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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婆子忙七手八脚冲了过去,三下五除二便按倒了肖夫人,噼里啪啦左右开弓就往上招呼,不只是嘴唇,就连眼睛,脸颊,胸口也不放过,掐得掐,煽得煽,踹的踹,直打得她哭爹骂娘,扑哧一口,吐出两个带着血丝的白晃晃的牙来。
雨霏见状,摆了摆手,冷冷道:“给她留一口气儿,本宫可还有话要问她呢。”瞥眼见肖夫人满嘴血沫已是狼狈不堪,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眼中射出一道锐利刻毒的寒光。故冷冷道:“瞧你那吃人的眼神儿,好像本宫委屈了你似的。也罢,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本宫现下就让你见一个人,也好叫你心服口服。”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五十开外的婆子越众而出,缓缓走到肖夫人面前,慢慢儿蹲下,冷笑道:“姨奶奶好啊。奴婢这里给您请安了。这么多年没见,您还是那么富贵体面,可怜我当家的和一双儿女早就成了一堆黄土,连坟头上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肖夫人只觉得声音似曾相识,在脑海里过了半晌却对不上人来,遂拼命地睁开已经肿得眯成一条线的双眼,透过模模糊糊的视线,只隐隐约约瞧见一个恍恍惚惚的人影,便皱着眉撇过脸去不屑地哼道:“你是哪家的死奴才,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少在这里满口混吣胡乱攀咬。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臭嘴”
那婆子扯了扯嘴角,脸上浮现一抹诡异而阴狠的神情,因笑道:“姨奶奶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连奴婢都记不得了。也是,这么多年了,被您害的人还少吗?瞧瞧,您手上沾的血 都要流成一条河了。”
顿了一顿,语调骤然变得尖锐而高亢:“如果您忘了,那当年是谁吩咐我每日做一碗百合粳米粥并往里面加一把炖的烂烂的薏仁⑴。如果您也忘了,那又是谁命令我每日预备太太的饭菜里绝不能少了花椒⑵、胡椒、桂皮和辣椒这几味料,又是谁威胁我将马齿苋⑶和木耳菜⑷混在其他鲜菜里一起做了呈上。这些难道您真的全忘了吗?”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眼尖得早已认出这婆子就是从前掌管大厨房的厨娘方胜家的。这才了然,为何当年袁夫人不足月便产子,这么多破气祛瘀,滑利凉血的东西吃下肚,能保得住胎儿已经是万幸了。一个不好,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恐怕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纵使捡回一条命,下红之症也足以教袁夫人再难有身孕了。不由得啧啧嗔怪这肖夫人的心肠也忒毒了些,都是女人家争风吃醋的事儿,又何必把人往死路上逼。。。。。。
雨霏心有戚戚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爱惜自个儿的容貌,女为悦己者容乃是天性。而身为正室大妇,与身俱来的高傲让袁夫人不肯也不能放下身段向肖氏询问常保容颜的秘诀,就是这份清高让肖氏有了可乘之机,不仅害了自己,也让腹中的孩子的身世备受质疑。什么和尚道士,克父克母的命格,却是借口罢了,七月产子,大夫和接生的稳婆又被人收买,自然是异口同声的说是已经足月了。这叫身处高位,心高气傲的谨明侯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何况当时肖家势大,正是可以凭借的一棵大树,而魏国公袁家则因为国丧赏戏而被今上斥责贬谪。一浮一沉,谨明侯就算是心里尚有疑惑和旧情,想必也会对肖氏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没有他的支持和默许,肖氏也不会狠辣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官宦豪门之家人心竟然凉薄至此。。。。。。
因想起一事儿,便向方婆子询问道:“本宫尚有一事不明,以你方才所言,粥中混入薏仁,菜中混入马齿苋的确教人不易察觉。可谁都知道有了身子的人,茴香、花椒、胡椒、桂皮、辣椒这等热性作料是绝对禁忌的。婆母和袁妈妈又怎会不知?怎么也没有发觉菜里的不妥呢?”
