职权上的势力,抑霍大笔金银招请说客暗中阻挠了她数十来椿的好事。
对感情已内敛成性的他来说,承认在乎她是一回事,让窦惠知悉他在乎她的程度会深到那么变态又是另一回事,于是他只好省略过程,直指重点:“反正我在乎你,所以你不可能真的没人要。”
窦惠眨着那双沾着晶露的长帘,望着他炯亮且认真的眼。
但这怎么可能?在他可以重重打击她之时,他竟然亲口承认他还在乎她?!这几句话不就是她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心愿吗?
她本以为今生无缘盼到他的谅解的,没想到,事情演变的结果却比她所求的更多、更好,她好高兴,但却只能随意地揩去泪痕,没头没脑地扯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千万不能跟旁人这样说,是为了我才甘心打仗的,否则传进皇上耳里,你可难交代。”
拓跋仡邪捧着她的粉颊,以大拇指拨散了聚在眼眶边的泪珠,沙哑低语:“那他也先得有你一半的美丽才能打动我,让我对他说这些话。”
“都官拜人臣了,你还是不肯屈居下风吗?如果皇上打了天牌压你这个地牌的话,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给他跪下去,然后交出自己的兵权啊!”
“交出兵权?!你年初时真的这样做过?”她还以为是谣传!
拓跋仡邪点下头,但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问过爹爹,但他含胡其词地带过,说你因为拒绝皇上的好意。”
拓跋仡邪不认为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何况她还是那个当事人,所以一语带过她的问题,“事情都过去了,多谈无益,”然后回给她一记难得的笑容,“不过你放心,我会试着记住自己的身分,尽量不得意忘形,倒是你,要不要洗澡?”
窦惠的脸一下子苦了起来。
拓跋仡邪一脸严肃,凛然地说:“我保证不会碰你,信我这回。”
窦惠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下头。
当夜,两人阖衣并躺在小小的炕床上,她不发一声地面墙而卧,整副身子犹如僵尸似地贴在涂着黄土的墙边,教他好不气馁,连伸手碰她的勇气都没了。
天气热,头顶上盘旋不去的蚊子吵得他火大,反正要抱着窦惠好眠一宿已是不可能,他只好勉力把持住要她的念头,翻身下床往门冲,如阵风似地疾跑到小溪边,刻不容缓地将衣服扯个光净,便一头往水里跃去。
半个时辰后,稍稍“降了温”的拓跋仡邪随手拎着衣衫抹干身上的水滴,朝归途而去,走不到百来步,他的眼睛警觉地眯了起来,稳健的脚步顿时放缓。
太静了!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记得半个时辰以前,草丛间鼓噪的蛙群和振羽弄声的螽斯还不时传出大合唱,似有若无地要和树上的夜莺叫阵对垒,怎么这会儿全都散得精光了?
拓跋仡邪放眼搜寻四下,发现树林间虽是一片死寂,但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气氛,让他的神经不由得敏锐起来,同时慢伏下身子观察沙地,赫然瞄到领往右岔口那方向的小径上竟多了七、八来对凌乱的马蹄印。
是敌,抑或是友?拓跋仡邪无暇细量,不多想便朝左岔口狂奔而去。
一路上,他心惦着窦惠的安危,不时诅咒自己犯下这样的大忌。
第九章
一阵细微的马嘶从远方传来,了无睡意的窦惠忍着一脸的滚烫与搔痒,翻身下炕走近木窗边,睁大眼睛打量漆黑的草莽,窗外仍是一片安宁,没有出现任何异像,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在心口徘徊不去,仿佛有大事正酝酿。
其实,照常理判断,这般推测并非心里作崇,任何一个居上位的人得知旗下的爱将藐视自己的权威,派出人马缉拿违抗者是毋庸置疑的,尽管拓跋仡邪曾为国家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一旦犯了封建统治者的大讳,仍是逃不过人头落地的命运。
一思及这种可能,窦惠不敢再往下想,她自然而然地拱手跪地,一心祈求拓跋仡邪快点出现,好带她上路。
但这回她的祈求没有应验,反而招来一队人马。
带头的两位提着火把破门而入,迅捷地查看屋内的情况,确定只有一套军用装备和一名弱女子后,才问:“你是窦姑娘?”