那方婆子直挺挺跪在当地,垂头哽咽道:“都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自个儿生养过,知道这妇人有了身子舌头自然也就变得迟钝了。厉害的,连咸淡都尝不出来也有呢。肖姨奶奶又逼得厉害,奴婢就想出一个促狭法子来,每日炒菜前都用花椒、胡椒、桂皮、辣椒这几味料爆锅,在饭菜里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这热毒却一点一点地积攒起来。。。。。。”
袁嬷嬷再也坐不住了,猛地冲过去和方婆子厮打起来,一行怒,一行哭,道:“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太太对你可有天大的恩德啊。当年你那小子得了重病要喝独参汤,是太太大发善心将娘家送来安胎的长白山老参赏了你,你那小子才捡回一条命。你,你竟然在背后做这种背主忘恩的事儿,你还算是人嘛,简直猪狗不如”
方婆子如泥胎雕塑一般任她打骂,满面愧疚与悔恨,老泪纵横地哀哀泣道:“我实在是没法子啊我那丫头在肖姨奶奶处当差,姨奶奶找到我,说要是不按照她的话去做,就把丫头卖到青楼去。偏生家里那小子又不争气,整日里和一群泼皮胚子胡混,欠下了一屁股债。赌坊的人说若是三日内不还钱就砍他一根手指,五日后不还就剁下一条胳臂,七日后就等着给他收尸。我和当家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啊。”
用袖子抹了把泪,咚咚咚直往地上磕头,悔恨交加说:“都说老天有眼,因果循环。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已经得到报应了呀。姓肖的这老虔婆,表面上给了我们银子和卖身契假模假式地催着离开。实际上早就派了人在半道上等着呢。我家小子的胸口被捅了十七八刀,浑身血淋淋的,突突突儿只往外冒,我抱着他怎么摇他都不醒。丫头为了保住我和当家的两条老命也被那群丧尽天良的狗咋种给糟蹋了,当家的又饿又冷又怕,没几日也冻死在破庙里。直剩下我一个光身子孤零零的做了乞丐。”
话还没说完,袁嬷嬷狠命一大口啐到了方婆子的脸上,恨声道:“呸你这是自作自受,活该老天爷真应该让你这黑心娼妇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滚钉板才是。就算是这样,你做的孽也还不清。”
雨霏冷冷地盯着肖夫人,心里的恨意排山倒海,一张口,声音却镇定地出奇,仿佛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因冷笑道:“姨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肖夫人从鼻孔里冷嗤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哼道:“就凭这个死奴才的几句话就想定老娘的罪。真是笑话谁知道她是不是什么人雇来演戏的。你们忘八儿一条藤害我。倒问起我来了。老娼妇教出来的小贱人,没一个好东西。老娘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雨霏冷笑道:“都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真是无可救药了。放心,本宫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的。谋害未遂和谋害当家主母致死这两个罪名可是天差地别呢。你不是叫嚣方婆子是被本宫收买了故意来陷害你的吗?那本宫现在再让你见一个人,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⑴薏仁根据古代医家经验,怀孕妇女忌食为妥。《饮食须知》中说:以其性善者下也,妊妇食之坠胎。清代食医王孟英亦告诫:薏仁专下达,孕妇忌之。《本草经疏》中还明言:妊娠禁用。
⑵胡椒为大辛大热的辛辣刺激性食品。《本草经疏》中指出:胡椒,其味辛,气大温,性虽无毒,然辛温太甚,过服未免有害。《随息居饮食谱》则强调:多食动火燥液,耗气伤阴,破血堕胎,故孕妇忌之。
⑶马齿苋:它既是草药又可作菜食用,其药性寒凉而滑利,故怀孕早期利肠滑胎。
⑷木耳菜,又称滑腹莱、落葵、西洋菜。性属寒滑,有滑利凉血之弊。
正文 183:善恶到头终有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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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善恶到头终有报(五)
雨霏见肖夫人仍旧是一副嚣张跋扈,毫无悔意的摸样,冷笑道:“都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真是无可救药了。放心,本宫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的。谋害未遂和谋害当家主母致死这两个罪名可是有天差地别之分呢。你不是叫嚣方婆子是被本宫收买了故意来陷害你的吗?那本宫现在再让你见一个人,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又高声向窗外唤道:“魏昌家的呢,还不快滚进来给你主子请安。”
话音刚落,从门缝边蹭进来一个低垂着头的婆子,战战兢兢一步三退地挪到屋内,下意识避过了肖夫人那吃人的目光,慌里慌张跪了下来。
雨霏挥了挥手里的丝帕扫去裙边并不存在的灰尘,抿嘴讥讽道:“别跪得那么远啊。这么多日没见,主仆二人应该有很多体己话儿要说呢。倒是从哪儿说起呢?不如就把你方才在本宫面前说的话儿当着老太太和众人的面再讲一遍吧。”
魏昌家的支支吾吾半天,方才从嘴里挤出一句:“太太,您可别怪奴婢。我这也是良心发现说句实话替自个儿赎罪罢了。”
又向雨霏和安老太君磕了两个响头,方才犹犹豫豫道:“郡,郡主娘娘,这一切都,都不关奴婢的事儿。全是太太吩咐的。那年原先的太太还在做月子,太太就交给奴婢一包东西,让奴婢找个机会洒到原先太太的药碗里。那时候正屋看药炉子的正是奴婢的远房侄媳妇儿,要抽空加上一星半点的倒是不难。奴婢偷偷儿打开纸包闻了闻,仿佛是御米花⑴的香气。”
安老太君闻言,出声质疑道:“你又不是郎中,怎么分辨的出是哪种药材的气味儿?可见是扯谎。”
雨霏一听这话,便知道安老太君又想和稀泥了,便毫不留情面地冷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肖氏那里什么害人的腌臜东西没有?天长日久,跟在身边的人儿自然无师自通了。老太太又何必自惊自怪呢。”
就听魏昌家的低声辩白道:“奴婢不敢在主子面前扯谎。奴婢的娘家是云南人,打小也是见过那玩意的,所以认得。”
雨霏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本宫曾听太医提起过这御米壳性平味酸涩,入药有敛肺、止咳,涩肠、止痛之效。只是此物有毒,能使人头晕乏力,食欲不振,日渐消瘦,最终气衰而亡。”
袁嬷嬷哭得越发厉害,泣不成声道:“郡主娘娘说的不错。太太当年就一直觉得晕眩恶心,浑身无力,还以为是生产后身子虚弱,慢慢儿调养就会好的。谁知竟越来越厉害,昏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昏昏沉沉的直嚷着心口痛,看上去似是不好了,可过一会又红光满面像个没事人一样。庸大夫换了好几个方子,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最后连药都灌不进去了。。。。。。”
肖夫人嗷了一声,一跃而起,猛地冲向魏昌家的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一边还尖声怒骂道:“不要脸的老娼妇,你究竟收了别人多少好处,教你编排这样的谎话来诬陷主子。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倒只咬鸡。我真是瞎了眼了,往日竟还对你这贱人那么好。”
雨霏对这主仆二人狗咬狗的闹剧视而不见,隔着帘子只看向安老太君,阴沉着脸肃声道:“如今有肖氏的陪房出面指证,老太君心里应该再无疑虑了吧。谋害主母,罪大恶极,如何处置肖氏,还请老太君做主。”
安老太君低头暗自思付了半日,心道:“虽然这肖氏是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女,向来也不入自个儿的眼。可她毕竟还是肖家的女儿,宫中皇后娘娘的妹妹。郡主竟然把这个烂摊子交给自个儿。分明是不安好心。万万不能逞这个威风而坏了大事。
因笑道:“郡主说笑了,老身不过是个陪客罢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是您瞧着办吧。”
雨霏淡淡一笑道:“老太君过谦了。您可是这候府的大家长,孙媳又岂能越俎代庖呢。况且此事涉及婆母,本宫是晚辈,实在有所不便。”
安老太君眼睛微斜,撇了撇嘴,心里腹诽不已:现在才想起自个儿是小辈?方才还那么理直气壮旁若无人地发号施令,这会子倒知道避讳了。想当老好人置身事外,要别个当马前卒,做替罪羊,没那么容易于是越发恭谨惶恐地推辞道:“郡主的身份地位在我等之上,老身怎敢逾越君臣尊卑呢。况且我一个耳聋心盲的糟老婆子能有什么见识?倒是郡主蕙质兰心,知书识礼,这件事儿由您决断真是再妥当也没有了。”
雨霏见她百般推脱,便猜到她心里打的小九九,因冷笑道:“既然老太君盛意拳拳,那本宫也只得勉为其难了。这就立即命人将肖氏绑了送去官府。”
安老太君闻言一惊,忙出声阻拦道:“这样恐怕不妥。好歹也是咱们府里的家事若是交由官府岂非闹得人尽皆知。别的还不说,头一个叫远儿的脸上怎么挂得住呢?”
雨霏慢条斯理地笑道:“哦,