窦惠有些迟缓地点下头,透过颓丧的窗棂往外一看,知道屋外有更多的骑士包围着。
对方得到答案后,与身后的同伴交换一个诧异的表情,好像不愿相信她的身分,这回换另一名军官上前开口了,“那么请窦姑娘快告诉我们辅国将军的下落,可以吗?”他的口吻明显地有着猜疑的味道。
窦惠神色镇定地回答,“我睡着了,不知道他去哪里,敢问诸位官爷的身分?”
“喔!在下是御侍禁卫军队长,万忸于劲。”他微欠身后,锐利的眼光扫向窦惠褴褛的衣服,沉重地问了句,“窦姑娘,你无羔吧?”
窦惠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我很好啊!除了自己不谙马性,不小心跌落马以外,一切都很好。”
万忸于劲闻言紧盯着她的眼睛,斟酌再三地问:“窦姑娘,我身负皇上与窦宪大人之请前来搭救你,如果真发生了事情,你不会刻意隐瞒吧?”
窦惠脸一敛,态度变得冷漠,“万忸于队长是在建议我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外吗?”
万忸于劲的脸倏地赤红,“不!我相信窦姑娘的确是从马上摔丁来的。”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你认为辅国将军对我不轨吗?”
窦惠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万忸于劲尴尬地又欠了一个身,“不……我想辅国将军不会这么莽动的,嗯,依我在他麾下当差过的经验研判,将军会这么做,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小的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搭救窦姑娘,能将辅国将军及时‘劝’回是最好,若不能的话,只好以兵刃犯上了。”
门外忽传一阵骚动,严厉的低喝乍响没多久,拓跋仡邪高大的身形已堵在门口处,深缓地说:“犯不着如此,我会跟你们回去。”
翌日,于山北,也就是平城武周山之北的山麓间。
年轻气盛年方二十有二的北魏皇帝拓跋浚坐在铺了熊皮的龙座上,聆听禁卫队长万忸于劲和宫女的报告。
“辅国将军卸下所有武装,跟随小的返宫,臣等依皇上吩咐,将他拘禁于上帐,窦惠姑娘也得到应有的照料,而从昨夜到今晨,不论是辅国将军或是窦姑娘都没有透露任何新的讯息。”
“是啊?”拓跋浚挑起一眉,倏地从位子登起,慢踱着步伐,询问昨夜照料窦惠的宫女,“窦姑娘依然坚持她的那套说法吗?”
“回圣上的话,是的。”
拓跋浚颇不高兴,“她当朕是傻子吗?才骑个马,便流失了贞操!”
“启禀皇上,这听来虽谬,但可能性不是没有,奴婢知道,窦姑娘自小便与诗书结缘,动态的骑射一窍不能,而天将军的战马前鞍处有明显的突起,很可能就是造成窦姑娘失去贞操的罪魁。”
“也或许她在帮拓跋仡邪那混帐找借口!那鲁夫简直不识抬举,年初时要帮他来红线,他抵死不买朕的帐,这回见了美人儿,反到临渊羡鱼的把人挟持走,告诉朕,窦姑娘可真是美到那种令人昏头的地步?外面正大传她是天人转世,或许朕为了民生社稷着想,应该将她留在身边才是!”
宫女稍微抿起了嘴,心知皇上才是那个打着“临渊羡鱼”主意的人,于是说:
“启禀皇上,窦姑娘是否在替将军脱身只有她自己清楚,不过依奴婢看来,以窦姑娘……目前的样子来说,并无迷到拓跋将军的实力。”
“是这样的吗?万忸于队长,你已见过窦宪之女的面,同不同意她的话?”
万忸于劲从容附和,“启奏皇上。若仅论窦姑娘目前的相貌的话,则其所说确属实情,然而窦姑娘的仪容举止有大家闺秀的风彩,即使身着破烂不堪的衫褛,仍是掩不住高贵的气质,所以微臣不能以这点来论断将军的喜好,圣上英明,您该是最了解将军的为人了!您后宫之佳丽何其多,个个拥有天人之姿,而将军仍是目不转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